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漣漪

軍訓最後一天下了雨，定好的閱兵演練并沒有取消。各班依次邁着整齊的步伐從主席臺前走過，腳步一致，口號聲混合着雨水劃破天際。

演練結束，雨開始變小，這幫新生趕緊回去換衣服，濕噠噠的衣服穿在身上實在難受。

又是來時那幾輛大卡車，不過教官們沒來，好多女生離開前都哭了。顧川倒沒感覺，感嘆小女生們總是感觸太多。

舒程回頭看了眼軍區。

“你不會也舍不得咱們教官吧。”顧川看着他那有所懷戀的眼神，忍不住打趣道。

舒程回過神，想說什麽，看見對方滿是戲谑的眼神，又咽了回去：“你想多了。”

“人家懷念的可不是咱們教官。”陸展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突然悠然一聲長嘆，“啊！致我們終将逝去的的歲月。”

“混犢子！”顧川笑罵。

舒程卻沒笑，看着把課外書蓋在臉上假寐的陸展，突然想起他那迷之一笑。

校門口，不少家長等待已久。舒程被她媽媽接走了，正是顧川那天看到的那個女人。顧川從停車棚裏推出那輛自行車。

回到家，房間裏空無一人，冰箱上貼着一張小紙條：“川大人，姑姑騎車藏游去了，不要太想我哦！”最後還附上一張畫得歪歪扭扭的詭異笑臉。

顧川打開冰箱，空無一物，連瓶水都沒有。果然是親姑姑！

簡單收拾了下，顧川準備去超市買東西。這一出門，就看見正出來扔垃圾的舒程。

舒程換上一身寬松的白色休閑服，衣服一襯，他才覺得舒程确實曬黑了一些。

“你去哪？”舒程把垃圾扔進垃圾箱，好奇問他。

“我姑出去旅游了，我去超市買點東西。”顧川指了指超市的方向。

舒程只笑，軍訓的時候顧川就吐槽過他姑姑，語氣超級嫌棄，不過眼神卻非常溫和。舒程很少見他流露出那樣的神情。

“等我下，跟你一起去。”舒程說完，回到門口跟裏面的人說了一聲。

超市就在小區裏面，舒程沒帶帽子沒帶口罩，路過的人都親切地跟他打招呼，一口一個“程程”。舒程禮貌地跟他們一一問好。

顧川買東西不大挑，能吃就行。舒程看着他的戰果，把他選好的菜又放回去，重新給他挑了一些比較新鮮的。

“你很在行啊！”顧川驚訝道。

“是你不會照顧自己。”舒程把東西放進推車裏，“還缺什麽？”

“沒了，好像沒了。”

“奶呢？水果要不要買一些，還有衛生紙什麽的，你不是說你姑姑走之前會将家裏掃蕩一空嗎？”舒程提醒道。

顧川果斷閉嘴。

這一逛，就是滿滿一車。顧川結賬，舒程幫他拎東西。出來後兩人一左一右并肩而行。

“小時候經常跟我媽一起出來逛超市，現在家裏的東西很多都是我出來買。”舒程說道。

“你媽是做什麽的？”顧川問道，舒程的教養真的很好。

“她是S大的老師。”舒程說道：“小時候被她逼着看了不少書，一度想離家出走。”

“後來呢？”

“離家出走了啊，不過沒身份證，走不遠，就附近轉。身上也沒什麽錢，好在好人多，也沒怎麽餓着。”

看不出來他小時候竟然這麽叛逆：“那是因為你長得好看，要是我遇上的話，一定綁架到家裏去。”

舒程就笑，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顧川家裏面基本沒什麽擺設，有些冷清。客廳裏挂着個飛镖盤，沙發上放着幾本經濟雜志。舒程識趣地沒問顧川家裏的情況，除了姑姑，顧川沒說過家裏其他人，軍訓期間更是一個電話都沒往家打。

“你去我家吃飯吧，出來的時候我跟我媽說過了。”舒程說道。

“會不會不太方便？”顧川洗了手，走了出來。

舒程搖搖頭，說不會。

一頓飯吃得很愉快，舒程爸爸出差去了，他媽媽是個很知性的女人，飯菜是很簡單的四菜一湯，不過味道相當不錯。

“程程不太愛說話，你在學校多照顧着點他。”舒程媽媽一邊給顧川夾菜，一邊說道。

顧川連連點頭：“放心吧阿姨，以後舒程就是我親弟，我罩着他。”

聽到這句，舒程擡眼看了顧川一眼，又低下頭去，沒說話。

送走顧川，舒程去浴室洗澡，花灑下熱氣蒸騰。舒程抿着唇，眉間微微皺起，顧川那句“以後舒程就是我親弟”一直在耳邊回響。

舒程把毛巾敷在臉上，将所有複雜的情緒埋進其中，好半天才長長呼出一口濁氣。看着鏡中的自己，眼中又恢複了平日的柔和。

新學期就這樣正式開始了。S高雖然排名在一中和東珠之後，但競争也是相當激烈。一班又是重點中的重點班，同學們很快進入忙碌的狀态。

大家習慣了一班三美的存在，漸漸地也就平常對待。

月底第一次成績測試，顧川成績高挂榜首，尤其是數理化三科滿分的恐怖成績，讓不少學生頂禮膜拜。

陸展第二，這會由全國奧數第二變成了班級第二。他勒住顧川的脖子，悲憤欲絕，聲聲喊着要殺人。

舒程拿起手機，将這一幕“咔嚓”一聲拍下，淡淡道：“一會發學校論壇。”

