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女娲

九尾狐從空中落下，舒展四肢。

被風吹得略顯淩亂的皮毛在落地時已經恢複了原本的服帖， 每一根長長的狐貍毛都落在應該在的位置。

她舔舔自己的爪子， 就算是狐貍特有的動作， 給蘇妲己做起來都顯得格外優雅， 在确保自己獸态也完美到每一根狐貍毛後， 她恢複人形。

窮奇并沒有蘇妲己那麽考究，即使是原型都要活得優雅，幾乎是在落地的瞬間他就轉變成了葉遙熟悉的青年， 看着常年蜷縮在同一座城市裏的大美女道：“我們已經到地方了，來說說看你為什麽願意從安全屋中出來。”

窮奇之前憋着不問是有原因的， 他可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相反， 在該精明時沒有人能夠瞞過窮奇的利眼。

蘇妲己跟他們來這件事說來也巧妙， 平日裏就算窮奇與她達成協定交換情報，也沒見妲己一知道什麽消息就主動送上門來的。

但這一次，她不僅主動敲了窮奇，還立刻提出想要跟他們一起來。

這就很奇怪了。

當然， 窮奇本來就在追查神秘少女的背景，上次對方爆seed， 在短暫時間內壓着他打的事，讓窮奇十分在意，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不是對方的真實實力， 怕是在短時間內用什麽法子強行提高了自己的力量。

然而從少女身體中溢出的屬于第三代甚至第二代的力量窮奇是想要忽視都忽視不了， 再聯想對方以及身後人的一系列舉動， 不難發現他們一定是想要搞個驚天大事件。

窮奇從來都不是得過且過的人，相反，他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在洪流将至的關鍵時刻，他絕對不允許有任何閃失。

欺騙自己，那是弱者的做法。

想到這裏，窮奇就想要冷笑。

而他的做法，就是将所有的謎團解開，所有擋在他身前阻止他向前的敵人，也會被窮奇一個接着一個地拔除。

他只相信自己，還有自己選擇的，盟友。

蘇妲己聳聳肩道：“如果說是我的直覺告訴我要來上海，你會不會相信？”

窮奇冷笑，臉上明擺着寫了三個大字不相信。

蘇妲己道：“我不信你不知道高雄港那裏鬧出來的動靜，海平面上停靠的飛船同你之前在揚州看見的一模一樣，難道你就對這件事不感興趣？”

葉遙聽着，默默豎起耳朵。

高雄港的動靜？

看樣子窮奇并沒有告訴蘇妲己她口中的大動靜就是自己一行人掀起來的。

再左右看看，無論是白澤還是蘇敏都面色如常，似乎什麽都沒聽見，如此看來，在關鍵時刻，無論是誰都能分分鐘化身奧斯卡影帝。

“那又怎麽樣。”

窮奇開口道：“你上次不是拒絕我了？”

他嘲諷道：“還說是因為野丫頭在。”

“你說誰是野丫頭！”

蘇敏抗議。

暫時沒有人理蘇敏，窮奇和蘇妲己還在打太極。

“此一時彼一時。”

蘇妲己沒有透露太多，只是這麽說道。

“這裏有我想看的東西，我想知道的事，恰好，你也有想要看的東西，想要知道的事。”她道，“我們倆搭夥不是很好？”

“我出情報，你出力。”

“但就算沒有你的情報，我最後也會知道。”

窮奇做了個手勢道：“別打馬虎眼，告訴我，你離開窩的目的是什麽，為什麽你不找青丘山的狐貍和你一起來。”

葉遙看兩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不斷猜測窮奇與蘇妲己到底是什麽關系。

說是朋友，好像也不完全，他們似乎在交換情報的同時，也在提防對方。

不過，既然窮奇願意在自己面前同蘇妲己說這些，就證明他終于認為自己是和他站在一邊的。

葉遙看了身邊的小姐姐一眼。

當然還有蘇敏。

他猜這應該跟窮奇與一條龍達成的協議有關。

“別問那麽多，我沒辦法告訴你。”

蘇妲己道。

“我只能說，這一切都是為了防止即将到來的洪流。”

“哈？”

短促的一個字足以體現窮奇現在的心情。

濃濃的不屑，還有嘲諷。

“你最好将你的小秘密捂緊一點。”

他道：“別哪天求着我聽你想要做什麽。”

窮奇惡劣的态度沒有對蘇妲己造成絲毫影響，想法，她對窮奇笑笑道：“給我一根你的毛。”

窮奇用恐怖的眼神盯着蘇妲己看，最後在頭發上拔下一根頭發絲。

妲己笑眯眯地接了過去。

葉遙剛在想他們在幹什麽，就聽見白澤的聲音猛地在他腦子裏炸開。

[妲己身上的氣味改變了。］

[她用窮奇的毛發覆蓋住了身上的狐貍味，現在她身上的味道雖然不像窮奇，卻也不像條狐貍。］

[她在躲人。］

窮奇的鼻子雖然沒有白澤靈敏，但妲己身上變化這麽大，怎麽可能聞不出來。

他的嘴可毒了。

“怪不到不找你的狐子狐孫。”

