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天災

土地龜裂， 道路塌陷， 巨大的飛船從地底深處破土而出， 以緩慢而不容置疑的高度升至高空， 也掀翻了原本在公路上飛馳的汽車。

連同另一處從地心深處撕裂地表而升騰的飛船，還有掀起黃浦江滔滔洪水的另一架， 形成了穩固的三角形， 将東方明珠包裹在中心。

飛船表面流動的真言附魔作為屏障，割裂開了普通人的世界與異常的世界， 原本在街上好好行走的上班族，因為大堵車而狂按喇叭的司機， 在地表塌陷瞬間一致呆愣，随後便是刺耳的尖叫。

他們一路狂奔， 試圖逃離城市，無論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兒都在拼命地跑， 有的連人帶車直接落入無盡深淵，堪堪停在邊緣線上的司機吓得無法動彈。

這是怎麽一回事，世界末日來了嗎？

平靜的黃浦江面掀起滔天巨浪，游船頂不住巨浪的沖刷直接落入江底，在外灘上拍照游玩的人們被漫天的江水澆了個透心涼，有的甚至被滾滾浪潮直接卷入泛黃的江水中。

一切都亂套了。

上海，繁忙卻又井井有條的國際大都市， 終于被撕裂開平靜的表面， 直面最醜惡的現實。

然而， 就算如此， 絕大部分的人依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看不見飛船，看不見是什麽刺穿了地心，只能懵懂地逃跑，驚恐的尖叫。

葉遙擡頭，巨大的飛船遮蔽天日，他所在的位置，已經成了一片沒有陽光的陰暗之所。

但是對騷亂不安的人群來說，天還一如既往地晴朗。

東方明珠身為被三架飛船夾在正中心的重點，意外地安穩，剛才在這裏的人最多也不過就是看見了黃浦江面上的驚濤駭浪，甚至沒有人被洶湧的浪潮卷入江中。

他們中的絕大部分已經收到了短信，是上海市政府發布的緊急避難提示，地面塌陷的視頻在微博上傳得滿天飛，總有勇者近距離紀錄天災發生的過程。

即使政府信息部門的人集體出動，也沒有辦法将視頻從網絡上清理幹淨。

短短幾秒鐘內，超現實主義視頻借助多媒體，傳播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英國，倫敦，聖會所

“法師，請看這個。”

身穿長袍的青年遞上了手機，現代科技與古老的法術相交融，竟然有種異樣的和諧之美。

臉上堆滿褶子的法師伸過頭去，常人只能看見視頻中忽然裂開的地面，但他們卻能夠看見飛船破土而出的瞬間。

“這是在中國？”

他好像聽見了中文的呼喊聲。

“是的。”

學徒恭恭敬敬道：“中國，上海。”

“和我們無關。”

法師以高大的權杖支撐自己的身體。

權杖既是他的拐杖，也是他的武器。

“洪水即将沖刷大地，各國面臨着相同的危機，區別只是危機來得早晚。”

“上海的異變只不過是危機的開始。”

學徒低着頭聽他訓誡。

“看好大門。”

年長的法師說道：“別給那些惡魔一絲一毫的可乘之機。”

“否則這座城市的下場，不會比上海更好。”

日本，伊勢，伊勢神宮

“巫女大人。”

同樣身穿巫女服的少女叫住石原秋莎，送上了平板電腦。

石原秋莎看着浮出黃浦江面的飛船，皺起眉頭。

“這是……”

印度，阿姆利則，金廟

披僧袍的幹瘦老人睜開一雙利眼，眼中射出懾人的精光。

中國，上海，CSS分部

張平原本坐在控制臺前，沒個正行。

他的面前，是成千上百張監控攝像畫面憑借而成的巨大屏幕，一個個的小屏幕組裝在一起，幾乎将上海市囊括在內。

龍六當然知道張平的異能是什麽，真實之眼，可以看破一切謊言，在研究進入瓶頸期時，異能自帶的觀察力總能夠讓他較之自己的同僚，很快更進一步。

當然，在念能力者試圖對他的大腦做些什麽時，真實之眼也能幫助他破除迷霧。

張平自認為是小小的研究員，也沒有什麽太大志向，更加沒有在官僚面前逞英雄的魄力，而且龍六還不是普通官僚，雖然對他的真實身份并不是很清楚，但很多人都私下推測，他是龍的傳人。

不是王力宏唱的那個，是真的龍的傳人。

本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心态，張平根本沒有讓笑眯眯的新上司逼問，直接全招了。

龍六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直接多張平道：“不錯的能力，要好好利用啊。”

張平：？？？

龍六道：“正好最近分部缺人手，我看小夥子你是個人才，多領份工作怎麽樣？”

張平還能說什麽。

“聽從領導指揮。”

