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此時是下午三點左右,房前家門口,太陽曬得到的地方,有老人家在曬太陽,也有小孩子玩得火熱。
高羅家位于一排居民房的中間,不同于其他很多把一樓租給了做鞋賣鞋的,高羅家沒有挂上任何鞋廠的名字。
四層樓的房子裏,一樓大門緊閉,二樓燈光大亮。透過半開的窗戶,隐隐可見裏面有個人影。
“是個女人。”宋不羁想,“還是個有點年紀的女人。”
派出所民警“咦”了一聲,奇怪道:“怎麽房子裏有人?”
紀律偏頭看了宋不羁一眼,示意他跟上。
宋不羁摸摸鼻子,心下十分懷疑,紀律已經從他身上看出了什麽。
畢竟自從他恢複正常後,他經常能對上紀律看過來的視線。
——他在觀察他。
宋不羁腦子裏清晰地浮現出這個想法。
不過……
即使觀察出他有什麽問題,那又如何。
宋不羁不禁得意地想道:“老子有異能,量你怎麽猜也猜不到。”
高羅家右邊的那戶房子外,有一個阿婆在曬太陽。阿婆坐在凳子上,靠着柱子,半眯着眼,十分享受。
紀律過去,蹲到阿婆面前。
宋不羁驚奇地發現,此時紀律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和藹可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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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我們是警察。”雖然他們二人沒穿着警服,但是派出所民警穿着,有眼的人一眼便能看到,于是紀律索性直說了,“您家旁邊,這是高羅的家嗎?”
阿婆年紀大了,反應遲緩,似乎還有點耳背,聽到“警察”二字也沒什麽反應,反而對“高羅”這個名字起了反應。
“高羅?”阿婆喃喃說,“哦,你是說老高啊……”
“是的,老高。”紀律說,“老高原先是住在這的嗎?”
阿婆轉了轉脖子,看向旁邊那戶大門緊閉的房子,說:“是啊,老高,我們原先是鄰居。可惜……老高啊,就這麽去了……”
阿婆深深地嘆了口氣,臉上出現一種極為惋惜的表情,她說:“老高是個好人啊……我兒子女兒常年不在家,有時候碰到什麽困難,都是老高照顧我啊……沒想到這麽好的一人……就這樣沒了……”
阿婆說得很慢,紀律便靜靜地聽着。聽她說完了一段話,才接着問:“阿婆,您知道老高在村子裏有哪些親朋好友嗎?”
阿婆大約是沒聽清,徑自說起了當年的火災:“當年啊,晚上了吧,我和對面的張阿婆散完步回來,我倆正準備進家門呢,就看到鞋廠那個方向啊,天空都映得通紅通紅的。張阿婆當時一拍大腿,就說‘壞了着火了’,我們趕緊過去,一看,哎,果然着火了!”
“附近其他人啊,也被大火吸引過來了……火燒得真是大啊,我和張阿婆離得遠,都感到滾燙滾燙的……老高在裏面呆了那麽久,那得是多燙啊……消防車來了後,撲了整整一小時才撲滅呢……鞋廠沒了,老高也沒了……”
“小夥子啊,”阿婆擡起手,拍了拍紀律的肩膀,“你們以後可也得小心點啊,這火災真是可怕啊……生生就把一個人燒沒了……現在好啊,村子裏每天都強調消防安全,做鞋的、出租的家家戶戶檢查過去……”
連“消防安全”這個詞都從一個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口中說出,可見下裏村現在消防确實查得緊,宣傳得廣了。
紀律應了幾聲“是”,再次問:“阿婆,您知道老高有沒有什麽熟人?”
阿婆這次像是聽清了,不過說的內容卻有點奇怪。只聽到她說:“老高來我們村時啊,二十多歲,連三十都不到,還是個挺帥氣的年輕小夥子呢,雖說獨自帶着一個兒子,但我們村裏好些小姑娘啊,還是看上了他,其中就有當時我們村的村花呢……不過說來也奇怪啊,老高連村花都看不上,也沒見他和哪個姑娘家走得近……倒是有一個關系挺好的,我以前啊,經常看到他們一起吃飯,一起喝酒……喏,就是他做工那鞋廠的老板,現在出獄了吧?叫什麽來着……”
紀律和宋不羁都是心下一驚,這消息,剛才去真美麗鞋廠的時候,可沒聽那李總說起過。
原先大賣鞋廠的老板,和高羅關系很好?
好到什麽程度?
紀律又問:“阿婆,那高家現在有人住嗎?”
“老高有個兒子吧,白白嫩嫩,長得可好了。”阿婆陷入回憶,“我記得他小時候,生病比較多,便被人取了個‘病娘娘’的外號。那幫小兔崽子也真是,每次見到人,都齊刷刷的這麽叫。這也是彬彬脾氣好啊,換了哪個脾氣差的,早揍了過去喲。”
“高彬現在還會回來嗎?”紀律換了個問題。
“彬彬現在在大城市吧?老高還在的時候,我聽他說起過,他們家彬彬可有出息了,考上了大學,學醫呢,以後會是個大醫生。彬彬也是個好孩子啊,老高去世這麽些年了,這房子還一直留着,不賣,定期雇人來打掃。”阿婆擡頭,伸出手指了指樓上,“這不就要過年了嘛,彬彬又請人來打掃了……”
宋不羁擡頭看去,二樓的房間依舊燈光大亮。從這個角度,看不出房間裏有沒有人。
紀律向阿婆道了謝,站起來,朝高家走去。
紀律先是敲了敲門,房裏沒反應。
宋不羁說道:“哎,紀隊,人在二樓呢,可能聽不到敲門聲,不如你大聲喊一喊?”
