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混血

常年摸槍的神槍手，在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之後，總會有種特殊的直覺，當扳動扳機，子彈出槍口，就知道這一槍是中了還是沒中。

甚至不用往目标方向看就知道。

葉遙雖然經驗不夠豐富，但他卻有十分難得的天賦，有的時候，過于強大的天賦甚至能夠彌補經驗的不足，從第一次摸槍開始，從子彈第一次穿透廓爾喀的胸膛開始，葉遙就對自己射出的每一槍都充滿了信心。

子彈是他的手，是他的腳，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是他生命的延伸。

控制“流星”墜落，嚴格意義上和射出子彈差不多，他很清楚自己的攻擊目标是什麽，他想要得到什麽樣的結果，每一顆“流星”之間的間隙都經過精準的計算，他的大腦如同最嚴密的計算機。

但是，當“流星”墜落，葉遙心中卻空蕩蕩的。

以往，子彈出槍膛他非常胸有成竹，但這一次，他卻預感，結果恐怕不是自己想要的。

事與願違。

“呼、呼、呼——”

葉遙還在喘息，但在放大招之後松懈的身體卻再一次緊繃。

他在盡量調整狀态，為了可能到來的，下一輪戰鬥。

[喂！］

窮奇的聲音忽然在葉遙腦海中炸開，吓了他一跳。

和白澤不同，窮奇很少會選擇同葉遙進行腦內交流，即使對他來說通過契約交流易如反掌。

誰叫窮奇同葉遙簽訂的契約與山海寵物店內其他成員和他簽訂的契約不一樣？

但是窮奇并不喜歡這樣做，一開始，他甚至懶得與自己看不起的人類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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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葉遙不是唯一的，可能是因為窮奇天性高傲，喜歡獨來獨往，既不與非人類走近，也不與人類走近，在非人類之中他最熟悉的就是妲己，但兩人也不是天天黏糊在一起，真要說的話，現在同窮奇在一起度過最多時間的是他的麒麟兒子。

不過麒麟兒子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小baby，兩者的相處情況以窮奇自言自語為主，可以說是非常可愛了。

[你剛才一招，還挺不錯的。］

窮奇很不擅長誇贊別人，聽見他的話，葉遙甚至能夠想象出他別過臉去只能聽見聲音的模樣，非常傲嬌。

他擡頭看一眼，發現保持人型的窮奇堵在煙霧層的後方，正好堵住了少女逃跑的路。

[謝謝。］

不知怎麽的，聽見窮奇的稱贊，葉遙竟然覺得還挺爽，連帶着消耗過分的體力都好像恢複了一點。

但他也清楚，現在可不是閑着沒事幹聊天的時候。

不安感始終在他心頭萦繞，葉遙覺得，自己應該試圖猜測一下不安的來源。

[小心點。］

雙向鏈接将他的所思所想傳遞入窮奇的腦海中。

[玄鐵羅盤臨時被一少女外表的人截走了，現在她正在下面的一片煙霧內，剛才大招就是為了抓住她。］

說完葉遙又跟着提醒一句。

[當她出現時，我和白澤都沒有感覺到少女的存在。］

不僅是葉遙沒有感覺到，白澤也沒有感覺到？

聽見葉遙的話，窮奇都不由眉頭一皺。

葉遙不說，明明是人類卻已經重塑了他的世界觀好幾次，越到現在窮奇越相信，葉遙的來頭一定非常非常大，很可能和上古有關。

白澤更不用說，他和窮奇的搭檔已經有成百上千年，窮奇深谙自己老朋友扮豬吃老虎的本性，平時看上去很不靠譜，關鍵時期一定不敢懈怠。

所以沒有發現少女的存在，就真的沒有發現。

但是有可能嗎？

窮奇想，麒麟蛋的存在被隔絕也就罷了，畢竟有專門的罐子包裹，但是人，總不能在人之外再加一層防護層吧？他到現在為止還真沒有聽說什麽人能夠将自己的氣息消除得一幹二淨，空白如白紙。

更不要說剛才葉遙的大招如此聲勢浩大震撼人心，但他卻認為接下這一招的少女依舊需要他們小心謹慎地防着。

別看窮奇常年擺一張狂酷炫霸拽的臉，他其實還是有虛心的一面的，葉遙說的話他表面看上去再不重視，實際上都暗戳戳記在了心裏。

然而此時此刻，他還是有一點不相信的，什麽樣的人，才能躲過剛才漫天的流星？

明明他的心靈都被震撼到了。

風吹過，被塵土染成土黃色的煙霧逐漸散去，還差一點，葉遙他們就能看清黃色煙霧中的景象。

“！”