“連狐貍味都不敢露出來，你是招上了多大的仇家。”

蘇妲己道：“所以才需要強力保镖啊！”

她坦坦蕩蕩，完全不介意承認自己對窮奇的小小利用。

“我給你第一手的情報，你在我身邊能讓我更加安全一點，這交易是不是很劃算？”

呵呵。

窮奇用臉色告訴蘇妲己。

一點都不劃算。

但不管劃不劃算，他們還要蘇妲己帶路，白澤的鼻子在黑科技飛船面前一點都不管用，一般情況下，金屬都有本身獨特的鐵鏽味，但神秘飛船自帶真言附魔，啓動時飛船上一點味道都沒有。

在寬廣的海平面上憑借肉眼就能看見飛船，但在高樓林立的上海，若有心躲藏，真的看不見。

說起來，就算是白澤都發現不了黑科技飛船，蘇妲己是怎麽知道的？

八面玲珑的九尾狐一直都有自己的情報網絡，沒人知道她的情報源頭在哪裏。

但無論是人類還是非人類都知道，蘇妲己是裏世界最大的情報巨頭之一。

“我們現在去哪裏？”

窮奇對蘇妲己問道。

秉持神秘主義作風的女人終于沒有遮掩，十分爽快地說出了他們的目的地。

“東方明珠。”

孔宣一點都不慌張。

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拉扯出了完美的職業笑容，對妝容精致的少女道：“你認出我了？”

少女沒有說話，看孔宣的表情毫無波動。

“要簽名嗎？”

這是他的下一句話。

很顯然，孔宣對少女的态度，就是他對粉絲的态度。

很久很久以前，孔宣并不是這性格，身為聖人之下第一人，他氣焰嚣張，幾乎可以說是盛氣淩人，五色神光一出，幾乎就沒有刷不掉的東西。

這麽強的天賦，這麽強的力量，他的脾氣比窮奇還要差，不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了嗎？

然而，過去有多麽強大，當他發現自己能力全失時就有多麽崩潰，特別是後來見到曾經的老朋友，孔宣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存在不被人所記住。

孔宣成了一個神話中的單薄人物，曾經與他把酒言歡的朋友都忘記了他。

他無比清楚地認識到，自己被天道删除了。

比聖人好一點。

他想。

起碼自己還有在大地間行走的能力，而聖人，他們已經作為維持九州正常運行的能量供應源，被封印了。

在漫長的時間中，他收斂了自己渾身上下的刺，沒有力量，就要夾着尾巴做人，這是從洪荒時代就存在的定律。

成為了愛豆的孔宣更是要保證自己的形象。

所以他很禮貌地對少女伸出了手。

面無表情的少女盯着他看一會兒，都然綻放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并不是說這笑容本身很奇怪，同少女之前的面無表情不符。

只不過，當孔宣看見少女臉上帶了點嘲諷之意的笑容時，卻下意識地頭皮發麻，就好像被什麽洪水猛獸盯上了。

有什麽不對。

他想。

這笑容，竟然讓他覺得有點熟悉，而且，少女給他的感覺同幾秒鐘之前截然不同，就好像在短短的時間內，又變了一個人。

“和我就不用玩這套了，孔宣。”

“少女”開口，聲線卻與剛才完全不同，她分明變成了另一個人。

“你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不是嗎？”

話音剛落，俊俏青年的表情又是一變，如果說剛才的表情是愛豆的職業笑容，那麽現在，他看上去桀骜不馴，上調的銳利眉峰中蘊藏着一絲歲月都無法沖刷掉的驕傲。

沒有力量讓孔宣學會低調，但絕對不會讓他忘記應該有的驕傲。

這副面孔，已經被他藏起來很多年。

“你是誰？”

他的話中帶有毫不掩飾的警惕。

插在兜裏的手指間已經凝聚起極具攻擊性的金色火花，雖然孔宣的力量才解封一點點，卻不意味着他會坐以待斃。

能從洪荒時代存活至今，就沒有誰是會不抗争一下就放棄的，更不要說他被封印一身力量，還能活到現在。

這已經能夠證明孔宣十分狡猾，并且充滿智慧。

“還沒有聽出我的聲音嗎？”

少女不無惋惜地說道：“好吧，看來漫長的時間對你還是有影響的，竟然連我也認不出來了。”

她道：“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少女”對孔宣露出了充滿母性的溫婉笑容。

“我是女娲，現在正借着這孩子的身體，在與你對話。”

蘇嘉的嘴角淌出一滴血，印在孔宣眼中，刺目而又腥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