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開店

奚川的腳點在地上，有些警覺地看着突然冒出來的這個人：“你是誰啊，幹什麽的？”

孫佑宸已經認出對方了，在奚川耳邊悄悄地說：“就是今天中午來店裏吃飯的那個客人，打差評的那個。”

對方笑呵呵地說：“我們今天見過的，在吃好快餐店。我沒有惡意，只是純粹欣賞小師傅的手藝，方便的話，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吧。”

奚川說：“有什麽話就在這邊說吧，很晚了，我想早點回去休息。”

對方愣了一下，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我姓喬，也是開飯店的，開了一家叫香蜀王的快餐連鎖店，目前有兩個分店，我很欣賞你的手藝，所以想問一下你有沒有意願來我店裏工作，你放心，待遇絕對比你現在的好。”

奚川沒有接名片，而是說：“不好意思，我沒興趣。”

對方不死心：“吃好老板一個月給你多少錢？七千還是八千？來我店裏，我可以給你開到一萬，而且沒有試用期，随時來随時上班。”

奚川說：“謝謝，不用了。”他點着車往後退一點，然後開上旁邊的人行道，越過對方的車走了。

對方在後面說：“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馬上就要放暑假了，吃好主要做的是學生生意，一放假，店裏生意就沒了，老板恐怕不會養閑人吧？”

奚川說：“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直到走遠了，孫佑宸才忿忿地說：“哥，那人居然也是個開快餐店的，他給橙姐店裏打差評，那不就是同行間惡意差評了？”

“嗯。應該是眼紅吃好的生意好吧。”奚川皺起眉頭，對方特意跑到店裏來吃飯，多半就是為了查探吃好的底細的。

孫佑宸說：“那他為什麽又同意删除差評呢？是不是想挖牆腳？”

奚川“嗯”了一聲。

孫佑宸想到一件事：“哥，學校快要放暑假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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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去橙姐店裏上班嗎？”孫佑宸知道奚川當初選擇去吃好上班主要是為了照顧自己，現在他已經畢業了，奚川還在快餐店上班的話，真是太浪費他的才華了，而且那邊的工作太辛苦了。

“等大學放暑假吧，到時候店裏不忙了，我也才好方便提辭職。”奚川本來也沒打算一直在快餐店幹下去。

孫佑宸突然興奮地說：“哥，要不咱們還是自己開店吧。”奚川手藝這麽好，不管開什麽店什麽都會特別好吧，給人打工實在是太屈才了。

奚川說：“不着急，我自有打算。”

孫佑宸将臉貼在奚川背上，鼓了一下腮幫子，說到底，還是因為他缺錢。

第二天，孫佑宸沒有跟奚川去上班：“哥，我今天不跟你去店裏了，趙耀找我有點事。”

“好。中午飯要是沒地方吃，就帶他來店裏吧，我給你們做。”奚川記得孫佑宸那個同學特別喜歡他做的菜。

“不用了，我們自己解決午飯就行，你去忙吧，別太辛苦，路上小心。”孫佑宸覺得奚川這樣下去，要把自己養得一輩子都離不開他了，如果可以，他還真不願意離開。

接下來好幾天孫佑宸都沒有去店裏上班，每天都在外面東奔西跑的，奚川也不知道他去幹嘛了，就知道他跟同學在一起，好像還曬黑了一點。

田橙笑着問奚川：“你弟不是說要跟你學做菜嗎？怎麽這幾天都不見人影，看來也就是說着玩玩。”

“高考成績快出來了，他這幾天在跟同學聚會。”奚川替孫佑宸解釋，其實心裏也有些奇怪，孫佑宸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要跟自己學廚，結果只學了一天就沒來了，果然還是知難而退了吧，真是小孩子脾氣。不過成天被個小尾巴跟着，突然不見了，還怪有點不适應的。

這天晚上奚川下班回去，看見孫佑宸正埋頭在茶幾上寫什麽，聽見門響，孫佑宸擡起頭來：“哥，你回來了？”

奚川手裏提着一碗川北涼粉：“我給你帶了一份涼粉，要吃嗎？”

