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項少龍與連晉坐在廳心,湖泊的濕風夾雜着陽光毫無遮掩的從落地的大空窗內吹了進來,風拂碧水,林樹争豔,陽光照的整個廳內一片金黃,正在擦劍的連晉身上冷漠狠辣的氣質似乎在這一刻褪了個幹淨,整個人顯得極其平和與從容,項少龍連忙收斂心神,問道:“為什麽幫我?”
連晉的心情顯得極佳,将劍在放在胸前端詳,一點眼神都未給予項少龍:“你不用謝我,我是在幫我自己。趙穆早就懷疑烏家堡,上次刺客夜探質子府,趙穆便提高了警惕,你去質子府是為了趙姬與嬴政吧?”是問句,可也未等着項少龍回複,“你該是秦國人。”
他們雖說所處在廳內,可這湖心小廳四周漏風的,頭頂草棚除了遮陽也站不下什麽人,連晉不是在套他的話,項少龍淺淺搖了搖頭:“嚴格意義上來算,我是秦國人,可我也不止是秦國人。”
項少龍想起趙穆闖進烏家堡,複又離開時的臉色,心中苦笑,問道:“不說這些了。蹴鞠賽,巨鹿候府贏了烏家堡,趙穆他到底想要烏家堡做什麽?”
連晉将劍指着項少龍,冷哼道:“你憑什麽以為我會告訴你!項少龍,你騙不了趙穆,也騙不了我,從你不打算加入巨鹿侯府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項少龍夷然不懼,連晉要是想殺他早就殺他了,避開劍身,往旁邊移了兩寸,嬉笑道:“我這不是就問問嗎?你要是不願意說,我也沒非要問出了什麽。”
連晉緩緩站起了起來,劍入劍鞘,移步堂心,指開門戶,冷然望着項少龍道:“這裏不歡迎你,你走!”
項少龍還是坐着,動也不動,他現在根本不怕連晉,只要連晉還有想從他身上獲得的東西,連晉的劍就不會指着他,大不了就是打他一頓,“若我說我是替烏廷芳來問的呢?”
見連晉沉默,項少龍臉上反而也沒有了笑容:“烏家堡控制了趙國近半的畜牧業,在趙國聲望又高,家将以萬計,趙穆早就想針對烏家堡了吧,可是動烏家堡,勢必動搖趙國根基。烏應元只有烏廷威與烏廷芳兩個孩子,烏廷威如今的能力完全不足以繼承烏家堡,趙穆是想讓你娶烏廷芳,兵不血刃的得到烏家堡的一切。從此,邯鄲便真正的就是趙穆的天下的。”
連晉沉聲道:“你确實很聰明。”項少龍平靜答道:“你真的要娶烏廷芳嗎?她不喜歡你。強扭的瓜不甜!你不會幸福的。”
廳內落針可聞,連晉臉上現出陰霾,鋒利眼神看向項少龍,沉聲道:“你是用什麽身份來替芳兒說話?而且我從不在乎瓜甜不甜,我只在乎瓜是我的!”
項少龍有些激動,又急又快道:“你在撒謊!你與烏廷芳也算青梅竹馬,如果你不在乎烏廷芳如何想,為什麽要克制自己直到前段時間才贈劍表白!如果你不在乎烏廷芳怎麽想,你敢将你對我的态度向烏廷芳展示一分一毫嗎?”
連晉瞟項少龍一眼,嘴中淡淡道:“巨鹿候府不是只有我連晉一個,即使是我不娶芳兒,也會有別人的。”
項少龍走到連晉身邊,肯定道:“不會的,以烏廷芳的性格,巨鹿侯府只有你才能讓烏廷芳暫時妥協。同樣,你不會讓別人娶烏廷芳,不要讓烏廷芳恨你。”
“恨?”連晉嘴角勾起冷笑,嘲諷看向項少龍,“娶了烏廷芳,我便能輕而易舉得到烏家堡。就算得不到烏廷芳,難道你想憑借這三寸不爛之舌便想讓我我放棄唾手可得的烏家堡嗎?”
