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顫動的心

“正式介紹一下，這是岳彤，我發小。”顧川說道。

“我們兩家是鄰居，從幼兒園到初三一直在同一個班級，顧川，你說這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岳彤滿臉幸福地晃着他的胳膊。

舒程眼神黯了一下。這種緣分，真是讓人嫉妒得發瘋。

“你能不能矜持點。”顧川推開她嫌棄道。

“不能！我追了你十七年都沒追到，要是一矜持你被別人搶走了怎麽辦？”岳彤對此始終抱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顧川哭笑不得。聽大人們說岳彤走路晚，顧川都會跑了她還懶得下地，顧川小時候好動，皮得很，搶了她的小鴨子玩具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嘲笑。岳彤一急，這才晃晃悠悠邁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顧川将一個小鴨子玩具送給她：“生日快樂！”

“幼稚。”岳彤“哼”了一聲，喜滋滋将小鴨子挂在手機上。

岳彤去跟喜歡的coser合影，也有不少人要跟她合照。顧川就跟舒程講他倆小時候的事情。舒程的話很少，但表情卻很認真。顧川知道口罩之下，他一定笑得特別溫和。這種感覺，很安心。

“你看他們兩個，真的好般配啊！”岳彤正在跟人合影，邊上的女生突然一臉興奮，低聲對同伴說道。

那女生說的正是顧川和舒程。

岳彤扭頭，一眼看到了顧川嘴角滿滿的笑意。

顧川和舒程始終沒注意到岳彤的目光。他們兩個在一起，仿佛整個世界都成了背景。顧川嘴角的笑不曾退去，那是發自內心的一種愉悅。舒程偶爾擡眼看他的時候，眼睛裏也是柔柔亮亮的。

岳彤腦中“轟”地一下炸開。

有男生拿着相機忍不住将這美好的一幕拍下。相機的“咔嚓”聲成功将岳彤拉回現實。

之前顧川跟她要那些推薦的時候她就一直很奇怪，也想過他是不是喜歡上誰了？不過這種想法立即被她否定，初三那年有個男生一直對他糾纏不放，他差點将人給廢了。那個時候岳彤就想，哪怕整個世界都彎了顧川也不可能喜歡男生。

前面的臺前突然一陣驚呼，大屏幕上正進行着節奏大師比賽，獲勝獎品是某知名網絡作家的簽名書。

“你不是最喜歡那個作家嗎？要不要上去試試。”顧川來到她身邊問道。

“不去了，自己玩玩還行，上去太丢人了。”岳彤木然搖搖頭，低着頭，神情有些陰郁。

舒程只以為她是失落，想了想，跟她說，“你等下。”說完走到臺上，跟主持人說了什麽，主持人點點頭，然後舒程就對臺下的她比了個OK的手勢。

音樂響起，屏幕上的格子“唰”地急速下落，讓人眼花缭亂。

一開始就是快到極致的節奏，舒程低着頭，手指翻飛，幾乎出現殘影。屏幕上的PERFECT不斷閃爍。

在一串常常的拐彎之後，底下一陣驚嘆：“三千連擊了！”

音樂繼續，舒程依舊專注地盯着屏幕，不見任何緊張。

“四千！四千連！”

又是一連串複雜的拐彎落下，屏幕上連擊不斷，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主持人的臉上盡是興奮。

音樂停下，數據在恐怖的5600連擊後停止，屏幕上那三個金光閃閃的S幾乎閃瞎衆人的眼。

舒程放下平板，松了口氣。

主持人大聲問沒有人上來挑戰？他的聲音也因舒程剛才的驚豔表現十分亢奮。其實不用問，主持人也知道在場的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達到這樣的成績。

全場寂靜了三秒。最後，舒程如願得到了這次的獎勵。

“生日快樂，岳彤。”舒程跳下舞臺說道。

岳彤呆呆地接過簽名書，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舒程的目光幹淨透亮，又滿含着對她的關心。不知為什麽，岳彤鼻尖一酸，眼睛裏就有淚水往外冒。

“喂，你怎麽了？”顧川一慌。

這話一出，岳彤淚水徹底決堤。

這邊舒程剛下臺，還有不少視線沒從他身上移開。岳彤這一哭，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兩個大男生不知所措，有點摸不清她的狀況。難道是因為突然得到偶像的禮物太過感動？也不像，岳彤緊緊将簽名書抱在懷裏，蹲在地上哭得又心痛又委屈。