孫佑宸趕緊跳了起來，朝奚川撲過來：“要！謝謝哥，我正好餓死了，晚上都沒吃飽。”他迫不及待地從奚川手裏接過袋子，打開一看，米黃色的豌豆涼粉澆着通紅的辣子油，上面撒着花生碎、蒜泥、蔥花、香菜、芝麻等，還鋪着一層夫妻肺片，一看就知道是奚川親手調制的，孫佑宸急不可耐地吃了一口，酸辣滑涼，綿軟爽口，真是美味得不行：“好好吃！”他一邊吃一邊用舌尖舔着嘴角，眼睛都眯縫起來了，像只滿足的貓。

奚川看着他的饞樣，不由得笑了，孫佑宸對美食的熱情從不掩飾，只要吃到好吃的，他就跟只貓咪一樣投入且熱情：“你晚上幹嘛去了，飯都沒吃飽？”

孫佑宸說：“我跟林叔——對了，哥，那張卡可以給我嗎？”

奚川皺起眉頭看着孫佑宸，一時間又沒反應過來：“什麽卡？你說林叔，哪個林叔？”

孫佑宸嘿嘿笑了一聲：“哦，就是原來我家店裏的總廚林叔叔啊，我今天碰到他了，他請我吃麻辣燙，但是那家麻辣燙太難吃了。我說的是我爸給我留的那張銀行卡，放在你那兒的。”

奚川想起來了：“哦。你缺錢用？”

孫佑宸又吃了一大口涼粉，一邊咀嚼一邊說：“哥，你明天能不能休息一天？”

“怎麽了？明天出成績嗎？不對啊，還有兩天吧。”奚川想了想，孫佑宸高考成績還有兩天才出來呢。

孫佑宸賣了個關子：“不是出成績。反正就是很重要的事，你調休一天吧。”

奚川說：“我想等你填志願那天再休。”

孫佑宸笑了：“沒事的，我志願很好填的，不用特意為我調休，你明天調休吧，我真有事。”

奚川拗不過他：“行吧，我一會兒給田橙打個電話說一聲。”

“哥你太好了。”孫佑宸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狀。

奚川見他吃涼粉吃得腮邊都沾上了醬汁，白皙的臉頰沾着一點辣椒油，看起來特別礙眼，他伸出手來替他擦去了。孫佑宸一愣，擡起眼直直地望着奚川，剛剛奚川做什麽了？他的小心肝頓時“噗通噗通”地狂跳起來。奚川看着孫佑宸的眼神，頓時覺得自己剛才的動作有些魯莽，他輕咳了一聲，說：“你看你吃得滿臉都是。你慢慢吃吧，我去洗澡。”

孫佑宸嘴角一咧：“哦，好，你去吧。”

奚川出來的時候，孫佑宸已經吃完了涼粉，連涼粉的配料都吃完了，又埋頭在茶幾上寫什麽，一邊寫還一邊用手機算着什麽，奚川走過來：“你到底在寫什麽呢？”

孫佑宸擡起頭：“我在算賬。”

“算什麽賬？”

孫佑宸說：“我才知道，小雅園轉讓的時候我爸還欠了大家快一個月的工資沒發。”

奚川一愣，這事他是知道的，因為他也有一個月工資沒拿到手，不過當時孫家出了那麽大的事，孫佑宸一夕之間變得一無所有，估計大家都不忍心跟他提這個，所以集體選擇了沉默：“你怎麽突然想起了這個？誰跟你說的？”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那麽多人的工資，加起來起碼有十多萬，孫佑宸怎麽還得起。

孫佑宸舔了一下唇：“我當時不知道，所以沒給大家一個交待。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這錢我應該還給大家。”他已經從林叔那裏拿到了工資單，加起來一共是十二萬五千元，這些錢雖然大家都沒問他要過，但是孫佑宸覺得應該給人家，畢竟都是血汗錢。

奚川看着他：“你哪來的錢？就你爸給你留了那點，你把錢還了，你不上學了？”他想起了孫佑宸問他要卡的事，這孩子該不會要拿着那些錢去還債吧。

孫佑宸仰起臉，朝奚川伸出手，拉住他的手，将人拉過來坐着：“我會還的，但不是現在。哥，這個事你得幫我。”

