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與雅夫人逛街的事情,既算是騙烏廷芳的,也不算是,畢竟他當日下午确實去給雅夫人送了信,約雅夫人第二日去集市轉轉。
項少龍和喬裝民女的雅夫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雅夫人畢竟從小是受宮廷教養長大的女子,先是有些拘謹,後來便漸漸的放松了,面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可身後跟着的女子面上卻愈發落寞,烏廷芳也不知今日她來此做什麽,只是眼中離不開,腳上自然就跟上了。
連晉一直沉默的陪在旁邊,是烏廷芳約他出來的,他本是欣然赴約,可如今倒是反悔,還不如不來。有些問題是不需要問的,問出來的話不一定是真的,可感受不會騙人,心中又湧起當初烏廷芳脫離自己懷抱離開的畫面,只覺得五髒六腑全部攪作一團。
連晉深深望着她,臉上泛起一個但凡是女人見到都會覺得心疼的的笑容,輕輕嘆息:“你心中中意之人該是項少龍罷。”
烏廷芳吃了一驚,看向連晉,有點手足無措地到:“連大哥,芳兒才不喜歡他呢。”
可見項少龍與雅夫人進了飯館雅間,烏廷芳還是不由自主的跟了進去。
聽着隔壁雅間內的言笑晏晏,烏廷芳只覺得心中酸澀,他從未這樣對過自己,更是連一點機會都不給自己,酒入愁腸愁更愁,一個房間內不同的兩人,端着酒杯喝下去的都是同樣的心情。
撫雲一直守在門外,看到烏廷芳與連晉進了隔壁,猶豫再三才進去同趙雅禀告,雅夫人是不想見到連晉的。趙雅有些猶豫,忍不住偷眼看着項少龍,她今日很開心,可她确實又不想見到連晉。見趙雅強顏歡笑,項少龍關心道:“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現在情緒這麽低落呢。”
雅夫人不願意回答,項少龍也不好多問,笑笑說道:“既然你沒有心情,那我們改日再約?”雅夫人猶猶豫豫的點了頭,她這樣的女人最為敏感,知道項少龍沒有生氣,露出一抹笑容。
看着撫雲和雅夫人還有什麽想說的,項少龍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我去結賬。”還未尋到老板,便見兩小二在一旁盯着樓上,猥瑣笑着:“剛才我可是見連大爺送醉酒的烏家堡大小姐上了樓歇息,孤男寡女,這烏家小姐生的極美,說不一定啊,上面已經,嘿嘿。”
“當!”項少龍手中的銅幣擲在酒館桌上,驚道:“你說什麽?!”
芳兒喝醉了,他也醉的不清,連晉跌坐在榻邊,看着芳兒的睡顏,湊到烏廷芳耳邊,夾雜着酒意的暖氣撲在烏廷芳耳邊:“芳兒,我是真心的。”醉酒中的烏廷芳自然是不清楚連晉在說什麽,只覺得這暖氣十分的不舒服,将耳朵往枕內藏了藏,而一張粉色的俏臉卻全然落在了連晉的眼中。
連晉将掌心攥緊,猶豫了許久,卻壓抑不住心中的那股渴求,将唇慢慢湊近了烏廷芳的唇邊。
“你在幹什麽?”項少龍推開門便見得這幅場景,将榻邊的連晉扯起抱着。連晉本就比項少龍矮了幾分,連晉本就腳軟,項少龍這樣一拖一抱,反而是将連晉抱了個滿懷。
項少龍?真讨厭!