……

然後他就被安排到了監控中心。

“仔細點。”

他的心同僚提醒道。

“最近上海可能會有大動作。”

他之前已經被提醒過了，但就算心裏稍微有點數，張平的想象力還是貧瘠的，或者說，他實在是低估了敵人的搞事能力。

眼看身為國際大都市的上海被飛船貫穿地表，山崩地裂，他的眼睛都要脫框而出。

“快點通知會長。”

張平當機立斷先下指令：“上海進入s級警備狀态！”

三角形，是所有形狀中最穩定的。

三架飛船正對東方明珠的三個點，形成了無形的結界。

葉遙拿出自己的手機，通知所有人緊急撤離，尤其離東方明珠遠一點。

短信上說，這裏的地面不穩，随時随地都有二次地陷的危險。

人就算再有獵奇之心，都是惜命的，更不要說現在公路突然開裂的視頻在網上到處流傳，傷亡人數雖然還沒有統計出來，但光看如同小玩具車一樣落入深淵的一輛輛汽車，就能猜到死亡人數一定是個不小的數字。

附近的人都頭皮發麻，他們如此鮮明地感覺到，就在剛才的某一瞬間，他們與死亡擦肩而過。

那還等什麽，趕緊跑啊！

在混亂的人群中，葉遙等人顯得格外明顯，還好他們的身軀早已被降低存在感的咒符所覆蓋，無論做什麽都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

當然，現在所有人都自顧不暇，哪有心情管閑事？

窮奇常年寫滿暴躁的臉上竟然呈現出異樣的冷靜，他似乎擁有在危急時刻鎮定的特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聲傳入衆人耳中。

“好了，現在我們知道問題在哪裏了。”

白澤已經脫離了薩摩耶的身體，恢複成原樣。

幾乎就是一瞬間，所有人都進入戰備狀态。

在東方明珠底下。

“在東方明珠底下。”

葉遙的心聲同窮奇的聲音相重疊，他們已經知道，哪裏是出問題的地點。

但就算是這種知曉，也是有區別的。

窮奇憑借的是合理推斷，而葉遙，他是真的感覺到了“異常”。

他看向依舊高大的明珠塔，又看看腳下的土地。

在飛船破土而出的剎那，他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召喚。

有什麽在召喚他。

聖門的人包圍九州鼎。

每一個人，或者非人，他們的身軀都被寬大的帶兜帽袍所遮蔽，以孔宣所在的位置，看不出人的面容。

“怎麽樣？”

從他身後傳來輕飄飄的女聲，與剛才女娲的聲音別無二致，但是等回頭看，卻發現是一溫婉的女人，與少女精致且詭異的面孔大不相同。

就在同他說一句話的功夫，女人的肉體已經開始崩潰，從眼眶中流出兩道血淚。

“這就是九州鼎，鎮壓我身體的神器。”

從女娲的話中，聽不出她的個人情感。

即使痛恨到了極致，她也能夠用溫柔而不失婉轉的聲音訴說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在很久之前，被她創造出來的那些人類認為，這是他們共同母親擁有寬廣胸懷以及無限溫柔的證明，但在孔宣等與她同時代出生的異獸心中，這只是證明女娲善于裝相。

這樣的人最可怕了。

笑裏藏刀，防不勝防。

“所以，你是想要奪回自己的身體？”

即使陷入了極端逆境，孔宣依舊能保持冷靜。

“當然。”

女娲并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她擡起手，胳膊上的肉已經融化，只剩下皚皚的白骨。

在就在說話的功夫，她身上的肉迅速融化，一半臉是逛街的骷髅頭，另外一半是美麗的女人。

這就是她對待信徒的方式。

孔宣并不恐懼，他只不過是冷冰冰地看向女娲。

榨幹信徒身上的每一滴價值。

“不是自己的身體就是這麽麻煩。”

女娲道：“大部分的軀殼都是一次性消耗品。”

所以她才會如此熱愛蘇嘉，擁有現代少有的返祖血統，幾乎就是最完美的玩偶。

但就算是她，最多也只能夠讓女娲神降5分鐘。

“還是自己的身體最方便了。”

骷髅架子聳聳肩。

“而且我已經受夠了他們從我身上日複一日地汲取力量，如果說湮滅是大陸的宿命，為什麽要負隅頑抗？”

“生命起源于海洋，也應該會歸于海洋，你或許以為我做的事是逆天而行，事實上，我不過是順應星球的意志。”

孔宣大駭。

“你——”

“噓——”

聲帶已經融化，但女娲還在頑強地發出聲音，潔白的骷髅架子伸出一根手指，豎在下颚前。

瞬息之間，骨骼灰飛煙滅，只留下一灘白色粉末，以及女娲萦繞在空氣中的最後聲響。

“九州鼎出，洪流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