奚川斜睨他：“你說我怎麽幫你？”

孫佑宸笑眯眯地說：“我想開店，我出錢，你來當老板，賺的錢咱們平分，我就有錢還債了。”

奚川皺着眉嚴肅地看着他：“開店哪是那麽容易的事。”

“我知道不容易，但是別人能開得起來，我們也一定能開得起來的，而且我相信川哥的手藝。我已經看好了一家店面，是家大排檔，我還讓林叔陪我去看過了，他說可以接手，我們明天一起去看看好嗎？”

奚川瞬間明白過來，這些日子他就去忙這個去了吧：“你這幾天就一直在忙這個？”

孫佑宸咬着下唇點頭：“嗯，我知道你打算辭職了，又要另外找工作，我覺得不如自己開店，雖然自己開店也很辛苦，但是掙得肯定比上班多。我現在本錢也不多，只能先開個大排檔，等有本錢了，咱們再開大飯店。”

奚川伸手在孫佑宸額頭上彈了一下：“臭小子，你這是先斬後奏吧。”

孫佑宸伸手揉揉被他點過的地方，嘿嘿笑：“沒有啊，還是先跟你彙報了，因為錢在你那裏，而且你才是真正的老板，所以得你拍板才行。具體做什麽，還得你說了算。”

奚川想了想：“明天去看看吧，如果地段不行，這事兒就算了，開店的事不要再提，你好好上你的學。”

“遵命！”孫佑宸興奮地行了個軍禮，顯然對開店的事信心滿滿。

第二天，奚川打電話跟田橙請了假，然後和孫佑宸一起去了他看好的那個店子。這一帶是很有名的夜市，附近有不少娛樂場所，白天這裏非常安靜，每家店門都是關着的，顯得非常冷清，很明顯，晚上才會熱鬧起來。孫佑宸已經打聽好了轉讓費、辦執照和餐飲許可證的流程，現在盤下來的話，快的話七月份應該就可以開業了。

孫佑宸又帶着奚川去找老林，老林從小雅園出來之後，也沒有再找工作，而是和老伴一起在小區裏開了一家冒菜館。老林的冒菜館很小，裏面僅有三張桌子，但是生意卻很火爆，周圍很多街坊鄰居都端着碗在小店門口排隊買菜吃。

老林見到他們很高興，他一邊忙活一邊招呼他倆：“你們想吃什麽自己去拿，我給你們燙。”

奚川看着老林樂呵呵地忙活，臉上笑容一直不減，跟當初他在小雅園做總廚時總是板着一張臉的神情相去甚遠，可見對現在的生活極其滿意。一點鐘左右，老林終于忙完了，過來和他倆說話：“聽宸宸說你們也要自己幹了，林叔我是第一個支持的。自己幹，自在。小川你廚藝這麽好，不要浪費了，自己開店，肯定賺翻了。”

奚川聽見老林這麽說，不由得苦笑：“林叔，你真覺得能賺錢？”

老林理所當然地說：“怎麽不能？在我們這裏，吃是最要緊的，只要手藝好，怎麽也餓不着。我剛開始的時候也沒想過賺錢，就想找點事做，養活自己肯定不成問題。沒想到現在生意這麽好，比我上班掙得還多呢，我晚上八點半就關門了，大家都知道我的脾氣，早早就過來排隊買菜了，晚了就沒了。你們年輕人要有點闖勁，不要連我們老年人的膽量都沒有，虧了也沒關系嘛，年輕就是本錢。”

奚川一聽這話，頓時有點哭笑不得，他若是自己開店，虧了倒是無所謂，但現在是孫佑宸的錢，他可虧不起。

孫佑宸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說：“川哥，我不怕虧。不開店，就永遠也不可能賺錢，開店也只是可能虧而已。你別擔心我上不起學，就算真沒錢了，我還能跟國家申請助學貸款的。而且我相信，我們肯定能夠在我開學之前将我的學費賺回來。”

老林非常高興地說：“你聽聽，宸宸就比你有魄力些。我和他已經考察了幾天，那地方客流量很大，你東西要是好吃，生意絕對好。”

奚川被說得有點心動：“好吧，我看看晚上的情況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