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室友

鐘雲從望見一坨雄偉的肉山屹立在門邊,這絕不是誇張的說法,他這位室友的腰圍和門框差不多,以至于他只能側着身子艱難地挪進來,而他每邁一步,整座樓似乎都顫動了起來。

鐘雲從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胖的人。

這個大胖子才走了兩三步就累的呼哧帶喘,他喘一下,臉上的肉就跟着抖一下,整張臉如同膨脹的發面,五官被肥肉擠成一團,眼睛變成兩條細縫。

鐘雲從心中暗暗驚嘆,沒想到這樣的體型居然也能被允許加入訓練營,看來這邊采取的是“寬進嚴出”的标準。同時也杞人憂天了一把——生怕這一身肉分分鐘壓折這位大哥的骨架。

不知道是他沒控制好表情,還是對方太敏感,招致了對方的不滿,胖子努力地撐開他幾乎粘連在一起的上下眼褶,氣沖沖地瞪向鐘雲從:“你、你瞅啥?”

鐘雲從登時傻眼了,這個問題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暗藏殺機啊!

眼看對方那橫眉怒目的模樣,要是一個沒答好,估計就得上升成一起事故了。

卧槽這才第一次打照面就給他出了這麽個難題,這哥兒們是特地來考驗他應變能力的?鐘雲從腹诽的同時,腦子也轉的飛快,類似于“瞅你咋滴”這種裝逼不要命的答案第一時間就被排除了。

不然估計下一回合就直接進入“你挺牛逼啊?來咱倆唠唠”的開練模式。

對方那體型,他實在是沒啥信心。

他還在那冥思苦想呢,那胖哥兒們實在是沒啥耐心,才等了三秒鐘就不耐煩了,伴随着一句“咋、咋不說話?看、看不起我是不是?”,鐘雲從驚恐地瞅着那胖子沙包大的拳頭直直地朝他揮來,還飒飒帶風,這家夥說幹就幹蠻不講理還是其次,真正讓他頭皮發麻的是,他與胖子之間至少隔了三米遠,對方就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挪,可他的胳膊就跟橡皮筋似的瞬間拉的老長,那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做得到的事。

異能者嗎?

他來不及琢磨更多,眼看拳頭就要砸到他臉上了,電光火石間,他靈機一動,高聲贊美道:“……大哥!金鏈子挺粗呀,哪兒買的?”

沙包大的拳頭在距離他鼻尖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鐘雲從的呼吸幾乎都要停了。

一眨眼,那拳頭又“呼”的一聲收了回去,那胖子不好意思地撓着頭:“差、差點誤會了……鏈子,假、假的,街、街上随便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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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一扯那假金鏈,特別熱情地問道:“喜、喜歡不?不然,就、就當見、見面禮送、送你了……”

“君子不奪人所好,心意領了!”鐘雲從抹着額頭上的冷汗,不忘賠笑,“領了……”

胖子的眼睛也瞟着他脖子上挂着的翡翠白菜,開始商業互吹:“你、你這小白菜也挺逼、逼真的哈!”

“哈哈哈!”鐘雲從幹笑道,“批發的,十塊錢仨,下次有機會我送你倆?”

這話顯然讓胖子聽得很舒服,他那橡皮泥似的胳膊又倏地伸了過來,老用力地拍了兩下他的肩:“客、客氣!”

鐘雲從猝不及防的挨了兩下,差點沒站穩。

“老弟啊,你可長點心吧,你力道多大心裏沒點兒數嗎?”一個懶散而黏膩的聲音響了起來,鐘雲從聞聲望去,一個瘦削的人影從胖子身後擠了進來。

他把胳膊往胖子肩上一搭,沖着鐘雲從露齒一笑:“別跟他一般計較,他這人缺心眼。”

胖子不滿地撇撇嘴:“哥你、你說誰缺、缺心眼呢?”

鐘雲從趕緊擺擺手:“沒有的事!”而後又好奇地打量着他們:“你們是兄弟?”

