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意外發現

有那麽一刻,子彈離他的眼睛極近,尖銳的子彈頭被無限放大,鐘雲從差點以為它會貫穿自己的眼眶。

但最終,那枚子彈只是飛速地掠過,貼着他的眼角險險地擦過,他甚至能感覺到實彈高速摩擦帶出的熱能,他眼周脆弱的皮膚顯然被這熱度灼傷了。

可即使如此,那顆危險的子彈也只是有驚無險地與他擦身而過,并未造成更大的傷害。

他用三步走完了獨木橋的最後一段,還沒有從這場虛驚中完全清醒過來,直至擡起頭,發現霍璟的槍口已經收起來了,他把手槍丢給身邊的人,側過臉,正好與鐘雲從的視線交彙在一起。

這位冷峻寡言的教官,在與他對視片刻之後,沖他點頭致意:“恭喜你。”

鐘雲從呆呆地在圓木上站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霍璟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是這場測試中,第一個通過的人。

“我通過了?”難以置信之後便是喜不自勝,霍璟卻已經不耐煩起來:“請你從上面下來,不要耽誤下一位的考核——十三號,準備!”

鐘雲從咧着嘴傻笑起來,往下跳的時候卻不知道怎麽回事,膝蓋一軟,差點跪了,他還算眼尖,瞄到霍教官微變的臉色,趕緊站直了,行了個禮:“教官辛苦了!”

霍璟斜乜了他一眼,冷聲道:“一邊去,別礙事。”

“是!”他說着就真的退避三舍了,離圓木老遠了,畢竟那邊随時有可能會有冷槍,萬一被掃到就不好玩了。

那廂霍璟餘光瞥見那小子縮頭縮腦一副沒出息的模樣,忽然有點後悔讓他過了。

說起來,蘇閑看中的人,就是這麽個德性嗎?

不過對比一下,方才圓木之上的從容不迫與此時的膽小如鼠,簡直判若兩人。

算了,只要在關鍵時候不發虛就行了。霍璟搖搖頭,目光轉移到了下一位測驗者身上。

十三號表現的中規中矩,他顯然想學習他的前一位,也就是鐘雲從的做派,可惜沒學到家,槍聲響成一片的時候,兩條腿哆哆嗦嗦的,抖的跟篩糠似的,也沒能堅持到最後。

但也還算幸運,除了摔了個大馬趴之外,沒有受傷。

霍璟那邊還是挺有分寸的,迄今為止,中彈的只是少數,大多數都是有驚無險。

他之後連着三個都沒什麽看頭,表現的平平無奇,至少到目前為止,鐘雲從還是唯一一個通過的人。

這不禁讓他沾沾自喜,乃至飄飄欲仙起來。

他一點都沒收斂自己的情緒,殊不知這讓霍璟愈發不滿——這小子,真是一點都沉不住氣,通過這麽個小小的測驗也值得如此失态嗎?

鐘雲從當然不會知道霍璟那邊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印象分一直在減,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場上,因為馬上就要接受考驗的是他的室友金虎。

雖然他與金虎關系平平,但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是要比其他學員來的親近一些,現在輪到自己室友了,他自然也上心得多。

金虎崇拜霍璟,這他是清楚的,只是沒想到這五大三粗的金虎為了不在偶像面前丢臉,竟然捂着耳朵就上了圓木,他屏着呼吸,霍璟一發令就開始不管不顧地往前沖。

他一張臉憋得通紅,手指頭堵着耳朵眼兒,很多人沒忍住,笑聲登時響成一片。

他這副掩耳盜鈴的做派顯然令霍璟也并不那麽滿意,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金虎還真在此起彼伏的槍聲中橫沖直撞地走完了。

不知道該誇他聰明還是運氣好,但不管怎麽說,人家就是沒從圓木上掉下來。

“過。”他的偶像霍璟對他還是那副冷眉冷眼的樣子,可即使只對他說了一個字,也足以讓金虎高興大半天的。

“刺激吧?”鐘雲從摸到金虎身邊,後者還沉浸在興奮中,一臉傾慕地望向霍璟:“不愧是霍教官,出的考題都這麽刺激!”

鐘雲從樂不可支:“要不,過去跟霍教官說一聲,讓你再刺激一回?”

“去你的!”金虎翻了個大白眼,鐘雲從哈哈大笑起來,他一時忘形,直到被霍璟瞪了一眼才連忙噤聲。

“哎,”他又扯了金虎一把,“我怎麽覺着霍教官好像對我很有意見的樣子?”

金虎也跟着瞅了眼,而後搖頭:“沒有吧,我看他對誰都那樣……再說了,就算他對你有意見又怎麽了?我們霍教官看你不爽,也是你的福分!別人還沒這待遇呢!”

“……”莫名其妙被嗆了一頓的鐘雲從對這個霍璟的腦殘粉相當無語,膀大腰圓的糙漢,整的跟外頭的追星少女似的,丢不丢人?

