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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宣,首席總助,出了名的一絲不茍,執行認真。與之對比強烈的是總裁本人,敷衍了事,得過且過,對公司的事是一問三不知。

可誰叫他姓「郁」呢?

郁,剛好也是集團董事長的姓氏。他也姓郁,董事長親生仔。

在公開場合,智宣總是寸步不離地守護在郁韞韌身旁,不為別的,衆所周知,他是郁韞韌的腦。是的,衆所周知,郁韞韌自己本身無腦。

前面迎來一個大叔笑着走來,郁韞韌一擰眉,智宣就立即會意,在郁韞韌耳邊說:「他是雄飛的總裁姚帆,上個月和您打過高爾夫,輸了三杆。」郁韞韌趕緊揚起一個笑,握住對方的手:「姚總啊,姚總,怎麽,上次輸了三杆,不服氣要再挑戰啊?」姚總哈哈大笑,和他談了幾句,又散開了。郁韞韌只覺非常無瘾,四處張望,見一窈窕女子眼波似有若無地飄來,也算是這個無聊宴會的一抹亮色。郁韞韌便扭頭跟智宣說:「看到那邊那個老偷看我的紅衣36D美女沒?快去跟她要號碼!」智宣嘆一口氣:「她是Tiffany Yuan,您半年前交過的女友。」然後智宣又頓一頓:「而且是34C。」郁韞韌完全不介意智宣知道自己前女友尺寸的事,一來這非常正常,因為從鮮花、包包到情趣內衣,都是智宣負責采購,知道這個尺寸并不出奇,另外,智宣是個同性戀,不會和他女友有染的。

其實有也沒所謂。

好兄弟嘛,有好大家分。

郁韞韌的生活哲學。

姚總又看了看智宣,見智宣站得很直,從頭到腳,都是一絲不茍,和他做人做事一樣,不覺有些羨慕地對郁韞韌說:「真羨慕你啊,有阿宣這麽叻仔的助理。什麽時候不做總裁了,這個助理記得推薦給我。」郁韞韌哈哈大笑,心無芥蒂:「好啊!一定!不過阿宣其實脾氣也很大的!上次說還拍着桌子說要炒了我!」姚總覺得不可思議,看向智宣:「真的嗎?」智宣微微一笑:「沒有拍桌子。」

姚總非常好奇:「到底是發生什麽事,叫阿宣也這樣大動肝火?」說着,姚總又一頓,指着郁韞韌說:「肯定是你不對。」郁韞韌認錯地點頭:「肯定是我不對。」然後郁韞韌啜了杯中香槟一口,又說:「當時我想給一個親密女友投資,他非常強烈地反對。我想着,一點錢給女孩子玩玩無妨,但阿宣說我這樣對董事會無法交代。若我執意如此,他只能辭職向董事會謝罪,然後還徑自走了,說要先去巴厘島,把年假花光後回來請辭。」姚總笑笑:「哦,這樣啊。那後來呢?」郁韞韌拍了拍智宣的肩頭,說:「這還用說?我當然是與女友分手,開車去機場把阿宣追回來啊!哈哈哈!」姚總也大笑:「做得好,做得好!就該這樣!年輕漂亮又愛花錢的女人哪裏會少?阿宣這樣的好幫手,卻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

姚總他們都說,郁韞韌這個總裁做得很悠閑。財力方面不用擔心,上頭有他親爸爸,執行方面也沒問題,一切都有智宣把關。郁韞韌負責的事情就是簽名和露臉。

只是郁韞韌的好日子似乎要到頭了。

智宣一直想着姚總微妙的态度,還有姚總說的那句「什麽時候不做總裁了」。

郁韞韌什麽時候不做總裁了?

