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鴻運當頭

孫佑宸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他趕緊爬起來, 拿過手機一看, 九點半的時候奚川給他發了兩條信息，一條是提醒他吃早飯，一條是去店裏的路線指示。後來就再也沒發過, 估計是看他沒回複，知道他還沒睡醒。

孫佑宸爬起來，去廚房的冰箱裏拿出包子放在蒸籠上蒸着, 趕緊刷牙洗臉收拾打扮自己, 今天過年，要帥帥氣氣的去見奚川。包子還是他愛的牛肉包, 非常鮮美可口。吃飽喝足，孫佑宸穿上外套, 系上圍巾出了門，北京的冬天雖然有暖氣, 但是室外的低溫跟蓉城沒法比，簡直就是個大冰窖，南方人乍一來到這裏實在受不了, 仿佛身上沒穿衣服似的, 透心涼。

根據奚川指示的打出租去地鐵站，用奚川給他準備的一卡通坐地鐵去店裏。北京是一個巨大的移民城市，一到春節，整個城市仿佛都空了，大街上特別空曠, 只剩下青色的公路，沒幾輛車，也見不到幾個人，地鐵上更是空蕩蕩的，随你橫躺斜卧都行。孫佑宸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空曠的城市，覺得稀罕得很，拿出手機拍照，順便發個微博，眼見的網友見了，便問他是不是去北京找大廚啦，因為大家都知道大廚去外地工作了，而這個外地，大家猜測是北京。孫佑宸覺得群衆的聯想力豐富得可怕，非常安靜地閉了嘴，生怕大家深挖，把他們的奸情給挖了出來，因為已經有cp粉們給他和奚川組過cp的。

孫佑宸又玩了一會自拍，地鐵這才到站，他沒打算讓奚川來接自己，準備自己尋過去。結果奚川打電話過來了，問他起來吃飯了沒有，孫佑宸只能說他已經吃過了，正在過來的路上。奚川正要吃飯，一聽他來了，飯也不吃了，趕緊穿上外套朝外跑。

粵菜主廚看着他撒了筷子就往外走，便問其他人：“小川的媳婦兒來了？”

淮揚菜主廚說：“哪是啊，聽說是他弟弟來了。”

“喲，小川還有弟弟啊？”大家都覺得好奇，開始八卦起來。

奚川下樓狂奔，終于在地鐵出站口遇到了正拿着手機地圖張望方向的孫佑宸，如果是平時，兩人可能還會錯過，必須要通過電話才能确定對方的位置，如今人少，一眼就看到了。奚川看着冬陽下眉目如畫的少年朝自己燦然一笑，頓時覺得寒冬如冰雪消融一般離自己遠去，歡喜得心肝兒都顫了。

孫佑宸也差不多是同樣的感受，他将手機塞進兜裏，快步朝奚川走過來：“哥，你出門怎麽也不把衣服拉上，不冷嗎？”說着趕緊替奚川拉上羽絨服的拉鏈。

少年低着頭，烏黑柔軟的發絲輕觸着奚川的下巴，清新的洗發水香味兒隐隐可聞，奚川覺得自己身上某處要起反應了，他伸手輕捏了一下孫佑宸凍得通紅的耳朵：“沒事，我不冷，就兩分鐘的路程。”

孫佑宸擡起頭來：“好了。”他的鼻子凍得有點發紅，但是皮膚卻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細膩光潔，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奚川伸手拉着他的手，大步朝慶餘酒樓跑去：“你吃飯了嗎？”

風吹得孫佑宸張不開嘴，他用一只手擋在嘴前：“早中飯一起吃了，我吃了五個大包子。”

奚川忍不住笑了：“那一會兒再去吃點，我們正好在吃飯。”

慶餘酒樓張燈結彩，挂滿了燈籠和中國結，顯得年味兒十足。酒樓比孫佑宸預想的要大，難怪聽說投資都有一千多萬，這麽大的面積，一點錢肯定是搞不起來的。

奚川的飯一口都沒動就走了，這會兒領着一個漂亮的少年回來，給大家介紹說是自己弟弟，同事們都開玩笑地說：“剛才老霍還在問是不是你媳婦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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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川笑了笑沒作聲，安排孫佑宸坐下，給他去拿碗筷。孫佑宸臉上則有點火辣辣的，雖然是無心之言，卻正好命中紅心，怎能不叫他心驚，不過這群人都直得很，沒人以為他是心虛得臉紅，以為是凍紅的。

