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禦史中丞的女兒馮妙兮,體态婀娜,姿容秀麗,與高貴妃很是投緣,宋昱琮不過看了一眼,便定了下來。

高貴妃被皇後壓制了許多年,如今得勢後,氣質儀态皆與從前不同,處處彰顯雍容華貴,文雅閑适。她從發間拔下金簪,橫在掌心,揮手招呼馮妙兮。

“這根金簪還是當年本宮封妃之時,皇上親手替本宮帶上的,如今昱琮将要娶妃,本宮對你很是中意。

盼你日後能與昱琮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顧紹祯虛瞟向高貴妃的面,見她一口一個本宮,很是享用,不由将視線轉到對面的宋昱琮身上。

相比起宋昱琮的安穩淡然,高貴妃倒有些沉不住氣了。

金簪插入馮妙兮的發間,她緋紅了臉,道過謝後,從容的回到座上,一直垂首低眉,溫婉賢淑。

“昱琮,尤記得當年,你與本宮說過,将來若是娶妻,定要送她一份親手做的禮物。前幾日聽聞你正在修葺新宅,又連夜鑿了個什麽有趣的玩意,想必是要今日送出的。”

高皇後抿着唇,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宋昱琮,她的柔荑撫在腮上,忽然憶起當年初入宮時,得慶安帝寵愛之事。

宋昱琮起身,恭敬的回道,“母後說笑了,新宅是奉父皇旨意重新修葺,并非算作兒臣私宅。至于禮物,稍後我讓下人親自送去馮姑娘府中,都是他們辦的,很是得力。”

他袖中握着一個桃木小人,還未雕琢完畢,只能隐隐看出形态。說完,宋昱琮便往袖中掖了掖,退回去,也不再看馮妙兮一眼。

高貴妃挑起蛾眉,并未與他糾纏,便又說道,“顧二公子為昱琮出謀劃策,實乃良師益友。今日得了爵位,更顯年少有為,風華正茂。

席中世女都是京中權貴所出,若你歡喜,盡管與本宮講,本宮便為你做主,禀明皇上賜婚。如何?”

聞言,顧紹祯起身微微蹙眉,淡聲道,“多謝貴妃美意,只是紹祯已有意中人,心之所屬,便不好再禍害她人。”

“哦?”高貴妃拎起唇角看了眼宋昱琮,那人照舊喝茶,也不接話,“瞧瞧,倒是我唐突了,昱琮竟未與本宮提過。

是京中哪家貴女,可已過定?”

“尚未,紹祯尋思多籌備一些聘禮,也好不委屈了她才是。”

顧紹祯掩着唇,輕輕咳了一聲,高貴妃笑盈盈的擡手道,“若是京中的貴女,本宮或許認得。”

顧紹祯擡頭,定睛道,“是否貴女紹祯不知,可在紹祯心中,她便是天底下最好的那個。”

宋昱琮擡頭,瞥他一眼,笑道。

“母妃,你莫要刨根問底,待時機到了,我還得為二公子主婚。”

高貴妃寵溺的伸手指了指他,嘆了口氣,道,“本宮身邊有兩個貼心的丫頭,眼看到了年紀,本宮有些私心,想着為她們尋個好人家。

顧二公子人品樣貌俱佳,不若成全了本宮,将她們帶回相府,便是做個通房也行的。”

她掩着唇,眉眼一擡,左側便走出兩個貌美的女子,施施然行了禮,乖巧的站到一邊。

顧紹祯雖目不斜視,鼻中卻聞到一股嗆人的胭脂香氣,便知此二人必是精心打扮,濃妝豔抹過來的。

他猛地咳了幾聲,巾帕覆在唇上,幾乎把肺腑咳裂一般,好容易喘過氣來,便虛虛的望着高貴妃,解釋道。

“貴妃娘娘的心意,紹祯明白,只是紹祯是個命薄的人,身子孱弱,房事不濟,恐會委屈了這兩位姑娘。還請貴妃為她們另覓良人,莫要耽誤她們的錦繡前程。”

宋昱琮一口茶水悶在嗓子眼,聽他這般搪塞,不由嗆得連連悶哼。

高貴妃頓了頓,似有些尴尬,便揚手一指,“罷了,既不能做通房,你便領回去做丫鬟吧,只叫本宮知道她們過的好,也了了本宮的心頭大事。”