瘦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好奇,笑道:“是,親兄弟。”

那他也是異能者嗎?鐘雲從心裏又犯起嘀咕,不過不好意思直接問,畢竟才剛見面。

那瘦子跟他兄弟顯然很不一樣,除了體型之外,看起來要精明許多——他笑容可掬地問道:“兄弟,以後想進哪個部門?”

鐘雲從下意識地剛想回一句“治管局”,臨了突然反應過來——這家夥是在套他話吧?一般來說,異能者學員選擇治管局得多,優秀的普通人學員則一般會進綜管局。

這是變着法打聽他是否有異能。

他還在那自個琢磨呢,人家直接問了,鐘雲從笑笑,委婉地回了一句:“現在都還不知道能不能畢業呢,我也說不好。”

自己的問題被不動聲色地擋了回來,瘦子臉上也不見尴尬,他挂着笑容,正要再說些什麽,外頭卻又傳來了動靜。

“喲,這宿舍已經這麽熱鬧啦?”屋裏的三個人齊刷刷地轉頭望去,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一個渾身腱子肉的大漢,手裏拎着簡易的行李,嗓門大得很:“床位剩幾個,還有沒有得挑啊?”

落後他半步的是個戴着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年輕人,和那位高大威猛的漢子形成了鮮明對比,只是身量不高,身形比鐘雲從還要單薄幾分。

“床位應該都是分配好的。”鐘雲從笑眯眯地接了一句,視線自然地帶過兩位新來的室友,毫無頭緒地猜測着這貌不驚人的兩位究竟分屬哪一類。

“唉喲!是上鋪啊!”他那位人高馬大的新室友很快找到了标着自己名字與學號的床位,登時不滿地嚷嚷起來,“老子不喜歡上鋪,誰跟我換一下?”

他看似是在詢問衆人,可視線卻是專盯着鐘雲從一個人,不知道是因為他離的最近,還是他看起來最好欺負,總之就是盯上他了。

本來換個床位也不是什麽大事,可對方給他打上的标簽實在讓人不喜,況且……鐘雲從微微一笑,抱歉地搖頭:“不好意思,我也是上鋪。”

他說話的時候,餘光瞄到對面上鋪貼着的名字,原來這蠻橫的家夥叫金虎。

還真是人如其名。

金虎見鐘雲從這邊的算盤落空,又立刻轉移了目标,他沖着那位戴眼鏡的年輕人笑道:“眼鏡兒,你是下鋪吧?讓給哥兒們呗?”

這哥兒們,還真是會看碟下菜。鐘雲從勾了勾嘴角,那一胖一瘦兩兄弟,這個叫金虎的可不敢去招惹。

而戴眼鏡的年輕人面對着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壯漢,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他面上浮起一個讨好的笑:“好,我睡上鋪也可以。”

金虎滿意地咧嘴一笑,直接把行李扔到了床上,整個人也跟着一趟,敷衍了一句:“謝了啊。”

換了之後,他正好變成了鐘雲從的下鋪。

這可真是……鐘雲從一想到之後要跟這種人共處一室,就覺得頭痛。

那年輕人悶不吭聲地爬上了對面的上鋪,開始換衣服,鐘雲從不好意思盯着看,連忙轉移了視線,沒想到那金虎卻是大聲嘲笑:“我去,兄弟你這小身板也跑來報名?排骨一根根的,風一吹就倒了吧?”

鐘雲從皺了一下眉,在這訓練營裏還用以貌取人那一套,這貨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你嘚、嘚瑟啥呀?”他正想着嗆那傻大個一句,沒想到有人先出聲了,“人、人家說不定是異、異能者呢?”

