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小厮跑的很是迅猛,臨近跟前一頭紮在地上,焦灼萬分的臉上糊了一層煙灰,他身形伶俐,寬大的袍子套着精瘦的軀幹,手掌燙的起了燎泡,卻不管不顧,擡起頭來急促促的喊道。
“老爺,祠堂着火了。”
蘇郁忍住即将勾起的嘴角,故作緊張的拽住顧淮卿的胳膊,痛惜一聲,“天爺啊…”
身子軟軟一癱,正好跌進顧淮卿的懷裏,那人連忙扶住她肩膀,回頭對着小厮追問。
“現下如何?”
“已經撲滅了,只是,只是有一塊靈牌被燒了…”小厮支支吾吾,很是為難的樣子。
蘇郁擡起巾帕擦了擦眼圈,撫着顧淮卿的胸口,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癟了癟嘴,将目光投向圍觀的賓客身上。
今日賓客多半是顧淮卿官場同僚,且有适齡女兒的人家。方才一通喊叫,将前廳的女眷齊齊召了過來,全都站在院門口,走也不是,留也不妥。
顧紹祯依舊目不斜視的轉動拇指上的扳指,時不時用餘光掃一眼顧淮卿的反應,兩人初見,本應是一番父子情深的場景,可是那人情緒,皆被蘇郁舉動所支配,顯然在後宅是個不拿主意的。
“老爺,前些日子我連夜噩夢,身子不爽,小廚房的鍋無端炸裂,我總想着,好歹二公子能回來,便是再有不适,只消我将苦水咽到肚裏,也無妨。
可今日事情太過離奇古怪,二公子一回府,明秀死了,祠堂大夫人的靈牌燒了……”
那小厮擡起頭,嘴巴只張開卻未發出動靜,滴溜溜的眼珠轉了一圈,見蘇郁還未講完,便封了嘴巴,垂着腦袋一言不發。
“關于二公子回府一事,我覺得,還是慎重行事才好。
前不久我夢魇纏身,又不便與老爺細說,便在京郊買了一處宅院,若不然,先讓二公子搬到那裏小住,擇日找個高僧做做法事,去去晦氣,再搬進府裏,也是為着顧家着想。”
周遭無人開口,倒是有個圓潤的婦人附和了一句,“顧夫人真是個體貼大度的母親。”
她是吏部尚書家眷,有意與顧家結親,方才與蘇郁聊得很是投機,便忘卻了旁人家事不便多嘴的道理,幫腔說了一句。
Advertisement
就在此時,一陣冷風莫名刮了起來,卷積着院中的花瓣,一片片的旋到上空,又兀的停住,唰啦啦的墜落在明秀身上。
顧紹祯微微勾起唇角,狹長的眼眸映着水光涔涔,帶了些許陰鸷的涼氣。他捏着巾帕拭了拭嘴角,又挑眉看着蘇郁,寡淡的面上浮起一絲嘲笑。
“蘇姨娘,裝的累不累?”
此言一出,官眷們面面相觑,皆有些想離開的意味。顧家內宅之事,原本就是心知肚明,誰都不願挑破的秘密。卻沒成想,一個自小流放到金陵城不受寵的病秧子,初一見面,便這般淩厲不留情面的當衆捅破。
不僅蘇郁難堪,便是她們,也不知該如何收場才好。
顧淮卿拍了拍蘇郁的肩膀,再看顧紹祯之時,面上不由帶了些肅穆責備之意,他清了清嗓子,很是嚴肅的責道。
“竟是這般沒有規矩,你母親想方設法替你周全,還不是為了避諱你不祥的出身……”
“為我周全?”顧紹祯鄙薄的語氣裏含了絲絲挑釁,他負手轉了一圈,俊逸的臉上愈發不耐煩起來,他以巾帕按住口鼻,揮手指了指明秀腰間,朱桑立時跑了過去,蹲下掀開明秀的衣裳,低頭仔細查找什麽。
顧淮卿上前一步,氣的渾身哆嗦,因有賓客在場,不得不壓制住那份激動,盡量平緩了語氣問道,“你這是要作甚?”
顧紹祯斜瞟向他,嫌棄的翻白垂下長睫,“看看蘇姨娘是為我周全,還是為她的兒子遮掩?”
“二公子,我知你多年委屈,心中怨我。可你克母克祖父,為着顧府大局,老爺才不得不把你送到金陵城将養。你污蔑我便罷了,為何還要扯上你的大哥?”
