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靈脈

窮奇給自己點了根煙。

母艦上嚴禁煙火，但這條規定理所當然對窮奇構不成威脅， 打火機在他指間被玩出花來， 深吸一口氣， 從口中熟練吐出幾個煙圈。

“你怎麽看？”

他對葉遙問道。

葉遙心中已經有了成算， 他很光棍地對窮奇道：“先找龍六。”

“光靠我們幾個人，解決不了問題。”

葉遙看得很清楚，如果僅僅是方雪婷一人被抓， 他們指不定要單槍匹馬再度深入敵營， 畢竟那只是一個人， 還是女娲解開封印的關鍵。

解決威脅的方法有很多種， 根據孔宣的說法，一旦方雪婷死了，身體中殘餘的鷹之石力量沒有了發揮餘地， 她本人也沒有成為關鍵的價值， 在這個大前提下很難保證有沒有人為了全人類的未來直接一槍将方雪婷斃了，來了個一了百了。

比起将她救出來，還是直接将人殺了成本更小一點。

但現在的問題時，被牽扯進大事件中的， 絕對不僅僅是方雪婷一個。

魔都有多少人？

就在剛才，百度告訴了葉遙答案。

2420萬人。

如果孔宣所言屬實， 聖門的人能夠利用九州鼎輕而易舉地抽取人生命， 這2420萬人， 就是人質。

國家能夠為了未來放棄一個人， 兩個人， 但是一座城市，兩千多萬人，這怎麽放棄？

同理，葉遙也不認為，他和窮奇能夠為了這2420萬人買單。

窮奇抽完一根煙，同葉遙對視一眼。

神奇的是，兩人就看一眼，竟然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麽。

“方雪婷的事跟龍六提一嘴就行，其他人沒必要知道。”窮奇道，“至于聖門……”

他冷笑一聲：“有些人就應該知道他們的敵人所圖非小，要不然以後也不會長教訓。”把身為超一線國際大都市的魔都作為“人質”，不知道有多少相關人員會驚恐得睡不着覺。  。

龍六的臉色都變了。

窮奇就是窮奇，在龍六這裏待遇都是獨一份的，要求同他直接視頻聊天，張平一秒鐘都沒考慮到就同意了，而且還非常貼心地給他們找了一個絕對安全沒有監控的房間，自己還退了出去。

他已經猜到兩人有機密要談。

不過……

看了眼還是很淡定的葉遙，張平想，作為人類，葉遙真的算已經被窮奇信任到極限了。

他本人與非人類的交集并不多，畢竟張平的人設就是一個科學挂的工科男，但是身處怪異環境之中，怎麽會不知道非人類同人類之間猶如天塹一般的鴻溝。

壽命是排第一的，因為壽命之間的不對等，非人類很少對人類付出感情，就算是付出了感情，也就等同于人類和他們養的小貓小狗，并非平等的存在。

沒辦法，因為人類活得時間太短了。

就比如說龍六與郭老之間的布局，他們能夠花幾十年讓所有人以為兩方不合，就為了抓住聖門的尾巴，對郭老來說這幾十年意味着什麽尚且不談，對龍六來說，這數字不過就是他長達幾千上萬年生命中彈指一揮間的小插曲。

這樣想想，葉遙和窮奇認識還不到一年吧？但他已經成為了秘密的保管者，真厲害啊。

一邊在心底感嘆，張平一邊關上了門。  。

窮奇在接通龍六之後，以最快速度說了一遍女娲他們接下來的操作，在說到獻祭魔都兩千萬條性命時，就連龍六都沒辦法維持住臉上的笑容。

這相當不尋常，且別說是葉遙，窮奇跟龍六認識這麽久，就從來沒有看過他不帶笑的模樣。

全世界最後一條黃金龍即使出生在洪荒時代之後，也自帶從容氣場，非常善于作出一切都在他計劃之中的自信模樣。

龍六沉吟一會兒道：“得阻止他們。”

“廢話。”

窮奇的表情相當輕蔑：“我也知道得阻止他們啊，問題是怎麽阻止？”

“九州鼎的位置已經被找出來了，除非你有辦法将它帶走再隐藏起來，要不然女娲的走狗會一直跟在它屁股後面跑，直到找到九州鼎為止。”

窮奇道：“東西就在那，你準備怎麽處理。”

聽起來就像一個無解的結局。

葉遙在心中想到，他們所處的位置，實在是太被動了。

只要九州鼎還存在，他們無論做什麽都會受到限制。

如果……

讓他們都沒想到的是，龍六接下來的說話內容驚為天人。

窮奇的心髒都漏跳了一拍。

“如果我說，将九州鼎毀了，你們覺得怎麽樣？”