這話也是他想說,他挑挑眉,瞥了滿臉不忿的胖子一眼,不由得笑了,心說這胖子雖然頭腦簡單了點,心眼倒是不壞。

金虎面色微變,打量眼鏡的眼神就有了那麽一點變化,他試探着開口:“你是不是……”

“不是。”出乎意料的是,戴眼鏡的年輕人搖了搖頭,“我不是異能者。”

這下鐘雲從也有點意外,他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如果不是異能者的話,他這般瘦弱,來到這裏,估計是夠嗆……

“哈哈哈哈!”金虎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我就知道,看他那副小雞仔似的樣兒,哪像是有異能的。”

“哦,”鐘雲從實在看不慣他那副嘴臉,笑微微地反問道,“那您一定是有異能的咯?”

那金虎笑聲冷不丁地卡住了。

在意識到鐘雲從言語中的奚落之意後,他惱羞成怒起來,垂着鼓囊囊的肱二頭肌:“老子才不需要異能!老子只靠自己的實力!”

“異能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啊。”鐘雲從輕笑道,“你這麽說,可是要得罪所有的異能者了。”

“關你什麽事……”金虎一瞪眼,正要發作,卻被人笑嘻嘻地打斷了:“你還不明白嗎?他就是名異能者。”

被瘦子那麽一說,鐘雲從登時有種進退維谷的感覺,只能保持微笑,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金虎驚疑不定地審視着他:“你……”吭哧了半天,最後沉着一張臉,閉上了嘴。

眼鏡這是投來了豔羨的眼神。

鐘雲從頗感頭痛,他并無意炫耀自己異能者的身份,那個瘦子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就把他推到了這個境地。

他一眼望過去,對方很狡猾地避開了與他對視,樂呵呵地招呼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哥兒幾個一間宿舍,也算是有緣。今兒頭一回打照面,一起吃頓飯怎麽樣?”

胖子頭一個應和了他哥,那欺軟怕硬的金虎似乎忘了方才的不愉快,雄赳赳的一拍胸脯:“走!”

連那個沉默寡言的眼鏡也點頭應了,鐘雲從自然也不能推脫,畢竟,他可不打算太過獨樹一幟啊。

“那就走吧。”

一行人出了門,鐘雲從同那個戴眼鏡的并肩落在了最後,他覺得這群人裏,他看起來最像是正常人,有意與他交好。

“我叫鐘雲從,你叫什麽?”

他看起來有些腼腆,扶了一下快滑落的眼鏡,赧然一笑:“我叫路遠。”

“這名字不錯!”他稱贊了一句,路遠愈發的不好意思了:“自己随便取的。”

自己随便取的……路遠這哥兒們還真是有夠随意的。

不過鐘雲從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又繼續自來熟地跟人聊了起來:“也不知道這訓練營的夥食怎麽樣……”

“說到這個,”走在前頭的瘦子忽然回過頭,看着他,“我們的速度最好加快一點,因為按照慣例,訓練營的食堂限時限量供應,向來都是要靠搶的。”

搶?

鐘雲從還沒反應過來,那胖子就一拍腦門:“對、對!趕、趕緊的!”

鐘雲從一哂,心想這體型怕是很難趕上了……沒想到立時就被打了臉,他眼睜睜地看着那瘦子猴子般靈巧地蹿上他弟弟的背,而那胖子的兩只手無限地延長,拉的跟細面條似的,直至伸出屋外,甚至攀出了欄杆,緊接着,他整個人像枚彈丸一樣彈了出去,直接從五樓越了下去。

“兄弟先、先行一步了!去占、占位置!”

他餘音未散,鐘雲從瞠目結舌,那金虎聞聲也飛速地往樓梯口奔,瞬間就剩下他和路遠兩個人了。

不是……說好了……一起吃飯的嗎?

鐘雲從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們也加快腳步吧。”鐘雲從拍了一下路遠,後者點點頭:“好。”

就這樣,鐘雲從在與四位很有個性的室友打了照面之後,準備去享用他在訓練營的第一頓午餐。

這感覺,倒像是回到剛進大學那陣子……他正感慨着,腳下卻驀然一頓。

說起來……還有一位室友呢?怎麽一直沒現身?

那又會是何方神聖?

是普通人,還是異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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