說完,也不管顧紹祯如何回應,起身捏着額頭,回去歇息了。

從宮裏回到相府,夜色已深,周遭一片安寧。顧紹祯被勸飲了幾杯酒,下車時有些微醺。

朱桑先去打水伺候,朱陌自行去了後院,與蘭舟詢問當日之事。

顧紹祯倚靠在門框上,定了定心神,這才慢慢踱回床上,他呵了口氣,酒味很濃,便蹙眉想要起身,又覺天昏地轉,便猛地坐了回去。

皙白的臉上浮起兩片紅暈,顧紹祯後仰過去,眯起眼睛将鞋子一蹬,便抱着長枕入了淺眠。

微風吹起,沒有掩上的門咣當一聲吹開,從宮裏帶回的女子安靜的從門外走進,一人着手将鞋子擺放整齊,一人将帕子沾了水,擰幹後,湊到床前。

“你們出去,叫朱桑過來。”

顧紹祯先是聞到了胭脂氣,只以為是紅素紅蕊,故而并未回頭。

“公子,讓妾為公子擦一下身子吧,出了汗,千萬不要着涼才好。”一人跪在地上,伸出手便往顧紹祯的後衣領探去。

就在她的指尖要碰到顧紹祯的一剎,那人忽然坐了起來,一雙冷眸厭惡的盯着她們二人,那股戾氣吓得她們不禁哆嗦着愣住,竟忘了要做什麽。

“滾。”

顧紹祯捏着額頭,連一眼都不想多看,他屈起膝蓋,将手肘搭在上面,剛要喊朱桑,便見其中一人擡起頭來,楚楚可憐道。

“公子,妾有話要說。”

顧紹祯沒回她,她便啞着嗓音道,“方才妾在偏房等候之時,遇到一位姑娘,便與她攀談了幾句,姑娘沒多久便走了。

妾看她的樣子,應是在等公子,便叫她留話。”

她停下來,悄悄拿眼望向顧紹祯,顧紹祯擰着眉,心頭忽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凜聲道,“她說甚?”

“她,她說,叫妾好生伺候公子歇息,她改日再來。”

砰的一聲巨響,朱桑進門之時,正好看見顧紹祯的手呲出血跡,正直挺挺的橫在床頭。那兩個婢女吓得沒了魂似的,齊齊退到了門外。

朱桑便端着盆來到跟前,小心翼翼問道。

“公子,回頭我打發她們兩個去京外便是,何苦動怒。”

盆裏的水晃了晃,朱桑擰幹巾帕,還未遞到顧紹祯手裏,那人忽然起身,趿上鞋子負手來到窗前,“彭叔呢?”

“啊,彭叔應當是去京郊了吧,還未見他回來。”

“昨日彭叔與我說的何事?是否說,今夜有喜…”他忽然想起彭叔神秘兮兮獻寶的樣子,那股忐忑便愈發強烈起來。

難道彭叔自作主張将她弄來了,然後她又被這兩個婢女氣走了?

顧紹祯坐立難安,索性披上外衫便往外走,朱桑跟在身後,小聲道,“不能夠吧,公子,你等彭叔回來問問,興許不是夫人…姑娘呢。”

顧紹祯走得急,來到門口,見車夫剛卸完馬,便徑直打胯上馬,揚鞭一甩,馬蹄彈開後,便亡命似的奔了出去。

濃雲飄上月心,将那抹淡淡的銀灰籠住,蟲鳴漸漸消退,漆黑的夜,烏壓壓的陰沉下來。

溫良良坐在馬車上,因不可名狀的悶堵愈發煩躁起來。

彭吉請她過來之時,她屢次自我慰藉,都是因為溫白景的事情,卻不知心中存了是何妄想,在看到那兩個美豔女子的剎那,驟然妄自菲薄起來。

那兩人舉手投足,撩撥人心,勾魂奪魄的樣子,一看便是練過的。京中權貴慣愛此類消遣,你來我往以女子贈之,鞏固彼此關系。

她托着腮,随手掀開簾子,又哼唧了一聲,垂下後便氣鼓鼓的往後一靠,閉目佯裝假寐。

從東城走的急,車夫也不敢多話,青石板磚被壓出咕嚕聲,溫良良忽然猛地往前一趴,馬車生生停住,前頭便傳來馬匹的嘶鳴吐氣聲。

她緩了半晌,心中暗道,莫不是遇上了匪賊?