今天店裏謝絕招待散客，員工們難得準點吃上一頓午飯，早點吃完好打接下來的一場硬仗。十幾個包間外加二十幾張大廳的桌子，一共四十多桌，每張都預定滿了，今晚的年夜飯比任何一場宴席都要難辦。宴席桌數多，但是每桌的菜都是固定，而年夜飯雖然也是固定菜單，但是有幾個菜單供選擇，所以不可能都是一樣的，而且吃飯的人肯定來得集中。今晚是他們酒樓第一次辦年夜飯，如果辦好了，口碑就響了，以後遇到任何緊急狀況也能應付了。

為了應對這頓年夜飯，謝慶華都親自下廚掌勺來了。他此刻也在和大家一起吃飯，看見奚川帶了孫佑宸來，便開玩笑似的說：“是不是給我們找幫手來了？”

奚川看一眼孫佑宸，還沒答話，孫佑宸就已經接話了：“如果我能幫得上的話，可以讓我去做。”

謝慶華對奚川說：“你弟弟長得好，今晚幫我去招待一下客人吧，客串一下服務員。當然，少不了你的勞務費。”因為是年夜飯，客人是花了大價錢來的，服務當然要盡善盡美，謝慶華盡量安排每桌都有一個服務員，然而他店裏平時也沒那麽多客人，為了節約成本，只有十幾個服務員，碰到宴席之類的，還要去請臨時服務員。不過這次過年，不少人都回家過年了，他費了不小的勁，才終于湊了三十多個服務員，離每桌一個還有缺口呢，現在安排的是每個包間安排一個，外面大廳裏就流動随機了。

孫佑宸趕緊答應下來：“好的，謝謝老板。”

謝慶華說：“一會兒你找領班去熟悉一下操作流程和菜單，到時候就辛苦你了。忙完今晚上，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奚川本不想讓孫佑宸來店裏幫忙的，他在老家辛苦了那麽久，跑到北京來度假，結果還要幹活：“抱歉啊，還要麻煩你。”

孫佑宸笑嘻嘻地說：“沒事，服務員我幹得來，你放心吧，累不着我，跟你并肩戰鬥我求之不得。”

吃過午飯，大家就開始忙活起來了。奚川領着孫佑宸去找領班，告訴她自己弟弟過來幫忙，領班一聽是來幫忙的，自然高興還來不及，又聽說孫佑宸做過服務員，那就是熟手了，說：“小孫你幫我負責一個包間吧。”

“可以。”孫佑宸以前在自己店裏招待好幾桌客人，這裏只招待一桌，自然沒什麽難度。

奚川去廚房忙活，孫佑宸便在這邊熟悉工作流程和菜單，他其實還挺感興趣的，雖然他家以前也開飯店，但他并不清楚具體的操作流程，現在算是實習了，将來他們自己開飯店了，也是要了解的，畢竟正規飯店的操作流程和大排檔是不一樣的。

北方的冬天黑得早，五點多起，就開始有人過來吃年夜飯了，跟其他時候不一樣，吃年夜飯的客人來得格外密集，畢竟大家都要趕在晚上八點之前回去看春晚，哪怕不看，也要早早回去團圓守歲了。客人來得密集，對廚房來說壓力就大，不過也有好處，相同的菜就可以同時燒制出鍋。

孫佑宸換上了大紅喜慶的制服，雖然不是量身定制的，但也難掩他的明眸皓齒、風流潇灑。他負責的那個包間人員來得比較遲，所以他便幫着外一起負責大廳接待，一直到六點四十，他負責的那桌客人才姍姍來遲。這是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總共有十九人，好在包間夠大，桌子夠寬，一桌就坐下了。來的人不像其他客人那樣一團喜氣，笑意盈盈，有人面帶怒容，也有人眉頭緊皺，還有人面無表情，年輕人則拿着手機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随随便便地各自尋座位坐下了。

孫佑宸心想，這一家子肯定有矛盾，吃個團圓飯都不情不願的，既然這樣，又何必湊在一塊兒吃呢。孫佑宸給他們上了茶，按照規矩說了一些喜慶吉利話，也沒人搭理他，一個穿着暗紅色唐裝的老人揮揮手說：“趕緊上菜吧。”

孫佑宸便去端菜，涼菜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一來就可以上菜。這一桌點的是“阖家歡樂宴”的升級版，一共是二十八道菜，光涼菜就有六道，所以上菜時間非常長。每次孫佑宸過來的時候，這一家子都在起争執，見到外人來又只得趕緊閉口，最後有個中年男人實在憋不住火氣，開始朝孫佑宸撒了出來：“我說你們這麽大一個店，怎麽就你一個服務員，這菜要送到什麽時候才能算完？就不能一下子都給送上來？！這門一會兒開開關關的，煩不煩人啊！”

孫佑宸依舊微笑着保持良好的儀容：“對不起，給大家帶來困擾深感抱歉。今天是過年，來吃團圓飯的客人很多，我們的服務員有點忙不過來，這裏就由我為大家服務。我們的熱菜都是燒出來才上的，而不是燒好了等着上菜，就是想讓大家吃得熱乎鮮美。祝大家用餐愉快！”