紀律掃了他一眼,把門前的位置讓給他:“你來。”
宋不羁滿臉問號:“嗯?”
派出所民警這時在旁邊說道:“哎,不是,紀警官,這不太好吧,主人家不在,我們就這麽進去,不就相當于擅闖民宅嗎?萬一被投訴,我不是要……”
民警撓了撓腦袋,一臉糾結。
紀律同樣掃了他一眼,不過這一眼,就冷多了。
“六年前大賣鞋廠火災一案有問題。”紀律說。
民警“啊”了一聲,茫然道:“問題?什麽問題?哎,紀警官,這不就是一件因鞋廠消防不到位不小心着火的事故嗎?這還能是刑事案件不成?”
紀律扯了扯嘴角:“你說呢?”
民警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神色,斟酌道:“這事故當時不都鬧到了市裏省裏嘛,上面派來的專家們也都得出了事故這個結論啊……”
紀律冷笑一聲,沒說話,又看了宋不羁一眼。
宋不羁指了指自己:“我?哦,我也覺得紀隊說得有道理。”
——雖然不知道紀隊是怎麽覺得當年的火災有問題的。
不過宋不羁确實也認為當年那場大火有問題,首先便是李總手腕上那金手表。
宋不羁斂下眸子,遮住某種情緒,再擡起頭時,對紀律笑了一笑,然後伸出手,重重地敲了敲門,邊敲邊喊:“有人嗎?警察!”
宋不羁的聲音比紀律大多了,樓上那打掃的人顯然聽見了,隐約可聽到房內傳來一個模糊的聲音。
半晌後,門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再接着,門便被打開了。
一個鐘點工打扮的阿姨出現在他們面前。
“你們是……”保潔阿姨疑惑的目光在三人間穿梭,看到派出所民警身上穿的警服時,吓了一跳,“警察?”
派出所民警無奈,亮了證件,然後輕咳一聲,說:“你好,方便我們進去說話嗎?”
雖然下午時分,做工的還在做工,但留在家中的老人孩子以及家庭主婦可不少,他們又在這外面站了許久,早就引起別人的注意了。派出所民警覺得紀律小題大做,實在沒必要,便不想在外面“丢人現眼”。
保潔阿姨遲疑地把他們請了進去。
一樓好像還沒打掃過,一眼看去,水泥地上灰撲撲的,牆旁的櫃子上也蒙了一層灰。
幾句話問下來,他們已經大概了解這位保潔阿姨的情況了。她是被高彬請來,每個月打掃這房子一次,已經打掃了五年。
“警察同志,”保潔阿姨惴惴不安地說道,“我沒犯什麽事兒吧?不是我家人朋友出事了吧?”
紀律說了聲“沒事”,又問:“你每次來打掃的時候,高彬都不在?”
保潔阿姨搖了搖頭:“不在的。高先生在我們公司留了把鑰匙,所以他不用親自過來。”
宋不羁笑了笑,開玩笑地道:“他就不怕他家東西被偷啊?”
保潔阿姨一愣,而後焦急地辯解道:“我們可是正規公司,都是有素質的人,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警察同志,你這話可不能亂說!”
宋不羁:“開玩笑開玩笑,姐您別生氣哈。”
保潔阿姨的年紀都足夠做宋不羁的媽了,此時被他這麽一通叫“姐”,保潔阿姨頓時火也發不出來,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紅。
紀律一個眼刀丢給宋不羁,然後問保潔阿姨:“我們上去轉轉方便嗎?”
“這……”保潔阿姨遲疑道,“高先生畢竟不在家……”
宋不羁忙嚴肅地擺了擺臉,說:“姐,高羅先生當年的死亡有疑點,我們此番過來,就是重新調查。”
“不是被燒死的嗎?”保潔阿姨一驚,“還能有什麽隐情嗎?”
紀律沒說話,派出所民警也不知道說什麽,宋不羁含糊地“嗯”了一聲。
“姐,這樣吧,我們上去,您就在旁邊看着,我們保證只是看看,不做其他的,行吧?”宋不羁又道。
最後,保潔阿姨同意了,把他們帶去了樓上。
“這個房間是老高先生生前的卧室。”二樓靠南的房間,就是保潔阿姨下來前在打掃的房間。
“你們就看看啊,東西別亂動。”保潔阿姨不放心地交代。
“姐,我們知道的。”宋不羁笑着應道。
卧室就是普通的卧室,一張一米八的床放在房間的中間,床上床單被子等物品都沒有,床頭櫃上一盞上了年紀的臺燈。床的對面是個電視機櫃,櫃子上放着一臺同樣上了年紀的電視機。電視機櫃打開,裏面什麽都沒有。床旁的衣櫃裏,同樣什麽都沒有。
二樓北面的房間,更是空蕩蕩,除了一張三人座的木質沙發,便是冷冰冰的大理石地面了。
他們往三樓而去。
三樓南面的房間,是高彬以前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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