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瞬間的壯美

葉遙改裝版的天礙震星，并沒有二次元動漫中驚天地泣鬼神的隕石攻擊，也沒有廣闊到能夠将一個城市夷為平地的超大攻擊範圍。

由水元素凝結而成的空盒子小而密集，重力加速度原理被發揮到極致，盒子下落的速度堪比子彈，就算少女生了一雙飛毛腿都無法躲過大招的攻擊。

少女擡頭，從半空中落下無數密密麻麻的正方形小盒子，她本能地感受到危險，想要逃離，卻在下一秒發現，“盒子”墜落的速度堪比子彈，根本躲不過去。

白澤比他慎重一點，從戰鬥向玄幻方向發展開始就已經上了一層障眼法，确保衛星雲圖無法拍攝到他們的激烈戰況，臺灣當地的第四代人類察覺到這裏的戰鬥是遲早的事，但是被人看見和被衛星拍攝下來兩者份量不同，只要沒有留下音像資料，便沒有人能夠找到他們頭頂上。

白澤擡頭，看向不斷下落的空盒子，似一場盛大絢爛的葬禮，星星墜落的速度可不是一般重力加速度能夠與之相媲美的。

若在夜晚，那些盒子定如同流星雨一樣明亮，在劃破夜空的瞬間帶出一道逶迤而狹長的尾巴。

流星雨群墜落的目的地是少女的所在地。

少女想，她的移動速度是非常快沒錯，但是想要躲過這一招攻擊，非常非常困難。

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因為那些流星太多，太密集，下落速度太快，饒是她能夠在交錯的網格中找到一點點空隙，那點空隙卻不足以她将自己相對于一般人嬌小許多的身軀塞入其中。

葉遙在凝結出諸多盒子時，考慮到了盒子與盒子的間隙，他絕對不會給敵人僥幸逃脫的空間。

這速度，還真是高看她了。

少女面上波瀾不驚，但心中卻泛起了漣漪。

如果在鋪天蓋地的流星雨下站得是一個普通人，這一招結束過後，定然死無全屍，但她能夠感覺到，葉遙的本意并不是要自己的命，而是生擒，考慮之前死在他手下的廓爾喀傭兵，少女有理由相信葉遙并不是脆弱又遵紀守法的現代青年，他骨子裏镌刻着上古時代對生命的蔑視并且視人類如蝼蟻的高高在上。

第五代人類的血緣只是僞裝，當雷霆之槍凝聚于他手中時，撲面而來的威壓隔着一層屏幕都能感覺到。

少女背後的人相信，名不見經傳的人類身上流淌着屬于上古的殘餘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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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相信，我在這樣密集的攻擊下并不會死。

即使是在危難之中，少女都有精力走神，她的表情還是沒有什麽變化，但是看眼神卻已經能穿破空虛的僞裝，感覺到她深沉的思考。

無數紛煩複雜的概念在她腦海中轉過，但絕大部分都是關于葉遙的思考。

為什麽他覺得我不會死？這招數是他什麽時候發明的？他對元素的操控已經到了何種地步？對于我又有多少了解？

經過深層次開發的大腦與常人不同，就如同普通電腦和超級計算機的區別，少女短時間內的思考速度是正常人的十數倍。

在她眼中，時間的流速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流星”墜落的速度依舊很快，卻已經是肉眼能夠捕捉到的軌跡。

那麽她的身體可以突破生命的極限，躲開這一波攻擊嗎？

少女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抹笑容。

她的嘴角被拉開得很大，露出10顆牙齒以及肉粉色的牙床，眼底神經末梢因興奮而跳動，從波瀾不驚的死水到小醜般誇張的大笑，只經歷了短短的一瞬間。

如果有人看見少女現在的笑容，定然會毛骨悚然，為了她獵食者一般的眼神，為了她壓抑在眼底的對血腥的渴望，更是因為短暫時間中判若兩人的巨大改變。

非常非常恐怖。

“9分。”即使沒有人能夠聽見她現在在說什麽，少女依舊開口說話，這不是說給停滞在半空中的葉遙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這是她一路從刀山火海中走過之後所保持的唯一愛好，如果這點愛好都不曾貫徹下去，那人生真的就一點樂趣都沒有了。

即使少女知道，自己的愛好非常的中二，給自己遇見的大招打分，而那些大招都是沖着自己來的，異獸的攻擊也好，第四代人類的招式也好，現在武器的沖擊也好，從來沒有哪種能夠傷到她。

——無法殺死她的，只能讓她變得更加強大。

她所走過的過去是這樣，她即将達到的未來，也是這樣。

一分鐘。

從窮奇看見和葉遙約定好的，在湛藍天空驀然炸開的煙花，到他看見葉遙發動天礙震星，一共只有1分鐘。

更準确的說是52秒，但是窮奇沒有無聊到看着手表一分一秒地掐，沒聽見剛才響起的警報？當局已經發現這裏的動靜，警報聲經過特殊處理，只有第四代人類以及妖魔鬼怪才能聽到。

