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嫪毐敏感易怒,性情叵測,但左手使劍天下無雙,你左手靈便無比,值得一試。”善柔将嫪毐的信息放在離連晉最遠的亭邊,望着明顯熱切起來的連晉,頓了頓,“萬事小心!”說完便轉身避在了暗處。
當人有一個确切的目标時總比漫無目時好些,連晉已經跟了嫪毐七日。他們如今在趙齊魏三國交界之處,混亂無比。嫪毐果真如善柔所說,敏感易怒并且極其自卑,只要別人的視線在他的天殘的右手上停頓時間稍長一會,那人的命下一刻便已經交代在嫪毐的劍上。
除了左手,嫪毐整個人裹在一聲髒兮兮的灰袍裏,他身上唯一幹淨的除了左手便是他的劍了吧。剛剛還在為嫪毐上菜的小二,就因a将筷子放在嫪毐右手邊又多盯了幾眼他的右手,此時已經失去性命倒在了地上,血跡不僅綻在嫪毐的衣袍上,還濺在桌上的飯菜裏。
連晉沉默上前,将剛才被小二血污染的飯盆端下去,又在戰戰兢兢的店家處換上幹淨的飯盆放在嫪毐面前。這幾日他已經做的十分熟悉了。
嫪毐從衣袍中擡起的臉陰森無比,扯着嘴角看着面前這個平靜的男人:“你想學我的左手劍?”
連晉不傻,如何聽不出嫪毐的言下之意是試探他的誠心,當即跪下,“是的,我要重新做一個劍客。”
“何以要嫪某收你為徒?”連晉伸出自己已經廢了的右手,“因為我和前輩一樣,右手已廢,只有右手已廢的人才能領略到左手劍法的精髓之處。若前輩收我為徒,我必定将左手劍法發揚光大!我更加不會忘記前輩對我的再生之恩!”
嫪毐放下筷子,忽而掀唇一笑:“如此狗屁的廢話,虧你說的出口!你以為你将幾句恭維的話,就能哄騙得嫪某将左手劍教給你?沒那麽便宜!”将那碗連晉剛端上來還熱騰的白飯倒在地上,嫪毐用腳碾了碾,“将這地上的飯吃幹淨,我就給你機會,學我的左手劍!”
熱飯被撲騰起來的土氣瞬間便染成了灰色,上面本來留存的一點白色,也因為嫪毐的碾壓不複幹淨,連晉眼內閃過一絲晦暗,并不猶豫便彎頭下去,聽着嫪毐的笑聲“有趣”“有趣”,将地上的飯一把一把抓起來塞進嘴裏。
善柔與烏廷芳就這樣站在遠外,遠遠地看着這一幕。烏廷芳見連晉吃這地上的飯,感同身受,只覺得屈辱不堪,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可善柔的手緊緊拉着她不讓他上前,“連晉有他自己的傲氣,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你那些毫無作用的同情心還是不要使在連晉身上,他不需要!還有,你忘記,你是如何被我救下的嗎?”善柔勾起唇角,如今她算是明白,為何項少龍對連晉都另看一眼,卻為何不喜歡烏廷芳。
烏廷芳瞬間變了臉色,離家出走先是意氣所為,可項少龍不願娶她,若是她在烏家堡迎接趙王指婚,那項少龍抗旨即是殺頭,他雖騙了她,雖不喜歡她,可她也不忍心見他死。等項少龍離開邯鄲,她本已經打算重回烏家堡的了。可那日烈日當頭,她口渴向一老婦人求水喝,老婦人為她端水的時候摔倒了,她不忍心便将老婦送回了屋內,可誰知,等待她的便是無窮無盡的折磨!
她那日收到消息,去一處丹房尋找會産生令人震動傷殘的藥丸比例,可在丹房,她卻看到了一個熟人,烏廷芳!