溫良良大氣不敢出一聲,不由怪自己大意,聽了彭吉的話便自我安慰着過來,半夜回城西,有幾處路人煙鮮少,如今正是在黑漆漆的道上,遠遠能看見幾盞燈火。

車夫也未出聲,來人似乎騎了馬,馬蹄不停地打轉,溫良良屏住呼吸,忽然簾子一掀,還未看清人影,便有一只手将她撈了起來,往外一帶,抱上了駿馬。

“你!”

溫良良剛要開口,顧紹祯便把她的腦袋往自己胸口一按,扭頭與車夫道,“你先回去,我帶你家小姐有事要做,天亮就會送回府裏。”

“不要臉!”

溫良良臉頰通紅,放松心神的同時,又憤懑不已,她被顧紹祯攬在前懷,一股酒氣纏繞着藥香,瞬間将她裹了個徹底。

她扭過頭,紅唇擦着顧紹祯的臉,啐道,“放我下來。”

駿馬奔馳的迅猛,繞過小道便往山頭直直的跑了過去,溫良良被癫的散架一般,兩只手牢牢抓住缰繩,便被那人尋機握住,顧紹祯的下巴擱在她肩膀,虛虛靠着,也不敢落實。

“不成,我怕你偷着哭。”

“我哭?我才不會哭,你可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溫良良紅着臉,強行反駁。

“那也不成,你不哭,我怕我會更難受。”顧紹祯呵了口氣,熏得溫良良頭昏眼花,他識時務的閉了嘴,隔開些距離後,沒多時便下了馬。

周遭一片昏黑,樹木紋絲不動,空氣裏凝結着濃濃的水霧,靜谧中似有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

面前有一座荒廢的廟,廟門前的匾額已經剝落了紅漆,雜草堆成一列列,廟中有棵銀杏樹,粗壯高聳,溫良良回望着山下,不禁有些氣急。

“顧紹祯,你真讓我心煩。”

“哦,從前總是你叫我心裏發慌,如今你可終是有了同樣體會,溫良良,你跑什麽,吃醋了。”

顧紹祯試探着望向溫良良的臉,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殷紅的唇,他探出手,捏着溫良良的臉頰,笑道,“你定是吃醋了。”

溫良良一怔,哼了聲便往後退去,“我是怕攪擾你的美事,這才趕忙回府。彭叔說你有事找我,原不想沒與你通好氣,生生撞上,我也是倒黴。”

“這兩個人,不是我的主意,是宮裏的……”北北

“顧紹祯,天底下竟有人能為難了你,也是少見,你也不必與我解釋,左右離了,各自清閑。

還有,下回若有事,便直接讓朱桑朱陌與我傳遞便是,不必大費周章,平白多出事端。”

溫良良打住他的話,背過身,心裏越發覺得憋悶。

顧紹祯心情大好,湊上前将臉對上溫良良的眼睛,與她互瞪了半晌,忽然滿意的點點頭,“從前在金陵,你伺候我吃藥穿衣,無論我如何激你,你總是波瀾不驚,毫不動怒,卻不想原來你生氣的樣子,這般有趣,這般賞心悅目。”

“你…簡直變态。”溫良良跺腳,咬着牙暈紅了眼睛。

“溫良良,那兩個人的确不是我要的,是貴妃強行讓我帶回相府。原想着明日打發出去,卻不料今夜便叫你撞見,你這樣小氣的人,着實要氣壞了。”

他的手貼在溫良良的腰間,難得好脾氣的哄了幾句。

溫良良瞪他,也不領情,也不好顏,“我便是頂頂小氣的人,那又如何,與你何幹。你也不必對我表忠心,留着那些閑情與她人去訴,我只想回府好好睡一覺,哪有心思管你。”

一股怒氣從腳底湧到頭頂,溫良良氣急敗壞,也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麽,總之頭腦一片混亂,卻見面前人越聽越高興,甚至舉起右手,豎起食指中指,信誓旦旦道,“那我對天起個誓?”

“不必,我怕老天劈死你。”溫良良說完,又覺不妥,便補了一句,“你別多想。”

顧紹祯忍不住笑了起來,狹長的眼睛仿佛星辰錯落,他站在溫良良面前,舉着手指莊重的說道,“我這一輩子,體弱多病,房事不濟,終此一生,只娶一妻。

若有假,便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烏沉的天空忽然劈開一道明晃晃的閃電,溫良良吃了一驚,下意識的拽住顧紹祯的衣袖,緊接着,又是一道轟隆隆悶雷,席卷了半邊天,在山頭顯得愈發響亮。

溫良良吓得一縮,忍不住嗤道,“叫你別起誓,劈死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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