但考慮到異寶在他們地盤上呆了這麽久都沒有人發現，窮奇有理由相信，本地的異能者并不能很快找到打狗英國領事館這裏來。

人口基數太小，異能者數量也非常之少，可以說是先天性的缺陷了。

而且在窮奇的印象中，這裏實在是沒有什麽歲數很長的大妖怪，臺灣本土阿美族的神明倒是實力不錯，畢竟曾經有數量不少的信衆，還有屬于自己的神話，但他們并不是很喜歡接觸外界世界，過着自在的生活，且別說是窮奇這等兇獸，就算是喜好社交同白澤也與阿美族神明沒什麽交集。

本土力量實在是有點弱。

或許正是這緣故，窮奇才如此肆無忌憚，石原秋莎和出雲拓才敢到遠離日本的地方撿漏尋寶。

以上種種想法只在窮奇腦海中轉過一遍，別看他總是一副暴嬌的模樣，其實腦子非常聰明，很難說暴躁的性格是不是他的僞裝，讓不熟悉他的人或非人放松警惕。

窮奇收縮巨大的羽翼，用雙腿奔跑，速度卻遠遠超過人類能達到的極限。

“嗯？”

他并沒有感覺到半空中水元素的變化，自帶破壞天賦的兇獸，并不需要同自然親近的屬性，從身體內部源源不斷誕生的災厄之氣就是他力量的保障。

然而同任何一頭活了很長時間的異獸一樣，他擁有感知禍福的能力，又或者說那不是一種特殊能力中，只是在漫長歲月中磨練出的，對危險的敏銳預知。

窮奇擡頭看半空中，随後眯起了眼睛。

他看見了騎在白澤背上的葉遙。

窮奇的眼睛沒有辦法睜大，強光不僅對人類眼窮有刺激，對非人類也是一樣。

葉遙在逆光處，以窮奇現在所在的位置，無法看清葉遙的臉，更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一團模糊的黑色剪影。

他騎着白澤，代表着祥瑞的異獸難得表現出他威風凜凜的一面，薩摩耶的蠢萌早已不複存在，剩下來的只有威嚴與凜然。

窮奇看見葉遙伸出了手，他的身後是無數水元素組成的小盒子，因為祥瑞之氣的填充閃閃發亮，當他揮手時，盒子落下，就像是閃亮的流星。

而葉遙本人則像是一揮手，天地星辰便為之變動的高高在上的神明。

窮奇不得不承認，某一瞬間，他受到了震撼，就好像是考古學家在兵馬俑遺跡面世瞬間所受到的震撼一樣，那是對于某種不可言說壯美時發自本能的情感。

就連呼吸都忍不住一頓。

任何一種生物的情感都經不住歲月的磨練，從上古至今，窮奇已經活過了五個時代，他的暴躁易怒只是淺層的保護色，在看似年輕的皮囊下，是經過時間磨砺的蒼老的靈魂。

蒼老的靈魂不一定老謀深算，但絕對過盡千帆，大概在一百年前，他感受過相反的震撼，如年輕人一般熱血上頭，主宰軀體的卻是仇恨。

在今天之前，他以為只有過量的仇恨才能打動自己的心靈，窮奇不曾想過，自己會被“壯美”所打動。

但又真的發生了。

他聽見了血液在管道中潺潺流動的聲響，從心髒流向四肢百骸。

“呼、呼、呼。”

葉遙在劇烈地喘息。

他的消耗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

無論是将空氣中的水元素單獨分割出來也好，還是将其和祥瑞之氣精神力按照比例混合包裝成小盒子也好，甚至是一揮手流星下落的速度，以及其構成的密不透風的網，每一步都需要強大的精神力操控。

這并不是将葉遙汪洋大海的一般的精神力引入河道，倒是分類灌入一條一條縱橫交錯的水管，水管細而長，材質并不堅固，灌入其中還要小心翼翼，就怕洪流沖刷太過厲害，撐破了水管。

當他聚精會神時，葉遙感覺不到自己的消耗，但是一停下來，腦仁就因為消耗過度而抽痛。

他第一次因為使用力量而感到“疲憊”。

[這是個好現象。］

白澤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這意味着，你開始有意識地拓展自己的“極限”。］

拓展“極限”是一個不斷開發的過程，南京分部的王牌諾一卓瑪才開始練習念力時只能飄起幾乎沒有重量的羽毛，但是現在，她竟然能夠打破空間限制，做到無生命體短暫的時間回溯。

前後者之間的區別堪稱是天差地別，這便是人類主觀能動性所帶來的結果。

[觸摸到極限是好事。］

[這意味着，每當你打破一次極限，你就會變得更加強大。］

聽起來不錯，葉遙想，不過現在還不是高興的好時機。

他向下看。

白澤放低了高度，距離少女所在的位置不到五米，他的視線被揚起的濃濃塵土所幹擾，只能看見土黃色的煙霧。

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