窮奇兩只胳膊合在一起擋在胸前，擋下了突如其來的攻擊。

他的眼前只見一道殘影閃過，能夠擋下靠的是過去戰鬥的經驗。

然而，就算異獸擁有比人類堅硬太多的骨骼，他的眉頭都微微一皺。

出手太重了。

葉遙也注意到了窮奇那裏的變化，他只看見一道人影猛地從煙霧中竄了出來，擊打半空中的窮奇。

如果畢方在此定然會聯想到之前追殺他的蚩尤族大漢，他也同樣沒有翅膀，但是憑借腿部發力，就能一躍到半空。

還是剛才的少女，但卻有了點改變。

“蚩尤族？”

窮奇看她焦糖色的皮膚，冷冷問道。

“你們是批發出售還是怎麽着，一下子都從犄角旮旯中跑出來了？”

少女的臉還是精致的，但卻因為皮膚顏色的改變而多了點野性，仔細看，還能看見她皮膚上流動的真言字符，從遠處看就像是保留古老刺秦傳統的部落紋身。

少女沒有回答窮奇的問題，她雖然長了一張古靈精怪的臉，在戰鬥時卻非常嚴謹，不該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說，好像一臺精準的戰争武器。

再看她的眼睛，純黑色的瞳孔中似乎有一簇火焰在熊熊燃燒，窮奇對上她的瞳孔，還愣了一下：“你……”

話還沒有說話，就被對方一連串至剛至猛的攻擊打得只能匆忙應對。

少女手上揮舞着巨大的鐮刀，一點都不中式的武器将她映襯得如同神話中收割靈魂的死神。

明明之前還在使用雙槍，現在竟然就換成鐮刀了，天知道她究竟有多少種攻擊模式。

葉遙懸停在半空中看少女一系列眼花缭亂的攻擊，很驚訝地發現她竟然有點将窮奇壓着打的味道。

她揮舞着比自己身體還要大的鐮刀，動作卻輕盈得可怕。

神似之感，越來越濃重了。

葉遙想，這一幕真的同自己腦海中的一個場景似曾相識。

[蘇敏揮舞盤古斧時，是不是也是這姿态？］

他忽然對白澤問道。

白澤給葉遙問的先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麽，在腦海中進行一番對比，然後才慎重回答葉遙的問題。

[是的。］

[她們兩人的長相也有點相似之處。］

但是這世界上，真的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嗎？

葉遙不置可否。

[先走吧。］

他道。

[我們去幫幫窮奇。］

少女的力量非常古怪。

旁觀者感覺不到，和她打鬥的窮奇卻很清楚。

他窮奇大爺就算是多年沒有動手了，實力也沒有退步過，畢竟是兇獸，逞兇鬥狠是本能，少女能夠壓着他打，是真的厲害。

她的力量遠遠勝過窮奇曾經見過的蚩尤族，身上流動的真言文字也很奇怪，窮奇看了一眼，覺得和那些用真言咒符的老家族有點關系，卻也說不清其中的關竅。

他不是古老家族的第四代人類，怎麽可能研究真言？

不過，這可奇怪了。

上三家中以真言為力量的第四代人類世家，與下三家中以肉體為武器的蚩尤族世家，難道不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嗎？

竟然還有人同時繼承了兩方的力量？

更不要說少女的精神狀态還非常奇怪。

少女的眼中，瞳孔已經成為人類不可能擁有的豎瞳，焦距極度縮小，只有一個小小的點。

她心無旁骛，力量被在短時間內提升到了極致，血管中奔騰的血液中，流露出了一絲上古的氣息。

終于能夠聞到她的氣味了。

“什麽味道？”

窮奇鼻子一抽，好像受到了精神攻擊。

他一邊說話，一邊關注對面女孩兒的面部表情，試圖從她的臉上讀出蛛絲馬跡。

一開始只是普通混血的臭味，第四代和蚩尤族的混血，但是聞久了，卻又好像嗅到了一絲絲，第三代甚至是第二代的味道。

當她力量被提升到極致的時刻，竟然産生了返祖現象，就連身上散發出的氣味都有些微改變。

“混血的味道都跟你一樣臭嗎？”窮奇問道。

很可惜，少女并沒有給出答案。

她只是高高舉起了閃着寒光的巨型鐮刀。

在平靜的水面下，潛伏着一艘形狀奇怪的船。

如果有技術人員看見船的外形，就會發現它和揚州墜落的飛船有超過80%的相似度。

“嘀——”

電子屏幕上時間跳動，數字顯示17：00。

“時間到了。”

“出發。”

渦輪裝置啓動，在海底卷起一陣又一陣的海流漩渦，船底的排氣孔向下噴氣，高密度的泡沫在船身下綻放。

1米、2米、3米……

飛船以極快的速度向上浮。

在蔚藍而平靜的大海上，鋼鐵怪獸逐漸顯示出它真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