智宣總覺得最近集團上頭的風扯得很緊,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公司這邊也是人心惶惶。只有郁韞韌還是歌照唱、舞照跳,什麽都影響不了他尋歡作樂的興致。

每當智宣在工作上有啥不順心的,都會選擇去夜場喝一杯。大概認識他的人,都不能給想象智宣這樣的人居然會混跡夜場。事實上,智宣也曾在夜場碰見過熟人,卻沒有被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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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智宣還有些小小的緊張,後來想想,這也認不得,是很正常的。本來這些「熟人」和他就不熟,況且燈光昏暗,面目模糊,更別說他與日常迥異的打扮了。

在白日裏,智宣的打扮非常古板老土,仔細梳好的卻扁平得幾乎貼住頭皮的八十年代大背頭,油光水亮得和他腳下的no brogues的牛津皮鞋一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钛金屬半框眼鏡。整個人似從80年代電影裏走出來,使人和他交流時不敢說一句網絡用語。

夜裏,他也是背頭,只不過是抓得蓬松的、充滿空氣感的背頭,他一直是背頭的鐘愛者,喜歡露出自己光潔圓潤的額頭,以及和劍眉極為匹配的青黑鬓角。金屬框的眼鏡是理所當然要摘掉的,隐形眼鏡看心情戴或不戴,因為他的近視其實并不嚴重。摘掉眼鏡之後,他那斜斜上挑的眼角才顯出應有的魅力來,好叫吃了半杯酒的他就能顧盼生輝、眉目含情,在夜店裏鼓噪的音樂裏盡情釋放騷氣。

「美人兒……」一個男人走近,「我可以坐這兒嗎?」

智宣擡起頭,長眉挑起:「你來幹什麽?這兒是gay bar。」

大直男郁韞韌大剌剌地坐下,随手跟酒保招手,指了指智宣:「我跟他喝一樣的。」酒保點頭給他一杯加冰威士忌。郁韞韌還是唯一一個在夜場遇見智宣并一眼将他認出的人。這絕對出乎智宣意料,他一開始還拒不承認。畢竟郁韞韌是個昨天睡過誰第二天醒來都能忘記的傻子,智宣認為自己斷然否認,就能避過一劫。郁韞韌卻信誓旦旦:「我知道是你!你也不用裝,看你幫我訂夜場、找僚機的手法,我都知道你不是什麽正經人了!」

讓智宣異常安心又異常意外的是,看起來非常不靠譜的郁韞韌,并沒有對外說過一句智宣愛泡夜場的話。

郁韞韌幹掉杯中威士忌,然後辣得喉嚨冒煙,忍不住咳了兩聲。智宣問他:「你喝那麽猛做什麽?借酒澆愁?」郁韞韌拍了拍智宣的肩膀:「你以後自己照顧自己。」智宣聽了這話,背脊肌肉都緊繃起來:「什麽意思?」郁韞韌說:「我不中用,要從這個位子上撤下來了。你應該是無礙的,大家都喜歡你。」智宣瘋狂搖頭:「不可能!你是郁董的親生仔啊!」郁韞韌便說:「問題是,我爸不止我一個親生仔。」

智宣才想起郁韞韌那個「薛定谔的兄長」。

有人說郁韞韌有位長兄,也有人說郁韞韌自己就是有且僅有的郁少爺,可是家族的人卻總稱他為「二少」,是否暗示還有以為諱莫如深的「大少」?也有人說這個「大少」是無名無份的私生子,也有人說「大少」早夭,更有人說「二少」是因為郁韞韌很二,才這麽叫的。智宣竟覺得最後一個猜測也很靠譜。

然而,誰又知道,沒多久前,這個「薛定谔的大少」從盒子裏跑出來了。

智宣便說:「大少不是在海外子公司嗎?」郁韞韌從兜裏摸出煙盒,抽了一根,略帶憂愁地說:「我爸說要合并業務,讓大佬回來這邊坐鎮,兩邊都歸他管。」智宣安慰似的拍了拍郁韞韌的肩膀:「這樣啊……」他也對大少早有耳聞,這個莫名跳出來的大少爺,說是在海外長大的,畢業後在海外公司做管培生,培了一輪之後突然爆出他是太子爺的身份,也順理成章上位,現在在海外當着總裁,業績非常好,股東對他都很滿意。便也很多人傳說二少要失寵了。