過了好一會，岳彤抽泣着說道：“我……我沒事。” 她吸吸鼻子，伸出手拉住顧川的，“太、太丢人了，我們先……先離開這……”

感情這位姑奶奶對當下情形還有着十分清醒的認知，顧川實在搞不清楚她怎麽會突然悲從中來，大有不可斷絕之勢。

人群中這時有人說了句：“唉，你看那個人像不像舒程？”

顧川和舒程對視一眼，這邊正痛苦凝噎的岳彤頓了一下，顯然也聽到了，擡起婆娑的淚眼不知所措。他們哪裏還敢再留，顧川把岳彤拉起來，三人趕緊往外跑。

後面一群人追出來，顧川伸手攔車，這才将一幹人等成功甩掉。

顧川伸手摸了摸口袋，什麽都沒有。還是舒程細心，将紙巾拿出來放到岳彤手裏。

司機奇怪地看着這三個半大的孩子。

岳彤不哭了，眼睛還是有些紅。

“你……”顧川剛要安慰她，就被岳彤打斷。

“你別說話！你別跟我說話，你一說話，我就……我就想哭。”岳彤又抽泣了，“先送我回家，等我……想好了，再……再跟你說。”

下車的時候，岳彤将臉埋進顧川胸口，狠狠吸了一口氣，仿佛下一秒就是訣別，聲音卻低沉平靜：“我走了，你別下車，我沒事。”

岳彤走了，顧川整個人都是懵的。她那種傷透了心的樣子，看着實在讓人心疼。雖然不清楚她為什麽突然這樣，但顧川也能感覺出這事一定跟他有關。

舒程拍拍他的手，輕聲安慰道：“別擔心。”

顧川點點頭。

岳彤一回家就将自己鎖在房間裏，整整三個小時，直到将眼淚哭幹，她才從床上爬起來，到浴室照照鏡子，眼睛腫得十分厲害，又疼得不行。岳彤洗了把臉，這才真正将情緒緩和下來。

她知道顧川一直把他當妹妹，也想過顧川會喜歡別人，跟別人結婚生子。她想，到那時她一定笑着祝福他，然後默默離開，到一個誰都不認識，也沒人認識她的地方生活。

那一個晚上，岳彤想了很多，時間錯亂，但都是有關顧川的回憶。小時候她就覺得顧川跟別的男孩都不一樣，他讀課文的時候好看，打架的時候也很帥，就連上課犯困，也那麽有魅力。她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顧川，是喜歡，不是崇拜或者其他什麽。

岳彤看了看時間，怕顧川擔心，跟他發了消息說自己沒事。又跟他要了舒程的電話，說此時只有偶像的聲音能安撫她的心。

岳彤的短信十分直接，她問舒程：你喜歡顧川？

舒程看到短信的時候一愣，雖然有種很模糊的預感，但沒敢深想。他第一次覺得女生的直覺可怕得厲害。知道否認沒用，想了想，他說：沒想過介入他的生活，岳彤，你別哭。

舒程是真的沒想過跟顧川怎麽樣，他不是那種喜歡什麽就非得抓到手的人。

岳彤說：今天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其實我知道顧川一直把我當妹妹，我沒想太多，只是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

這邊舒程還沒回複，那邊岳彤又問：你們在一起了？

舒程：沒想過跟他說。

岳彤：如果顧川也喜歡你，也不說嗎？

舒程看着這句話，他感覺自己的手指有些顫抖：有可能嗎？

岳彤：沒可能嗎？

岳彤不了解舒程，但她了解顧川，所以這麽多年來早就打消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她想顧川比誰都過得好，比誰都過得幸福。可是上天對他太吝啬，讓他受了不少委屈。顧川從家裏搬出來的時候什麽都沒說，可是岳彤知道他心裏會痛，他只是太會掩蓋自己的情緒，才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很堅強。

岳彤深吸一口氣，盡管心裏還有些堵。但是想明白一些事情，漸漸地也就不再糾結。

房間裏，舒程喃喃出口，沒可能嗎？他問自己，随即一股強烈的念頭席卷而來，他感覺腦子裏有一個聲音在叫嚣：為什麽沒可能？為什麽顧川不可能喜歡他？

舒程的心在顫抖，呼吸也微微發顫，內心深處有種東西沖破層層阻礙，在瘋狂肆虐。那一刻，舒程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所有的感官變得無比清晰，他仿佛突然從一種懵懵懂懂模模糊糊的狀态中醒了過來，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