60 訓練營

蘇閑走進診所的時候,張既白正在給一個人開藥。

男子佝偻着身子,正在點頭哈腰地向張既白致謝,蘇閑瞥了一眼,發現這位病人兩鬓斑白,皺紋橫生,年紀想來已經不小了。

這人八成是來領抑制劑的。他瞬間就判斷出了對方的來意。

那中年男子注意到不速之客的目光,下意識地回看了一眼,對方身上的制服令他驟然變色,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長、長官好……”

這城市裏的平民對于穿着制服的人想來抱有敬畏之心,倒也尋常的很,可這一位,反應未免太過了一點。

蘇閑原本對他沒有多大興趣,見他那副膽怯心虛的模樣,反而有了點興趣,将這個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要說這人,還真看不出什麽特別,普普通通的容貌,穿着一身黑,低着頭,縮着手,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

一定要說的話,大概是裹的太嚴實了一點,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天氣冷。

蘇閑笑了笑,略略沖那人一點頭,而後收回了視線。

對方很明顯松了一口氣。

“這些藥,一天三次,一次兩片,不要随意增減用量。”張既白指着桌角放着的兩盒藥物,聲音淡淡的,“我必須提醒你一句,這藥副作用很強,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中年男子迅速地拿起兩盒藥,又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知道了,多謝您了,張醫生!”

說罷,他把盒子往懷裏一揣,急急地往外走,在經過蘇閑身邊的時候,又客氣地欠了欠身,未等他作回應,又三步并作兩步,行色匆匆地離開了。

“這個人,身上怕是已經起了紅斑吧?”蘇閑大搖大擺地在他對面落座,一把懶骨頭如散沙般倚在椅背上,拿起桌上擺在的報紙,漫不經心地翻了兩頁,“你的藥,還能發揮幾分作用呢?”

“他應該早點來的。”張既白若有所思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門口,繼而眼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對面那人的臉上,“怎麽,要去把人抓起來嗎?”

蘇閑答非所問:“我會讓人多注意他……對了,你要是有他的身份信息就趕緊告訴我,也讓我的人省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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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張醫生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來我這裏看病的人,我從來不打聽多餘的事情。”

蘇治安官被他噎了一下,沒好氣地警告了一句:“我告訴你,你這樣很容易惹上麻煩的,到時候可不要來求我。”

眼看張既白眼皮都沒動,就知道這威脅對他沒多大作用,蘇閑素來了解他脾性,也只是一笑了事。

“對了,”他面色一整,終于想起此次來意,“那姑娘……”

“小點聲兒。”張既白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有人在睡覺。”

蘇閑一怔,随後轉過頭去,朝裏間望了一眼,隐約窺見一個年輕女子雙目緊閉,沉沉躺在病床上,手腕上紮着針,正在輸液。

他面色一寒:“她怎麽了?”

“失血過多。”

蘇閑心中自有計較:“姜豈言幹的?”

昨晚張既白難得親自跑到治安所來拜訪他,正是因為小桃丢了。

蘇閑一聽也登時頭大如鬥,畢竟鐘雲從那家夥離開的時候特意讓他要多關照小桃的,畢竟“暗影”曾經發起過針對她的追殺行動。

結果他剛走一天,那姑娘就不見了,回頭還真是沒法跟鐘雲從交代。

一開始他們也都惴惴不安,擔心她被“暗影”抓走了,不過在他派人探查了一圈之後,沒發現什麽“暗影”的蹤跡,倒是在街上打聽的時候,有人見過糾察隊的車子在診所附近出現過。

蘇閑霎時就懷疑上了姜豈言,尤其在确認他的車開往的目的地是醫院之後,就更加篤定了。

那家夥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把小桃引了出去,估計是想讓小桃救他妹妹。

姜楚楚罹患絕症,命不久矣,姜豈言向來愛護這個妹妹,想必是想在小桃身上尋找生機。

張既白今天一大早就趕過去了,一切不出他所料,小桃身體狀況極差,姜豈言已經下手了。

不過,那家夥這麽爽快就放了小桃,任由他将人帶走,這倒是有些出乎張既白的意料。

但其中關節很容易就想得明白,看來是小桃的異能也無法治愈姜楚楚的病症。

不然的話,姜豈言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原本想利用小桃去治他妹妹的病,”張既白告訴蘇閑,“不過很顯然,他沒能達到目的。”

蘇閑又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女孩,放輕了聲音:“看來,她的血也沒有想象的那麽萬能啊。”

随即,嘆了口氣:“這對她來說,倒是好事。”

輸液的藥瓶空了,張醫生利索地換了一瓶新的,兩個很有默契地轉身準備出去的時候,卻聽到了女孩的聲音。

“頭好暈……”

兩人齊齊回身,蘇閑滿臉欣慰之色:“終于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張既白卻是面色平淡:“用不着吃,給她輸的就是營養液。”

他也就不再糾纏吃不吃的話題,而是拉了張椅子坐到病床邊上,歪着頭瞧了瞧病人:“除了抽血之外,姜豈言那混球還有沒有對你幹別的?”