他倆正擱這兒大眼瞪小眼呢,驀地聽見一聲痛呼,二人俱是一驚,轉頭望去,這才發現原來跟在金虎後頭的就是路遠。

他還站在圓木上,不過腰部不慎中了一顆流彈,鮮血直流,面色煞白,冷汗涔涔,整個人搖搖欲墜的,随時都有可能一頭栽倒。

旁觀者亦是嘩然不已,勸他放棄的不在少數,包括鐘雲從在內,路遠傷的不輕,動一下,血流的就更多了些,看的鐘雲從止不住地為他叫疼。

可路遠自己卻不打算就這樣半途而廢,那些勸說聲,他恍若未聞,兩條腿一直在打顫,但始終停留在獨木橋上,他流着冷汗,咬着牙關,愣是一步步地挪完了這段艱險的路程。

“過。”在霍璟面無表情地吐出這個字之後,路遠如釋重負地笑了一下,與此同時,全身僅存的力氣也被卸的幹幹淨淨,人也從圓木上摔了下來。

鐘雲從搶步上前,正想接住室友的時候,卻有人的動作比他更快——霍璟一把撈住昏厥的路遠,轉頭看向擡着擔架趕過來的醫療隊,皺起了眉:“太慢了。”

鐘雲從怔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霍璟冷面冷口的,但未必就真的不把學員的死活放在心上,他這才想起來,在路遠受傷之後,槍聲就絕跡了。而他從頭到尾都不曾勸阻過路遠,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尊重吧。

他再望向霍璟的時候,目光裏帶上了一點欽佩和尊重,不過後者看起來不怎麽領情,他滿眼漠然地掠過他,視線落在未考核的學員中:“下一位。”

“我想跟過去看看,你呢?”鐘雲從看着被擡上擔架的路遠,順口問了金虎一句,金虎想了想:“好歹一個宿舍的,我也過去看看吧。”

于是兩人便跟着醫療隊,一路到了醫務室。

“我看路遠傷的不輕,這裏條件這麽簡陋,能不能治啊?”鐘雲從憂心忡忡的,金虎也深有同感:“就是,這裏也太破了點!”

他兩人說着話,一時也忘了分寸,正要一腳踏入診療室的時候,卻被人攔了下來。

“我們這兒別的不敢說,槍傷治的還真是不錯。”來人是一身白衣的以柔,她佯怒地斜了兩個人一眼,嗔道,“還有,病房重地,閑人勿進!”

她說完就戴起了口罩,推開門邁了進去,鐘雲從忍不住問了句:“那我們呢?”

“等着吧!”以柔丢下這句話,苗條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門後,鐘雲從嘆了口氣,轉過頭正要建議金虎到外邊找個地方坐着,卻發現對方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以柔消失的方向,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鐘雲從一見他這副模樣,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抱着手臂,咧了咧嘴:“看什麽呢你?”

金虎這才回神,不好意思地撓着頭:“沒、沒什麽……就是覺得那小護士……長得還挺好看的。”

鐘雲從借着一點夕陽的餘光,發現金虎那張粗犷的臉上竟然可疑地泛了點紅,他牙疼似的吸了口氣,轉身往外走:“先找個地方坐吧。”

在花壇邊上坐下之後,金虎還心神不寧地盯着診療室那扇緊閉的門,他知道,金虎并不是在擔心受傷的路遠,他心心念念的,八成是以柔。

“那什麽,不是我八卦哈,”鐘雲從遲疑了一下,還是出了聲,“那個護士,你還是別打主意了。”

金虎一愣:“為、為啥?”

“因為,”鐘雲從嘆了口氣,“名花有主了啊。”

金虎乍然聽到這個消息,仿佛平地驚雷,身子都跟着晃了兩下:“她、她嫁人了?”

“這倒沒有。”

這話顯然讓金虎松了口氣:“那不就得了,你這語氣,我以為她結婚了!”

他的反應出乎鐘雲從的意料,以至于他都有些磕磕絆絆的犯結巴了:“不是,雖說沒結婚,但她有意中人的。”

“沒結婚那就是還有機會嘛!”金虎不服氣地頂了一句,之後又一臉不善地問道,“她對象是誰啊?”

鐘雲從挑挑眉:“其實你也認識來着。”

金虎又呆住了:“我認識的?誰?”

他其實覺得有點殘忍,但還是覺得這種事早早說清楚了比較好:“咱們宿舍的那位大少爺,任傑。”

他刻意點出了任傑的身份,就是想讓金虎知難而退,他這招似乎見效了,在異能者以及老爹牛逼的雙重光環籠罩下,金虎不吭聲了。

應該是放棄了吧?鐘雲從悄悄地擦了把汗,總覺得做這種事真是……

他以為金虎會很快離開去吃完飯,畢竟他與路遠也沒什麽交情,沒想到他卻一直陪他坐着,直至一個小時後,醫務室的門重新打開。

醫生護士走了出來,其中有個,發現他們之後,特意停了下來。

“子彈已經挖出來了,傷口也消了毒上了藥,包紮起來了。”以柔摘下口罩,笑吟吟地望着他們,“你們可以進去看看傷者了,不過他還在昏迷中,你們別吵到他。”

鐘雲從連連點頭:“哎,以柔,辛苦你們了。”

以柔嫣然一笑:“說什麽傻話!還要忙,走了。”

鐘雲從目送着她離去,偏過頭一看金虎,這貨還盯着人的背影看,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這叫什麽?一見鐘情?陷的也太快了吧?

他暗暗嘆氣,又撞了下對方的肩膀:“別看啦,人都走了!”

金虎這才如夢初醒:“啊,啊……去看看路遠吧!”

他們輕手輕腳地走進去,路遠果然還在昏睡中,他後腰中的彈,所以是俯趴在病床上的。

鐘雲從見他腰上厚厚地纏着一層紗布,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他真是能忍啊,居然還能撐着一口氣走完。”

金虎也有些感慨:“你別說,這小子啥都不行,忍耐力倒是挺強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說話聲驚動了路遠,病床上的人發出一聲模糊的低吟,鐘雲從急忙走了過去,正要問候一句,卻倏然被他的頭頂吸引了目光。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注視了許久。

以至于金虎都有點摸不着頭腦:“你看什麽呢你?”

“路遠他……”鐘雲從側過臉,眼神莫測,“有兩個發旋啊。”

金虎嘲笑道:“有就有呗,這也值得你大驚小怪的?”

“不是。”他搖頭,也跟着扯了下嘴角,“我只是聽說,有兩個發旋的人……比較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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