雅夫人久等項少龍不歸,出來尋他,跟上樓來,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縱使連晉掙紮的厲害,項少龍沒放下他,反而是拜托雅夫人将烏廷芳送回烏家堡。望着在項少龍懷中的連晉,趙雅沒有多說什麽,吩咐撫雲将烏廷芳扶起,便離開了。
連晉醉的厲害,可也知道抱着他的人是項少龍,連番掙紮,終于是脫離了項少龍的懷抱,連晉突然在房內挺挺站直,醉意朦胧的直視着面前的項少龍,忽的伸手手來,以手代劍,嘩嘩兩下,指在項少龍身上。項少龍被這兩下戳的極疼,可連晉似乎也就這兩下了,瞬間閉上眼睛,便筆直的往後倒去。
這後面就是床榻,後腦勺挨着怕不得腦震蕩啊,項少龍上前樓主連晉的腰與頭,或許是因為做了錯事,他總是容易對連晉心軟,也總願意替連晉找理由。看到連晉為情所困,還是因為自己,項少龍也不免內疚。
将蜷成一團睡覺的連晉拉直,用溫水浸濕帕子,放在連晉頭上,撐着下巴,看着似乎睡覺也不安生的連晉,似乎是手中缺了些什麽。項少龍将背上的木劍放在連晉手中,果然連晉頓時就安穩了。
“到底是有多喜歡劍,怪不得是趙穆手下第一劍客。”項少龍嘴中嘟嘟囔囔,将冷卻的帕子換成溫熱的帕子,用手在連晉臉上胡亂的蹭一把,捏一下,這連晉貌似年歲只比他小一些,又聰明武功又好,難得長得還好。
人總愛拿動物比人,陶方曾經說過,連晉像蛇,嘴角笑着,可眼睛裏卻從來沒有笑意,總是一副算計的神色,不得不讓人警惕。對于陶方所說,項少龍算是同意一半,可是另一半,項少龍也十分好奇,連晉到底是什麽模樣。
連晉不常喝酒,一則是因為喝酒誤事,二則便是因為他的酒量實在是難堪,天生的,怎麽訓練無無計可施,最後只能漸漸的放棄飲酒。以往飲酒第二日醒來都是頭痛欲裂,可今日倒是覺得清爽。連晉摸摸自己的嘴唇,他還記得自己是與烏廷芳一起的,可現在床上卻只有他一人。
項少龍踏步上樓,聽得屋內動靜,便知道連晉肯定醒了,“剛才就算到你應該已經快醒了,我聽樓下小二說,你也沒喝多少酒啊,怎麽這麽不禁得醉?”将手中的醒酒湯放在連晉手中,不打一聲招呼,項少龍突然掀開連晉的床鋪,本來直勾勾盯着項少龍的連晉被吓了一跳,嘿嘿一笑,項少龍抓出自己被窩裏的木劍,朝連晉催促:“這湯還是熱的,快喝了吧。”
“你…..”本想問項少龍為何在這裏,可話還未出口,連晉便咽了回去,他從未試過如此安穩舒适的的醒來,身旁還有一個隊自己毫無敵意的人,若不是眼前是項少龍,或許他此時會更舒心些。
項少龍這木劍一直是背在背上的,松開方便,綁回去倒是難得多,下次讓陶方幫他做一個劍套吧。
連晉不說話,屋內靜悄悄的,氣氛有些尴尬。項少龍心裏嘆口氣,坐在榻下邊綁劍邊碎碎念。
“連晉,你酒量不好,以後少些酒,小喝怡情,大喝傷身,你不知道,喝酒喝多了,抓劍的時候手會抖的。”似乎是想起什麽,項少龍又笑道:“小時候,我媽告訴我,別玩小鳥,玩小鳥玩多了,手也抖。連晉,你小時候肯定沒玩過小鳥。”
……
連晉捧着碗,沉默的聽項少龍叨叨咕咕,雖然有些話聽不懂,可大概意思聯系上下也能猜到,唯一有個稱呼,連晉有些摸不着頭腦:“媽?”
項少龍将劍背在身後,随意回到:“哦,就是我娘。不過我好久沒見着我娘了,她和她的愛人在外面環游世界,很長時間才回回家一次。”
“環游世界?”
“就……就是各個國家游覽,領略領略各個國家的風光。”連晉已經将醒酒湯喝完,項少龍起身将連晉放在床頭的碗收起來。“你一個人行嗎?要不我送你回去?”項少龍知道有些人喝完酒似乎反應挺大的,不知道連晉屬于不屬于這一類,見連晉還不下床,項少龍提議道。
“不用了。”連晉出言拒絕,他不是不起身,只是因為項少龍在屋中,他才不願意。只是語氣中淺淡得帶着一絲對剛才氣氛的不舍。他從沒見過他的母親,他的奶娘為了保護他,被人推到河裏淹死了,可憐悲傷這樣的情緒是最沒用的,除了劍,他再沒有別的東西,可以依靠。
項少龍是吹着口哨回去的,烏庭威站在烏家堡外等着項少龍,明眼人都能看出項少龍心情十分高興。烏庭威狗腿的迎上去,“師傅,今日雅夫人送妹妹回來,隔着老遠,我見了一面,果然很漂亮。”
項少龍抓住烏庭威的肩頭,微笑道:“怎麽,喜歡?”