小桃目中原先還有些迷茫之色,聽了他的話,便逐漸清明起來,她有些不安地看着他:“你們……知道了?”

張既白一聲冷哼:“你以為瞞得過我的眼睛嗎?”

小桃苦笑了一下,搖頭:“沒有了。”

至于姜豈言在她耳畔說的那些話,她不能也不敢告訴他們。

“他是不是想讓你給他妹妹治病?”雖然已經從張既白那邊聽到了答案,但習慣使然,蘇閑還是向當事人這邊親口确認了一番。

小桃颌首:“是。不過……”她眉間有些躊躇之色:“我救不了楚楚……”

蘇閑還沒來得及回話,張既白卻先出聲了:“為什麽?”

他對個中緣由,還是十分好奇的。

于是她便将自身異能的限制又說了一遍,張既白眉頭微蹙一言未發,蘇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不過即便如此,轉眼之間就能無痕無跡地治愈外傷,也足夠神奇了。”也足夠惹人垂涎。

女孩赧然一笑:“也沒轉眼之間那麽快……”

蘇閑搖頭失笑:“那次在山洞裏,我可是親眼看見姜豈言傷勢好轉的。”言畢,他面色一寒:“說起來,這家夥真是條白眼狼。你以後離他遠點。”

小桃勉強地彎起嘴角,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妹妹是可憐,可他這個人,實在是……”蘇閑搖搖頭,“他這個人,聰明是聰明,可惜為人處事太沒有分寸,說難聽一點,就是不擇手段。所以我才讨厭他。”

張既白附和了一聲:“我同意。”

小桃抿了抿嘴唇,沒有吭聲。

可她心中的憂慮與驚懼卻是他們所無法想象的。

他還不打算放過我……我根本治不好楚楚,他到底還想拿我做什麽?

姐姐和弟弟……他們還好嗎?

想到此處,她眼淚險些落了下來,眼睑那兩個人側目而視,她不願露出蹊跷,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小桃。”

蘇閑忽然又開口了,小桃吃了一驚,帶着幾分忐忑對上他的雙目。

“你還是,”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不打算告訴我們嗎?”

她知道他在問什麽?

但先前就沒說,現在這個境況,就更不能說了。

“對不起。”她含淚搖頭。

雖然失望卻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蘇閑也沒有逼問,只是無奈一笑,溫言勸道:“有時候呢,人還是應該學着厚臉皮一點,該麻煩別人的時候千萬不要客氣。”

“對,”一旁的張既白補了一句,“就像鐘雲從那樣。”

蘇閑被噎的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他可不是什麽好榜樣,你可別學了。”

小桃破涕為笑,可眼底的憂慮卻一絲也不曾減少。

>>>

“我有個請求。”初來乍到的鐘雲從透過窗戶看見一排排整齊列隊,他們已經剪過頭了,在排隊等着體檢。看着那各式各樣狗啃似的參差不齊的發型,鐘雲從倒吸一口冷氣,轉過頭,向身後背手而站的大塊頭讨好地笑了笑:“我能不能不剪頭?”

在提出這個請求之後,他就被那頭力大無窮的野獸單手提溜着,丢進了一個小房間,而後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腳:“把這小子的毛給我剃光!”

“這不符合規定吧?”

理發師是個精瘦的中年男子,一雙手皺的跟核桃皮似的,不知道為什麽,拿着剪子的手微微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帕金森提前發作。

鐘雲從驚恐地盯着剪刀上的寒光,一時間拿不準是捂屁股還是捂頭發。

“規定?”他的身軀粗壯的像一座鐵塔,但這并不是他嚣張的真正本錢——大塊頭是這座訓練營的負責人,據說還是治管局的高層之一。而這位負責人粗鄙地往地面唾了一口,“老子就是這裏的規定!”

鐘雲從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卻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你這只走後門的小雞仔,最好給我聽話點,”那家夥的脾氣和他的塊頭一樣大,“否則的話,我會讓你和那堆垃圾一起掃地出門!不管是誰的面子都不好使!”