郁韞韌深沉沒多久,一支煙的時光過後,他又開始眉飛色舞:「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我都不适合做這個。」說着,郁韞韌又戚眉戚眼:「如果是算『蒲王』,那我就當仁不讓!這麽無聊的生意,還是交給我大佬吧!」那智宣搖頭笑笑。郁韞韌又伸手搭智宣的肩,智宣不客氣地甩開他的手:「不要對基佬動手動腳是基本的禮貌。」郁韞韌笑說:「好、好。我就是叫你自己執生,我大佬沒我那麽好說話。」智宣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笑了笑:「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我自己知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個新上任的總裁,怎麽會用舊任的總裁助理?

智宣又想,每一份讓郁韞韌簽字的合同,都必先經智宣過目。智宣才是實際上的執行人,在這些年來,都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盡管他不得罪人,別人也不見得不想擠他下去,好自己上位。估計在大少那邊,已經好多人說他「把持朝政」,他已經被渲染成了「帶把的魏忠賢」了。

這位「薛定谔的大少」,大名叫郁韞韬。今天上午下飛機,中午前就開着座駕到達公司,沒有任何預兆。大家自然有失遠迎,兵荒馬亂地接駕。唯獨智宣只在辦公室繼續處理手頭上的工作。

郁韞韬來到公司樓下時,一早不忿智宣在自己之上的副總裁Emu Yi趕緊上眼藥:「總監及以上級別的人都到了,除了總助智宣,我們通知他了,他卻推說有事,所以沒下來。」郁韞韬問:「你是?」他說:「我叫伊苗,英文名Emu。」郁韞韬點頭:「我知道你,是副總裁。」然後,郁韞韬又對大家說:「你們有事的都先做事,不用管我。我自己招呼自己就行。」

郁韞韬直接上了總裁辦公室,智宣便在那兒。他也得知郁韞韬駕到了,在聽到電梯叮咚聲之後,也站了起身,從腳到頭都直似一條線。電梯門打開,走進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打扮倒和智宣相似,一樣的嚴謹商務範兒,只是背頭還是抓得比較松的,臉上也無眼鏡,整張臉不加一點垂發或眼鏡的遮掩,袒露出本來就接近完美的輪廓。智宣擡起眼,看見郁韞韬,忽似被萬劍攢心。

旁邊幾位總裁秘書俱是美女,都是按照郁韞韌口味選的,見新總裁來了,紛紛莺莺燕燕地迎上去。因此智宣僵立在原地的失禮倒不顯眼了。郁韞韬看着總裁辦公室裏都是脂粉氣,還一下子撲來了幾個嬌嬈女子,叫他以為自己誤入盤絲洞。他便一擡手,制止這幾位「女妖」:「可以了。你們去做事情,不必招待我。」那幾位「女妖」,既然是「女妖」,除了吸精氣還有什麽事情做的,便也委屈起來,只怨新總裁如此美貌卻不解風情。

郁韞韬走到智宣面前:「你是智宣?」智宣原本還不敢确認,如今倒是99%的肯定了,對方就是他那個一聲不吭人間蒸發的前男友。

但還是有1%的不确定。

郁韞韬的眼中沒有任何波動,似乎對面的就是一個陌生人。那智宣便也拿出對待陌生人的态度:「是,總裁。」說着,智宣拿起手中的文件:「我沒意料到您來得那麽早,交接的文件還未整理完,目前只有這些。您需要現在過目嗎?」郁韞韬點頭,接過文件:「辛苦了。」

郁韞韬坐下,開展了他的工作。

智宣不确定,他扭過頭,悄悄用眼角打量對方。還是那樣英俊得連妖精也能迷倒的樣子。可是……眼前這個不茍言笑、謹慎專注地工作的人,和記憶中那個臭男人無法重合。如何能想象這樣的男人将他壓在牆上,笑着說:「你好緊……我要今晚便将你擴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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