“你把這兒當個茅廁門一樣開開關關的，我們還愉快個鬼啊！”那人不依不饒的，說話也不客氣。

幾個年輕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老人說：“老三你給我閉嘴，大過年的說什麽喪氣話！”

被叫做老三的中年人說：“誰喪氣了，這小子忒他媽讨人厭了！”

孫佑宸趕緊将山珍獅子頭放到桌子上：“這一道是鴻運當頭，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裏鴻運不斷，從頭旺到尾。”說完趕緊推着推車退出去了，真是什麽人都有，那人說他開廁所門，豈不是說他們坐在廁所裏吃飯嗎？他們鬧矛盾，幹嘛将矛頭指向自己啊。

雖然有些不愉快，孫佑宸還是保持着良好的禮儀将菜一道道送上去了，最後送甜點的時候，他剛推開門，便有一個勺子朝他飛來，他躲閃不及，被勺柄一下子打在了下巴上。孫佑宸吃痛地驚呼一聲，伸手掩住下巴，勺子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碎了，一個年輕的男聲說：“別鬧了行不行，都砸到人了！”

孫佑宸只好說：“歲歲平安！”

屋子裏正要演變成全武行的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老頭子氣得山羊胡子都抖了起來，瞪圓了眼睛敲着桌子說：“你們這幫孽子，明年就不要回來過年了，我一個都懶得見！”說着就要起身離開，被一個年紀稍長的女人拖住了：“爸，爸，您別生氣。”

孫佑宸覺得這簡直是飛來橫禍，他忍着痛無聲地将炸牛奶和水果拼盤端上桌，一個人走過來：“我幫你吧。”

“謝謝！”孫佑宸扭頭看了一下，是剛才出聲說話的那個年輕男人，他笑着對孫佑宸說：“對不起，我為我家人的失禮向你表示歉意。”

孫佑宸點了下頭：“沒關系。”要不是他自己開久了店子，遇到各色的客人多了，他恐怕也沒這麽淡定。

孫佑宸出去之後松了口氣，他今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來吃飯的人都是提前預付了所有的費用，連單都不用再買。他正準備乘電梯下樓，忽然聽見一個略熟悉的聲音說：“小哥，你等一下。”

孫佑宸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剛才跟他說話的那男的跟出來了，對方賠着笑臉說：“過年好！剛才我的家人太失禮了，這是我爺爺讓我拿給你的，祝你新年快樂！”

孫佑宸看着遞到面前的紅包，連忙擺手說：“不用了，謝謝！”

男人将錢包放在他的手裏：“拿着吧，今天真是讓你見笑了，也給你添了那麽多麻煩。”他佩服的是孫佑宸自始至終都是一副笑臉。

領班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小孫，拿着吧。菜都送完了吧？送完了就趕緊下去準備吃飯了。”

孫佑宸将紅包收下來：“謝謝！”

男人并不打算走，他見領班離開之後，對孫佑宸說：“你叫什麽名字，不是北京人吧？可以加個微信交個朋友嗎？”

孫佑宸擡眼看了對方一下，心說這難道是被搭讪嗎？還會有人跟男的搭讪？看這人的長相，是非常典型的北方人長相，長方臉，有點粗犷，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個gay啊，便說：“我不是北京人，也不在北京工作，過來玩的。”

“你不是這裏的員工啊？”對方有些意外。

孫佑宸點了一下頭：“我先下去了，我們要準備吃飯了。再見！”說完推着車趕緊走了。

那個男的看着孫佑宸的背影，伸手捏了捏下巴，臉上露出一點遺憾。

中國人的年夜飯總是早早就吃好了，而飯店員工的年夜飯則是快八點才開始吃。謝慶華按照年夜飯的标準給所有的員工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孫佑宸下去的時候，大家都在準備吃飯了，奚川給孫佑宸留了位置，叫他過來吃飯。

飯桌上有剁椒魚頭、燈籠雞、清炖獅子頭、幹燒鯉魚、香酥烤鴨、紅焖大蝦、紅燒豆腐、翡翠白菜、夫妻肺片、什錦湯，一共十道菜，都是好看好吃、寓意良好的菜。由于他們就在大廳裏吃的，一些離席晚的顧客看着他們，還忍不住朝這邊看過來。

奚川将一個蝦子剝了殼放到孫佑宸的碟子裏，忽然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擡頭一看，只見一個高大的北方男人正盯着自己看，看見他看過去，對方又将視線移了一下，落在了孫佑宸身上，孫佑宸則渾然無覺地低頭吃着蝦。對方又看了奚川一眼，然後轉過頭去，邁步朝店外走去。奚川心想：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