見項少龍危險神色,烏庭威連忙搖頭,“不喜歡,不喜歡。就是覺得漂亮。”他以前在堡中,整日無所事事,逗貓惹狗,他爹總是斥責他,可自從和師傅在一起,他爹對他态度好多了,不僅經常誇他不說,還願意吩咐一些事情給他做,和顏悅色多了。
“師傅,明日我爹讓我去牧馬了,師傅交代的功課得晚上給師傅了。”按以前,他肯定是看不上這個差事的,可師傅說,他們家是趙國最大的畜牧家,他爹讓他做這些,也不是需要他一定得像那些下人一樣,就是讓他自己對家中的事情有個章程,免得之後被家中的小人糊弄。畢竟家業是自己的,要是他連這個都不知道,以後如何當好烏家的家主?
“恩,知道了。明日反正我也沒什麽事情,你第一天上工,師傅陪你。”這烏庭威完全就是一個被他爹壓制的戰戰兢兢的孩子,對內慫貨,對外卻又仗着家世嚣張的不行。是一個典型缺乏鼓勵,陪伴及正确的指導的孩子。找對了方法,其實烏庭威也挺可愛。他既然答應烏應元當烏庭威的師傅,他自然是要負責的。
“連晉,看在你我這麽多年的情分上,求娶烏家大小姐本侯已經給了你幾日的時間準備讓她接受。看來,現在也不用等了吧。”趙穆挑眉看向跪在地上的連晉,灼灼的目光在連晉身上游走,語重心長道:“兒女情長不過是享樂的消遣,多情者難成大事,你當事事以我大楚為重,可知道?”
“屬下明白。”連晉裝作歡喜,垂頭謝恩。
“快起來。”趙穆呵呵笑道:“聽說今日是項少龍在房中照顧你?沒想到你與項少龍關系已然精進如斯。”
連晉面色如常回複道:“前些日子在烏家堡訓練蹴鞠,與項少龍有過一段時間接觸,但屬下與項少龍關系尚淺,此前他也曾以加入侯爺麾下戲弄于我,今日留在房內,便一直向屬下打聽那個條件。若非侯爺不準,屬下早已動手殺了項少龍!”
趙穆笑的神秘,收回剛才打量連晉的那種目光:“我自是不懷疑你的忠誠,項少龍此人,武藝高清,頭腦聰明,蹴鞠技術又出衆,若能歸降于我,倒是不失為一樁美事。”
第二日早上,從連晉府上送來的信到了烏應元手中,烏應元拿着信一副胸有定見的模樣。烏應元與趙穆說到底都是同樣的人,趙穆想通過連晉得到烏家堡,烏應元同樣想通過烏廷芳拉攏連晉。
烏應元雖有招攬連晉之心,可他畢竟也是從小看芳兒長大的,說是一點都不顧及芳兒心情也是不可能,“芳兒,連晉來信,趙穆欲求的趙王旨意,讓你嫁給連晉。連晉一直傾慕于你,這你也是知道的,若你要是答應,這件事,爹也只能同意了。”
烏廷芳怨念盯着不做聲的項少龍,跺腳道:“爹,我不嫁連晉,我只是将他當做哥哥,芳兒要嫁自己中意之人,我不嫁他。”
“項少龍,你幫幫我,我不嫁連晉,我真不想嫁他!”見烏應元沉默不語,烏廷芳拉着項少龍的手哀求道,他以為今日只能等到趙穆的旨意,卻沒料想到連晉竟然親自來信求娶烏廷芳,信中言辭懇切,十分有誠意,他能看出烏應元十分滿意。
“烏堡主,我記得蹴鞠賽趙王是壓烏家堡勝的。”項少龍從懷中掏出墨綠色的藥盒,放在烏應元手中,“這藥盒,水不侵,蟲不蛀,其中仙藥乃是海外仙山而求,這世間唯這幾粒,您将這藥獻給趙王,或許同趙穆博弈一輪,為大小姐換得一次機會,可也不能太過逼迫趙穆。既然大小姐不願意嫁給連晉,不若烏堡主即刻進宮,尋趙王下一道旨意,求趙王在邯鄲城內為大小姐比武招親,到時候勝者便能娶得大小姐。”
事實上項少龍的思路說辭已頗為淩亂,可是此時的烏廷芳卻覺得甚為有理,含着淚看着烏應元威脅道:“爹,你讓我嫁給我不中意的人,芳兒寧願去死。到時候連晉和烏家堡只能得到芳兒的屍體。爹~求您了,求您了。”
烏應元眉頭微皺起,顯是心中不悅,他太寵愛芳兒了,才慣得芳兒這十分底氣,居然敢用死亡來頂撞他。可他就這一個女兒,見女兒心生死志,他又如何真能狠下心來。
接過項少龍手中藥盒,這藥是真是假,有毒與否,烏應元倒是不擔心。未多打聽,烏應元便動身趕往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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