蘇郁情緒激動,眼眶通紅,不覺拔了音調,扶風弱柳的身子幾欲昏厥。她要當着衆人的面,力證清白,也要讓旁人都看看,這個養在金陵的二公子,有多不祥。
顧紹祯擰眉移了巾帕,嘲道,“聒噪!”
現下周遭俱是一片吸氣聲,從前只聽傳言,顧家二公子體弱多病,是個災星,便以為他應是孱弱不能自理的才對。
可眼下這人,性情乖戾,盛氣淩人,一口一個姨娘,朝着蘇郁的心窩子狠戳,分明就是不想承她情面的意思。
“老爺…”蘇郁輕輕跺了跺腳,顧淮卿拍着她的肩膀低聲安撫了幾句,剛要再開口,便見朱桑從明秀腰間扯了一樣東西下來,他直起身子右手往前一遞。
瑩潤雪白的玉佩在光照下透亮水滑,蘇郁跟顧淮卿頓時愣住,玉佩背面刻着“禮”字,正是顧紹禮的貼身之物。
電光火石間,蘇郁忽然反應過來,她抹了把淚,走上前與其餘官眷解釋致歉,想要散了宴席,悄悄将此事壓下來處理。
顧紹祯憑空指着玉佩,寒星似的光芒一閃而過,他字字清晰,分毫不差的落到賓客耳中,“禮,是顧紹禮的禮嗎?”
吏部尚書瞬間涼了半截,與夫人對視一眼,二人皆搖了搖頭。
顧紹祯逼近蘇郁,居高臨下垂眉睥睨,複又追問道。
“大哥的玉佩送給了丫鬟?”
“你莫要編排你的大哥!”蘇郁逼急,上前想要拽住顧紹祯的胳膊,那人煩惡的扭了下身子,蘇郁撲了空,一腳踩在明秀胳膊上,鞋底生滑,登時跌倒砸在了明秀身上。
冰涼惡臭的觸覺甫一傳來,蘇郁便連連作嘔,忙不疊的往後掙紮着坐了起來。
“二公子,你将自己的不祥牽連到旁人身上,便是親大哥也不能幸免嗎?難道今日祠堂裏大夫人的靈牌無故被燒,與你無關?!”
跪着的小厮仿佛大夢初醒一般,跪行着來到中央,朗聲道,“回老爺夫人,被燒的靈牌,不是大夫人的,是記在二房名下的二爺。”
那便是蘇郁的親弟弟,原名蘇敏,後記在二房名下,随了顧姓,更名為顧淮敏。
顧淮卿的二叔自婚後便無所出,不僅将顧淮卿視如親子,更是在妻子的慫恿下,認了蘇敏為二子,想着繁衍子嗣。
可惜,顧淮敏命數不濟,不過一年便折了性命。
蘇郁臉色煞白,身子往下一沉,重重摔坐回去。
顧紹祯給朱桑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捧着玉佩送到顧淮卿面前,彎腰舉起。
“父親,我是吉是兇,不如您親自告訴我,也當着賓客的面,将今日的怪事了了,如何?”
尾音輕輕勾起,他殷紅的唇跟着劃出一道弧度,猶如畫裏的谪仙,俊美不似真人。
多少只眼睛看着,顧淮卿從未覺得家事如此難斷。後脊上的冷汗一層蓋過一層,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掐着虎口,他望了眼顧紹祯,那人正好整以暇的與他對視,仿佛在等一個公正的裁決。
權貴府中丫鬟與公子勾連本是常事,便是鬧出了人命,稍稍使些銀子亦能解決。只是今日将內情攤到了面上,在場哪家官眷,無論如何不會再提相面一事。
見此情境,身姿圓潤的婦人拂去額上汗珠,再看蘇郁,已然不如當初那般友善,她凜了凜眉,微微福身,“既然顧相和夫人有家事處置,我們便先告辭了。”
“事未了斷,諸位不如同我一起,為二公子做個見證?”
清風拂面,一道淡紫色的身影從花牆轉出,衆人紛紛俯首行禮,那人大步流星走到顧紹祯面前,眉心含暖,明眸皓齒,腦袋輕輕一側,笑道。
“二公子,別來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一直在醫院奔波,累到不能自已,深夜碼完後,長舒一口氣,感謝等待,本章發一波紅包,麽麽麽麽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