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朝花夕拾教育培訓機構的創始人李校長是個快要六十歲的老人。他兩鬓已白,其他地方卻看不出多少白發,雙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像是個還能再幹十年的中年人。

紀律和謝齊天進去的時候,原本坐在辦公桌前的李校長立即站了起來,走過來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兩位警官,這邊請、這邊請。”

校長辦公室裏有一張會客沙發,上面可坐三人。紀律和謝齊天坐下後,前臺小姐很有眼見地立即去泡了個茶過來,端到沙發前的茶幾上放好。

李校長在他們對面坐下,和藹可親地問道:“兩位警官過來這是……”

謝齊天說道:“您還記得您二十年前開過一家成人夜校嗎?”

前臺小姐在他們說話前就已經關門走了出去,此時校長辦公室裏就他們三人。

李校長以為警察過來可能是自己現在經營着的這培訓機構出了什麽問題,沒想到是問二十年前開的那成人夜校。

他愣了愣,說:“記得,成人夜校我開了八年,之後倒閉了,怎麽了這是?”

謝齊天拿出一張照片,說:“您記得您開的成人夜校裏有個學生叫王餘嗎?”

其實李校長記得的可能性很小,一來是因為時間久,二來是因為學生多。而且當時科技不發達,并不像現在一樣,各種信息都會輸入到網上。

紀律他們今天過來,更多是碰運氣。

沒想到他們運氣還挺好。

李校長盯着謝齊天拿出來的照片看了半天,眉頭皺了又皺,最後不太确定地說:“王餘……名字我不記得了,但是這長相我有點印象……”

“嗯?”謝齊天立即道,“您還記得這長相的女孩?”

李校長點了點頭,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他說得斷斷續續:“她當年十八九歲吧……沒怎麽讀過書……本來我不願收她的……但是她在學校門口跪了一天……我心一軟,就收了她……她成績跟不上……不過挺能吃苦的……後來她成績是那批人當中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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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律追問:“您對她來學校之前的事了解嗎?”

李校長兩鬓花白的頭發仿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又白了一根,他擰着眉頭回想了半天,才說:“想不起來,估計這姑娘當時沒跟我說過……”

謝齊天溫和道:“您慢慢想——那您當時看她以前像是經歷過什麽呢?”

“她來我們學校時,除了身上穿着的一身衣服,就背了個……我記得是斜挎包吧……包好像鼓鼓囊囊的,裏面還有身換洗衣服……她也沒什麽錢……當時交了學費後就立即去打工了……哦對了,我記得她好像是在送牛奶……每天一大早,挨家挨戶地送……”

紀律接過了話,問:“她父母呢?您知道嗎?”

李校長搖了搖頭:“我記得她無父無母……有次我問她,她好像是說父母把她賣了……我估計是賣到了哪裏做工,結果她逃了出來,跑到了這兒……”

紀律又問:“她說過她父母家在哪嗎?”

“這個……沒有吧……”李校長遲疑道,“兩位警官,這位姑娘她是出什麽事了嗎?”

紀律說道:“被殺了。”

“什麽?!”李校長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接着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輕咳一聲,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怎麽回事啊警察同志,這、這姑娘怎麽會被殺呢?”

“不好意思李校長,這個還在調查,不方便透露。”謝齊天彬彬有禮地拒絕了,看了看李校長聽說王餘被殺後迅速白下來的臉,關心地問道,“您還好吧?”

“沒事……”李校長呼出一口氣,說,“我就是有點兒震驚……她當年吃了那麽多苦……白天打了三四分工,晚上來學校學習,每天不到半夜不睡……這麽努力的一個人好不容易熬出了頭進了銀行……怎麽就、就……”

李校長說不下去了,紀律等他平靜了會兒,問道:“您知道她後來進了花城銀行?”

“是花城銀行嗎?”李校長說,“她畢業幾年後寫了封信給我,說感謝我當時的收留,感謝我的教育……說她已經在銀行工作了,但是沒說在哪家銀行……我當時本想回信給她的,但是郵局的人說她寄來的那個地址不存在……她亂寫的啊……”

“警察同志啊,你們一定要查出是誰殺的她啊……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找我……”

---

“紀隊,看來王餘當時寄完那封信後就不想再和李校長再有聯系。”謝齊天說,“會不會是李校長有什麽隐情沒說?”

“說不準。”紀律說,“假設王餘是打算和過去斷個幹淨,那麽為什麽?”

等他們回到辦公室時,宋不羁過來了。

宋不羁還是市局刑偵大隊的特別顧問,但他得到了允許,正常情況下不用準時上下班,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想什麽時候走就什麽時候走。先前沒什麽案子的時候,他就是下午來逛一圈回去,要麽幹脆不來。

但現在發生了一起殺人案,宋不羁想了想,還是過來了。

畢竟又是和“M1”有關。

紀律對謝齊天交代了幾句,便讓他去忙了。

宋不羁進了紀律的辦公室。

“紀隊,”宋不羁問,“案子有什麽進展呀?”