陸展立馬松手，捂住眼睛悲痛叫道：“沒天理啊沒天理！”

顧川擡起右手，舒程很默契地跟他擊掌。

晚上回家寫完作業，顧川站到窗口準備放松下，一眼看到了單獨出門的舒程。

“你去哪？”顧川打電話給他。

“有點小事。”舒程在電話那頭說。

“你等下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舒程說完，挂斷了電話。

舒程那兩個字說得很輕，卻不容拒絕，這麽長時間來，顧川從沒聽他用這種語氣說過話，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顧川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再打過去，那邊沒接。看來這點小事不是什麽好事。顧川給舒程媽媽打了電話，問舒程睡了沒，找他有點事。

“他說忘還同學東西了，那同學急着用，說給人家送過去。”舒程媽媽說道。

顧川挂斷電話。舒程在班裏什麽時候借過別人東西！他一跺腳，拿了件外套果斷追了出去。

小區裏早就沒了舒程的身影。盲目尋找肯定不行，顧川拿起電話，那邊很快接通：“給我查個人，速度！”

顧川的聲音很着急，表情相當嚴肅，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周圍的人都遠遠地躲開。這個看着年齡不大的少年，氣勢真的很吓人。

舒程下了車，這個地方很偏僻，黑暗中有狗吠傳來。舒程走進一家廢棄的車廠，一眼就看見了被按在地上忐忑不安的莫小安。

邊上有七八個男生，見到舒程，跟他點點頭。莫小安看到他，想起身，又被按了回去。

“你終于來了。”一個神情有些憔悴的男生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舒程，我也不想這樣，可你總不接我電話。”

舒程眼神淡淡地看着他，這個人叫賈奎，高二的，爸爸是本市副市長。三年前自行成立了舒程的粉絲群，舒程每條微博下必會出現他的名字。

“我沒對你同學怎麽樣，我只是想見你。”賈奎走到他跟前，眼中有些忐忑，還有些期盼。

“我跟你說的夠明白的了，我對你沒意思。”舒程語氣有些冷，他站在那，身形筆直。

“可我對你是真心的，我什麽都能給你，只求你給我一次機會，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賈奎抓住他的手臂，聲音急切而又充滿懇求的意味。

莫小安聽到這句，吓了一大跳，賈奎居然是個同性戀，還對舒程有心思。莫小安知道班裏有不少腐女，對這種事情也不算陌生，但真到了眼前，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舒程甩開他的手臂，賈奎的碰觸讓他感覺很惡心。當初因為知道他本性不壞，才沒把話說得太絕，沒想到他竟然變本加厲以這種方式來要挾他。

“我不會答應你，還有，我不攪基。”舒程後退一步，冷冷說道。

賈奎聽到這話，仿佛聽見了最好笑的笑話，莫名一陣大笑：“舒程，你敢說你不是GAY？你敢說你對顧川沒意思？”賈奎的表情有些猙獰，“舒程，你敢否認嗎？你喜歡顧川，你敢嗎！”

莫小安受到了第二次驚吓，卻見舒程只是微微皺了眉，并不否認。我去，不會吧？舒程真的喜歡顧川？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他倆平時走那麽近。莫小安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

“是又怎樣，你又有哪一點能比得上他？”舒程冷笑道。

“我哪裏比不上他！我爸可是S市的副市長，今年還有望再往上升。你跟了我，以後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賈奎咆哮道，“你說！我哪裏比不上他！”

舒程嗤笑一聲，不理會他，走到還處在極度震驚中的莫小安身邊，将他拉了起來。

周圍的男生攔住他的去路。

賈奎眼神突然變得慌張起來：“舒程，對……對不起，我……我剛才語氣不好。你聽我說，顧川他有女朋友，東珠校花，青梅竹馬的那種，不信你看，我有他倆的照片。”

賈奎哆哆嗦嗦掏出手機。

照片是背景是個游樂場，馬尾辮女孩趴在顧川背上，頭上戴着很可愛的貓耳朵發箍，那女孩兩手摟着顧川脖子，笑得好不開心。顧川眼裏也是滿滿的笑意。

舒程看着照片，抿着唇沒說話。

“你看到了吧，顧川不會喜歡你的，他跟我們不是一類人。我以後會對你很好很好，舒程，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我想要你離我遠一點！”舒程開口，那眼神也冷地可怕。見賈奎還想糾纏，猛地一腳踢在他胸前，又快又狠。

舒程這一腳太過突然，衆人反應過來，立馬圍住他，想要給賈奎找回面子。

“快走！”舒程一推莫小安，不想牽連無辜。

莫小安知道自己在這只能是拖累，看這架勢拔腿向外跑。不過轉彎，一下子就看見陰影處的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