龍六說話的語調幾乎沒有起伏，異常平靜，同他話中的內容完全不同。

窮奇：“哈？”

“你再說一遍？”

龍六道：“別這樣，你沒有聽錯。”

“我說的就是，把九州鼎毀了。”

葉遙聽見龍六的話，拍拍手：“好主意。”

他感覺到了自己想象力的貧瘠，最簡單的方法不就是這個嗎？如果真的毀了九州鼎，簡直就是一了百了的大好事。

“你別添亂。”窮奇的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九州鼎有那麽容易被毀嗎？”

“我猜沒有那麽容易被毀。”關鍵時刻，葉遙倒是比窮奇樂觀一點，他聳聳肩道，“但我們似乎沒有別的辦法？”

“而且，既然龍六提出來了，那就證明，毀掉九州鼎不是不可能的。”

龍六道：“我當然沒有實踐過，只是提出一個假設。”“這世界上一切有形之物都有凋零的一天，聖人亦然。”

他也不知道鼓搗了些什麽，巨幅屏幕忽然從中間分隔開，龍六在左邊，右面則變成了上海市的三維平面圖，而且還是黑白的。

紅色的線條遍布大地，穿過黑與白的交界處。

這是……

葉遙睜大了眼睛。

“在九州鼎确認存在之後，我去查了點資料。”

“在我國自古至今的史料記載中，九州鼎一共就才出現了93次，其中包括衆多野史以及各地神話傳說。”

“但大部分記載中，九州鼎都與靈脈聯系在一起。”

“所以呢？”窮奇死人臉，“你究竟想說些什麽？”

龍六并沒有因為窮奇的催促而改變自己的步調，各種意義上，他已經被催促習慣了。

“你來看看這幅圖。”

葉遙一眼就看出了紅線的交彙之處，說來也奇怪，這些紅線的粗細不一，最細的就如同刺繡時用的繡花線，粗的比毛線還要粗，簡直像是一截毛茸茸的貓尾巴。

然而，粗細不一的紅色線條就如同千萬條河流小溪，最終在一點相會。

“東方明珠。”葉遙動了動嘴皮子。

“靈脈的交彙點是東方明珠。”

“賓果。”龍六打了個響指，“可惜沒有獎勵。”

“所以現在，開始提問，東方明珠下是魔都靈脈的交彙點，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什麽？

葉遙噎住了。

他的入行時間有點短，相較于窮奇等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總是會在基礎問題上卡一卡，這就是活的時間太短的弊病。

不過這一次的神奇之處在于，窮奇竟然接上了。

他不情不願道：“這意味着，九州鼎可能是最初的靈脈發源地。”

葉遙：啊？

看見葉遙的表情，窮奇更不爽了：“你這是什麽呆逼表情。”

葉遙：“我只是在虛心求教。”

龍六道：“窮奇說的不錯，我之前緊急聯絡了一大批數據分析師，他們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葉遙道：“所以，準備怎麽做？”

龍六露出了一個不知道怎麽描述的笑容道：“最可行的方法是，在同一時間将靈脈的的入口封住。”

也就是圍繞九州鼎一周的通道口。

“從鼎中向外傳遞的地量被限制在小小的一方地中，不得外洩，便會積累得越來越多，最終産生驚人的化學反應。”

爆炸。

一場說不定會把九州鼎給掀翻的爆炸。

“九州鼎的力量來源于聖人，是聖人的軀體在溫養靈脈。”龍六道，“同理，能夠分解聖人軀體的，只有他們自己的力量。”

“當然，這一切都是假設，誰都不知道這方法能不能真的把九州鼎連同其中聖人的軀體一同炸了，但這确實是目前為止，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案。”

龍六道：“要不要為了兩千萬人的性命試一試？”

葉遙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龍六道：“說。”

“如果九州鼎不存在，靈脈是不是也會逐漸枯萎？”

龍六點點頭道：“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葉遙道：“那上海，會怎麽樣？”

龍六道：“我也不知道。”

葉遙：？？？

龍六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得知道一件事。”

葉遙道：“什麽？”

“宇宙萬物，可不是因為有靈力，才能活到今天。”

“靈力固然是讓生命活的更好的手段，但在末法時代的今天，這種力量已經退出世界舞臺很久了。”

“植物的光合作用創造氧氣，新生命的誕生帶來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在沙漠邊緣生長的胡楊樹依舊能提供自然之力。”

“而人類，正在用科技改變世界，從上古存活至今的生命體，每一個都能在不同的時代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所以，別将靈脈看得太重。”

“失去了它，我們的生活或許有改變，但絕對不會比讓這座城市變成一座死城更加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