鐘雲從聽了他這句話,很有些無奈,事實上,除了跳過抽血這個環節,蘇閑也沒有幫他争取什麽特殊待遇。

大塊頭留下這句擲地有聲的威脅之後便走了出去,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總算消散了些許,鐘雲從稍稍松了口氣,又聽到個嘶啞的聲音:“起來吧,抓緊時間剪頭。”

雖然這理發師看起來要和藹得多,但鐘雲從也不敢怠慢對方,一溜煙爬了起來,四處看了看,這是間很狹窄的屋子,光線也不太好,擺設也沒多少,就簡陋的一桌一凳,桌面上發了些推子剪刀吹風機之類。

鐘雲從又環視了一圈,确認了這裏連面鏡子都沒有。

“坐上去。”中年理發師拍拍他的肩,鐘雲從猶猶豫豫地挪不開步子,理發師有些納悶:“那又不是電椅,你怕什麽呢?”

“就……沒有鏡子啊?”鐘雲從最後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地指出了這個隐憂,“這樣會不會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理發師把他按到了椅子上,左手握着剪刀,右手拿着推子,雙目異光閃現,“咱們開始吧!”

“靠!”鐘雲從只來得及咒罵一聲,剪刀的咔擦聲同推子的嗡嗡聲齊齊響起,亂成一片,而那些他曾經花費裏不少金錢與精力打理過的頭發就這麽被簡單粗暴地清理掉了。

原則沒有了,那至少還得留個底線。

如果不是剪刀在他腦袋上亂舞,他一定要抱住理發師的大腿:“千萬別把我的頭發剃光,好歹也給留幾根毛擋擋風!”

理發師的操作似迅雷不及掩耳,幹淨利落的他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收了兩大法器,抄起吹風機把他脖頸間的碎發吹幹淨之後就拍拍手:“大功告成,行了小夥子,去瞧瞧你的宿舍吧。”

鐘雲從整個人都處于半石化狀态,他複制了中年理發師的帕金森式手抖,戰戰兢兢地往頭頂摸去,生怕碰到一顆如龍卷風過境後寸草不生的禿頭。

在手指觸到一層薄而粗粝的發茬時,他懸着的大石總算放下了一半——不管怎麽樣,至少還沒淪落為一個人群中閃閃發亮的大燈泡。

他有氣無力地站了起來,沒頭沒腦地往門框上撞去,在他的額頭和堅硬的木頭親密接觸之前,理發師拉了他一把:“你這小子怎麽回事啊?剪個頭就吓得腿軟了?”

鐘雲從不好意思明說您老那虎虎生風的剪發技術給我留下了心理陰影,他揉了揉臉,以圖令自己更清醒些:“沒,我今早沒吃早餐,有點低血壓,頭暈。”

“啧啧,”幹瘦的中年男子連連搖頭,“你這個樣兒……還真是夠嗆的,這裏的訓練強度可不是鬧着玩兒的。還是說,”

他并沒有因此而露出輕視的意思,而是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有什麽天賦異禀?”

鐘雲從半垂着眼,謙卑一笑:“馬馬虎虎吧,打架是不太行的。”

這個訓練營一年只開營一次,向所有18到35周歲的人開放,除此之外,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無論男女,無論普通人還是異能者都有報名的資格。

因此,這個位于“孤島”東南角的湖心島上的訓練基地的學員裏從來不缺少“普通人”,可對于真正意義上的大衆而言,能夠通過訓練營篩選考試的也是普通人裏的精英了。

至于異能者,他們通常不需要篩選,相對于普通人來說,這的确算是先天優勢了,因為“孤島”的兩大部門,綜合管理局與治安管理局都常年處于求賢若渴的階段。

不管何時何地,異能者總是搶手的,兩家明争暗鬥的,從來沒停止過搶人,這樣一來,前來報名的異能者自然就成了香饽饽。

至于身無長技的普通人,兩大部門雖然也招募,但畢竟是退而求其次的産物,況且,出于工作難度的要求,尤其是治管局那邊,也不可能收一群弱不禁風的嬌花進來。

如此一來,這群沒有異能又想進入兩大部門的普通人就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有可能打敗其他競争者,要知道,兩大部門留給普通人的名額都是有限的——嚴格地來說是綜管局,因為治管局幾乎不招收普通人,這并非歧視,而是工作性質的緣故。就算是綜管局,能提供的職位也是有限的,僧多粥少,随便哪個職位都值得頭破血流地争搶。畢竟兩大部門的職位算是“孤島”最穩定的工作,要是落選,基本只剩下兩個選擇,要麽到礦山謀生,要麽在街頭無所事事地游蕩,成為糾察隊的重點監測對象。

故而,訓練營裏的普通人學員的競争向來都是最激烈的那一撥,對比起來,異能者們就要放松得多。

關于訓練的課程,大部分是向兩撥學員一視同仁地開放的,可通過标準卻不大一樣——主要是針對異能者而言,衆所周知,并不是所有的異能者都以攻擊力見長,有些異能甚至毫無攻擊性,而這些異能者的體力說不定還不如普通人。