紀律沒有回答,反而走到他面前,先撫了撫他有些翹起的頭發,然後歪着腦袋親了他一口。

宋不羁一驚,臉莫名地燙了起來。

——他、他、他剛才做了什麽?

宋不羁萬萬沒想到紀律進門後是先親他,這人……談起戀愛來原來有這麽膩歪嗎?

但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的君子。

昨晚上他又親又摸的,宋不羁本以為會真的發生點什麽,他也不抗拒,但沒想到,紀律最後竟然只是把他上縮的衣服往下扯了扯,扯回了腰部……

真是令人遺憾。

宋不羁承認自己在垂涎紀律的肉體。

輕咳一聲,把腦中的遐想掃到一邊,宋不羁一本正經地看向紀律。

“王餘十九歲時就讀的成人夜校校址如今是馬路對面的一個培訓機構……”紀律慢慢地把剛才他和謝齊天去詢問李校長的事說了。

聽完後,宋不羁喃喃道:“你說……那個校長說她是被父母賣了的?”

紀律“嗯”了一聲。

被父母賣了的……

宋不羁覺得這話耳熟,額頭突突地開始跳,但是想不起什麽。

“怎麽了?”紀律擡手按了按他的太陽穴。

紀律的力道适中,手法意外的好,不一會兒宋不羁就覺得舒服了些。他輕聲說:“就覺得我好像忘記了什麽。”

奇怪了,他不是記憶力很好的嗎?

紀律:“想不起來就不要勉強。”

“好。”宋不羁應了一聲,當真不再想。

“還有一個發現。”紀律站起來,從辦公桌上拿起幾張照片,說,“王餘的腹部有五個字母。”

“嗯?”宋不羁接過照片,翻看起來。

“王餘死之前用鑰匙劃破了手指,在腹部留下了五個字母。”紀律說,“你看看能看出什麽嗎?”

宋不羁已經把照片翻完了,他說:“f、n、h……r吧,還有個m……有什麽含義?什麽五個字的首字母?”

話落,他拿起手機輸入了這五個字母,輸完後他哭笑不得:“煩惱好肉麻……輸入法第一個是這個,什麽鬼……”

紀律也沒什麽頭緒,不過既然王餘死前特地留下這個,肯定是有用的,只是他們還沒破解。

“王餘的個人物品中有沒有涉及到這些什麽字母的啊?會不會她學了什麽密碼學……”宋不羁想到什麽說什麽,“不難道她自己創造了一套什麽我們不懂的文字?我先前看了個什麽書,說有人無聊,自己和自己對話,發明了一種暗碼……”

紀律好笑地摸了摸他又翹起的頭發,說:“我估計沒你想得複雜。”

“唉。”宋不羁嘆了口氣,“好吧,希望是這樣,希望早日破案,早日抓到兇手。”

——早日找到每個命案的兇手。

——早日抓到盧浩才。

“對了,”正事說得差不多,宋不羁想到醒來後看到的常非發來的信息,問紀律,“你和常非發生了什麽嗎?怎麽常非怪怪的?”

紀律不動聲色:“怎麽怪?”

宋不羁點開微信,點開常非的聊天框,放到紀律面前,說:“你看他早上給我發了這麽條信息——羁哥,你放心,我會盡快搬出去的——這是什麽話啊?什麽叫我放心?”

紀律“唔”了一聲,簡短地說道:“昨晚從你房裏出來後,碰到常非了。”

“嗯?”宋不羁斜了他一眼,一副“你老實交代”的模樣。

“他是半夜起來上廁所的吧,看到我從你房間出來……”紀律輕笑一聲,“估計吓了一跳。”

宋不羁:“……”

所以常非認為他住這打擾了他和紀律?

“算了算了,”宋不羁擺擺手,“反正常非早晚要搬去侯律師那的。”

---

青山區,新海小區。

夏霁和俞曉楠來到了劉文韬的家,詢問劉文韬王餘被殺前後的事,以及王餘以前的事。

劉文韬好像是換了件襯衫,沒有昨天那件那麽皺巴巴了,但款式還是差不多。

“請喝水。”

劉文韬往兩個一次性杯子裏倒了點水,招呼着夏霁和俞曉楠坐到了客廳沙發上。

茶幾上的泡面還在,劉文韬也不在意,只是把它們往旁邊移了移,空出一塊桌面放杯子。

夏霁說明了來意,讓他把怎麽發現王餘失蹤,他又是什麽時候去報案的,詳細再說一遍。

劉文韬推了推臉上厚重的眼鏡,說:“我都告訴過派出所的警察了……”

“我知道。”夏霁說,“但還是請您配合再說一遍。”

“這麽沒效率的事……”劉文韬嘟囔了一句,從頭開始講。

俞曉楠邊聽邊記,發現劉文韬說的和雷鈞告訴他們的沒什麽差別。

說完後,夏霁繼續問道:“您和王餘是十年前結婚的,你們當年是怎麽認識的?”

“啊?”劉文韬茫然道,“這個和案子有關嗎?”

夏霁溫和道:“有沒有關系我們自己判斷,您只管告訴我們就行。”

“哦。”劉文韬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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