項少龍沉吟半晌,低聲道:“連晉,你不要再騙自己了,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烏廷芳,烏應元不會相信你對烏家堡的忠誠,你又憑什麽肯定你能得到烏家堡。”
項少龍的目的很明确,不希望自己娶烏廷芳。這個決定,他也是想了許久才定下的,不管項少龍多麽巧舌善辯,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心。可他想着來找自己可能是烏應元,也可能是陶方,可唯獨沒想到,來找他的會是項少龍!連晉寒者臉,斥道:“這些都不歸你管,當我娶得烏廷芳時,你少不得叫我一聲姑爺。烏家堡籌謀落空,便得知道什麽叫認命。再說,你今日來此,是芳兒讓你來的?還是你自己來的?莫非,你與芳兒?”
項少龍聽得眉頭大皺道,他今日也不知是為何來找連晉,只是想到連晉要娶烏廷芳,他便不由自主便來此尋了連晉,項少龍頭搖的堪比搖頭娃娃,連忙否認:“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喜歡那個魯莽丫頭。我今日…..今日只是覺得你不适合娶烏廷芳。”
項少龍沉寂心中的思緒,深吸一口氣,柔聲續道:“今日确實不是烏廷芳叫我來的,我們兩都不能決定烏廷芳的心意。若是你真的可以讓烏廷芳開口答應嫁你,今日種種算我瞎說。若是烏廷芳不願嫁你,你不要強迫她。你我之間,我願意為你做一件事,任何事!”
雖說連晉已堅定內心決定,可項少龍的話對他不是沒有影響,他在動搖,若芳兒真不願意嫁給自己,他何以自處。前幾日若不是感受到芳兒對自己的态度變得愈加明顯,他不會冒險送劍,芳兒雖說沒直面拒絕自己,可就是練劍的接觸,她也不願意了。連晉看着自己的手,那個時候,芳兒便是從這雙手掙脫出去的。
芳兒的心裏似乎有了別人,望着項少龍離開的背影,似乎是陽光太過,項少龍的背影在日光下白的驚人,連晉眯了眯眼睛,是他嗎?
“你說雅夫人明晚邀請我去?”項少龍指着自己,他沒聽錯吧,那日他從連晉家中回到烏家堡時,雅夫人的馬車在集市失控,他救下雅夫人純屬意外,可這場意外看起來沒那麽簡單哦。
陶方點點頭,道:“這雅夫人那日便對你暗送秋波,大約是看你之後毫無動作,她便主動出擊。”
烏廷威在一旁拿着木劍,一招一式板正的練着所有基礎的招式,自從他爹讓自己拜項少龍為師後,他就成了項少龍的跟班,項少龍武義不錯,可項少龍從不教他,說是因為他基礎不穩,上層建築再美也是鏡中花水中月,不堪一擊。
聽到雅夫人邀請項少龍,烏廷威有些不不屑:“那女人邀請師傅做什麽?邯鄲城裏是個男人都能爬上她的床,師傅連我妹都看不上,哪裏又看的上那個女人?”
項少龍拿着石頭投向烏廷威的腦門:“說話歸說話,動作停什麽?再說哪個教你的,随意評價女人!”
他那日救下失控的馬車,看到馬車內的雅夫人就知道不妙,項少龍大感頭痛,他無心招惹女人,知道烏廷芳對他有意思之後,更是避開的遠遠的。可這雅夫人與烏廷芳又不一樣,他們現在對嬴政所在下落還是一無所知,雅夫人跟着趙穆十多年,肯定對趙穆的事情知曉一二,若是能從雅夫人處套出消息,也算是進步。
陶方見項少龍表情,便知道項少龍此時需要的是一個臺階,笑道:“既然項兄對雅夫人印象不錯,那此行就有勞項兄了。”
才下馬車,便早有婢女在府外等他,項少龍解下佩劍,随婢女往府內走去。
趙雅府內,處處雕梁畫棟,極盡奢華之能事,項少龍看的目不暇接,他來趙國無論是明面還是暗處,也看過不少人家的府邸,趙雅府內雖不及巨鹿侯府,但也奢侈盡美,但這些人家中最出乎意料的便是連晉了,連晉的府中處處都能感受到有一股清苦氣,本應格格不入的連晉待在那裏似乎又格外合适。
婢女推開門的吱呀聲讓項少龍回神,撲鼻而來的濕氣,似乎昭示着裏間有不尋常的事情。