而對于這部分特定對象,訓練營自然不會墨守成規,而是靈活變通了規則,适時地降低了标準,

譬如治管局的“貴賓犬”,她當年基本就是一路放水從訓練營畢業的,因為治管局有大佬看上了她的異能,是名單上早就內定好的目标,甚至畢業的時候還拿了個優秀學員的獎章,從訓練營出來之後,就直接進入治安所了。

而普通人學員就沒有這樣的優待了,他們只能老老實實地參加訓練課程,一旦沒通過最終考核,就只能被淘汰。

按理來說,鐘雲從想的話,也應該能和“貴賓犬”一個待遇,但他并不打算這麽做,無論出于哪方面的原因,他都不是來這裏劃水玩的。

雖然二者看起來沒有什麽邏輯關系,可對于他來說,剃頭相當于一個破釜沉舟一般的儀式——不好好提升自己的話,對得起逝去的頭發嗎?

“考慮到你的特殊情況,為了避免一些麻煩,體檢中血檢的環節我想辦法幫你去掉了。”蘇閑在臨行前對他告誡道,“除此之外,你和其他人都是一樣的。我希望你能把握住這次機會,訓練營的訓練雖然殘酷,但也确實是個鍛煉人的地方。”

他吸了吸鼻子,“殘酷”這個關鍵詞讓人格外不安:“……果然很恐怖吧。”

“比起訓練本身,”蘇閑挑起半側眉尾,也不知道是真心實意地相告還是危言聳聽,“和同期生的關系可能會更讓你頭痛……畢竟會去報名的,百分之八十是一群刺頭。”

鐘雲從牙疼似的咧了咧嘴:“小混混?”

“帶着異能的小混混。”蘇閑微笑着糾正,“再多說一句,異能者學員跟普通人學員之間,因為鴻溝一般的差距,免不了我看不起你,你敵視我這種事,總有些好事之徒精力過剩,喜歡挑事,一言不合就開打,你可要當心點啊。”

“……你當年也是這樣嗎?”

“我當年啊,”他笑意加深了些許,“可沒有人敢來惹我。”

“……知道了,你最牛逼。”

蘇閑的餘光掠過他那張悶悶不樂的臉,又補充了一句:“我提前告訴你啊,要是被人欺負了,你有本事就打回去,沒本事的話就裝孫子,你要是敢擡我的名號去壓別人的話……”

“知道了知道了,”鐘雲從沒好氣地打斷他,“我怕萬一哪天真當了你手下,被你折騰死!”

蘇閑唇角微翹:“你知道就好。”

回到現實,鐘雲從抱着一摞疊的方方正正的訓練服,被領到了一幢五層高的矮樓內,空氣裏總是透着一股子揮之不去的黴味,鐘雲從略略皺起了眉,但絕不敢抱怨。

走廊的地面上,有着長長一列整齊而顯眼的黃色腳印,看上去像是踩着油漆印上去的,而且不止這裏,在這個訓練營裏,只要是建築內,這樣的黃腳印随處可見。

鐘雲從對于它們的用處一無所知,卻又不敢随便發問。

他們停在了一扇标着“501”的破舊房門前,那名領路的宿管語氣平板地介紹道:“這就是你的宿舍。”

她說着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枚半舊的銅鑰匙,打開了門,一股混雜了黴味、臭汗以及其他不可描述氣息的複雜味道撲面而來,鐘雲從猝不及防,剎那間被熏得頭昏眼花。

“一間宿舍住六個人,”宿管顯然對這股子異味免疫了,她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依舊刻板的如同一張面具,“這個就是分配給你的床位。”

“哦哦,謝謝您!”他恭敬地朝女宿管鞠了個躬,後者的神情也并未因此有什麽不一樣,她只是把鑰匙放到了他手裏,順便指着某個下鋪:“你的物資包在床上,先把訓練服換上吧。”

“現在也快中午了,午飯之後,你就要參加下午的訓練了。”這是她的最後一句話,那之後她便下樓去了。

鐘雲從捧着衣服在原地發了會兒呆,才關上門,把訓練制服換上,在自己床上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兒,驀地又想起自己剛剪的頭。

“也不知道剪成什麽樣了……”他一面摸着自己的頭一面滿屋子的亂轉,“這裏不會也沒鏡子吧……”

他正嘀咕着,宿舍門卻冷不丁地被推開了,接着,一個粗犷的聲音冒冒失失地響了起來:“已、已經有人來、來了?”

鐘雲從被吓了一跳,随後反應過來,是這間宿舍的其他人也到了,他想起蘇閑的警告,深吸一口氣,戰戰兢兢地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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