小廳內沒有燃燈,天邊的夕陽照進屋內,顯得一切都如夢似幻。才跨過門檻,便見一位美婦倚在水池邊,透了水的紗緊緊貼在美婦的胴|體上,隔着透明的屏風,感覺隐隐約約卻什麽都看的清楚。那名美婦體态舒閑,一手支着下颔,蒙上一層迷霧的動人眸子就那樣直勾勾的盯着他,形成了一幅能令任何男人神魂颠倒的美人橫卧圖。
是美人,更是極品。
項少龍勾唇一笑,動心是本能,他坦然享受,趙雅對他來說不是沒有吸引力,可他更知道,他若真和趙雅發生什麽事情,就更是錯上加錯了。
項少龍轉過背來,找到床上的衣服,抛到屏風後面:“雅夫人,池水濕冷,先将衣裳穿上吧。”
雅夫人起身穿上衣服,只是絲制的衣服沾了水,與剛才沒穿區別也不大,見項少龍有些躲閃的目光,雅夫人一聲嬌笑,朝項少龍走進幾步,發出比銀鈴還好聽的清脆笑聲,佯裝摔倒撲到項少龍懷中,擡眸看向項少龍:“項郎,還沒謝謝你那日救了奴家。若不是項郎神勇,奴家說不一定已經沒命了。”
說罷,雅夫人裝作後怕朝項少龍懷中再深入幾分。
“公子,你不能進去的。”屋外婢女意圖攔着來人,可還是失敗了。“在自己府上,見自己的娘還要通傳?”
見到來人,趙雅有些手足無措,項少龍将趙雅推正,看着來人,真是趙雅的兒子,趙盤。
趙盤怒氣十分,譏諷道:“還以為我的好娘親,在此接見什麽重要的人,原來竟然是烏家堡的一條狗。”
“盤兒,你太放肆了。”
項少龍舉起雙手,無辜望向趙盤,他确實什麽都沒做,而且他也沒打算做什麽,不過這個場景,也不怪趙盤多想,聽得趙盤如此說,項少龍也只是笑笑便坐在了一旁。
很不愉快的畫面,解釋?又能解釋什麽?項少龍給趙雅摻着酒,從趙盤離開,這個女人的情緒随着夜深愈發低沉。剛剛被自己兒子侮辱的傷心女人,現在也只能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卻沉默的不說一句話,她的心事與苦處只能伴着酒水深深的咽在肚子裏。
趙雅喝醉了,喚來婢女伺候趙雅休息,項少龍踱着步離開了這間屋子。
“雅夫人休息了?”項少龍看着出屋的撫雲,這是趙雅貼身的婢女,也是領着他進府的那名婢女。“那麻煩姐姐帶我尋一個休息的地方。”撫雲年紀看起來比趙雅還大,叫一聲姐姐項少龍倒是覺得無所謂,但是撫雲卻有些激動。
推開客舍,撫雲将屋內的油燈點燃,啞聲道:“項先生,已經很久沒人陪着夫人只是喝酒了,夫人是個好人,希望項先生不要傷害夫人。”說完便退了出去,本就不該她說的話,說出口已經是逾距,撫雲拍着胸口,趕着去往夫人處。
端着一杯醒酒湯,得到趙雅同意後,項少龍才進了屋內,将醒酒湯放在撫雲手中:“想着你昨夜喝多了酒,今天腦袋一定不舒服,找撫雲借用了你府上的廚子,專門為你做了一杯醒酒湯,喝喝看。”
雅夫人摸着衣領,不可置信的看着項少龍,昨夜什麽事都沒發生。端着醒酒湯,帶着些欣喜,“項郎,你沒走?”
項少龍溫柔笑着:“當然,雅夫人以朋友之誼邀請在下,在下怎麽可能趁着朋友酒醉就偷溜呢。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門外除了陶方,來等他的還有另外一人,陶方擺了擺手,這人他确實是攔不住。
見到項少龍出來,烏廷芳垂下了俏臉,玉指不安地扭弄着衣角,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看似随意地道:“你昨晚……”
避開了烏廷芳的眼神,項少龍上去攬着陶方,“在這裏睡了一個晚上,腰酸背痛的,先回去吧。明日還約了雅夫人逛街呢。” 他知道拒絕一個人絕不可猶豫,怕傷害別人往往結果就是你與他都不會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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