那丹房道士是個煉丹狂徒,需要一個試藥的活體,這道士的母親便親自為他去抓,烏廷芳便成了這個獵物。為了更直接觀察藥性,竟然将烏廷芳剝了精光控制在暗室裏。幸好,這道士是個天閹,一心也只有他的煉丹事業。見烏廷芳臉色變了,她也不忍心再對烏廷芳說些什麽了,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軟下聲音:“只是想告訴你,有些事情,你得分清自己的立場該不該參與。”
嫪毐既然已經願意給連晉這個機會,說明已經成功了一半。善柔捏着烏廷芳的手腕,帶着烏廷芳離開了此處,烏廷芳揉也不揉自己已經有些紅腫的手腕,只是縮在床上顫抖着一聲不吭。
善柔伸手溫柔地撫過她的頂發,安撫烏廷芳的情緒。從她救出烏廷芳到現在,烏廷芳便一句話都沒有說,她本想将烏廷芳送回烏家堡,可這邊還有連晉,分身乏術,她暫時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将烏廷芳帶着。
将飯吞噎下腹,連晉擡手看着嫪毐,沉聲喚道:“師傅!”
嫪毐擡眼揶揄的看向連晉,嘲笑道:“誰說我要收你為徒!我只是想愚弄你這個蠢人而已。”
連晉慘白着臉,想嫪毐磕頭求教:“若是前輩不收我為徒,也就是說我不可以重新成為一個劍客,就請前輩幫我來一個了斷!殺了我吧!”
嫪毐的笑聲更盛,直呼“有趣”,掩藏在衣袍中的臉因尖笑抖動個不停,“真是可笑,連死都要假死于人,要死的話,就自行了斷吧!”
這七天,他跟了嫪毐七天,或許是因為同病相憐,嫪毐都沒有殺他。連晉心一橫,抽出手邊的金光劍,架在脖上,劍刃已經将連晉的脖子割破,滲出了絲絲血跡,喉嚨動了數下,嘴角突然浮上一個淡而無味的笑容,“前輩,多謝!”便瞬間按壓加重了劍身的力道。
嫪毐只輕蔑地看了連晉一眼,用腳踢開連晉的劍,俯身撿起地上的金光劍與劍鞘,抿了抿嘴,表情複又森然,“是把好劍!”便徑直往前走了!
連晉擡起臉來,随意撕開一塊布綁在脖上,踉跄着起身,跟上嫪毐,一次不成,那他就求二次。嫪毐既然這次也沒殺他,下次他的機會就更大一些!他一定要學左手劍!
項少龍帶着整個和親隊伍,立在大梁城池之前,魏都大梁位于黃河南岸,按照二十世紀的地址來推算,這裏應該算是河南境地靠近開封的地區。
如今,這魏國處于戰國中原的中心處,北貼趙,西靠韓秦,東齊,南臨楚。乃天下交通樞鈕。大梁這位于魏國正中的戰略重鎮,更緊扼着水陸交通要沖,若要進攻其他五國,不先攻陷魏國,會困難倍增,而若要征服魏國,則大梁乃必争之地,于此可見這魏國都城的重要性。(取自《尋秦記》小說)
剛才在離城門北面尚有五裏許路時,魏王便派人來,傳旨除項少龍和趙倩等女眷外,餘人須在城外營。項少龍有些激動,雖說前些日子,他才懲治了信陵君的侄子,可對于這戰國君子信陵君,項少龍也是滿懷期待一見。
信陵君名叫魏無忌,他小學時學的課本《信陵君竊符救趙》,當年邯鄲城被秦昭王的軍隊圍困,救下邯鄲城與趙國的人便是這位信陵君,因為此事,招來魏王的忌憚,在擊退秦軍保全趙國之後,他自己便與門客留在趙國,也便是最近才回魏國。見到信陵君時,項少龍心中突然伸出一股警惕,手上掐算着時間,竊符救趙時是公元前257年,信陵君如今已經返回魏國,那現在應該是248年左右,嬴政登基的時候是247年,可現在嬴政還在趙國!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從到魏國境地範圍以內,魏國便時時派遣了魏國的人接應,終于到了大梁,項少龍也滿是感慨,他到魏國為止,已經見過兩個國都,一個是邯鄲,一個便是這大梁。比起邯鄲,大梁又有不同面貌,少了趙國的古樸宏偉,卻多了幾分绮麗纖巧。項少龍環顧大梁城門口進去來往的百姓,這裏的人至少比邯鄲多了一倍。在戰國,如何快速直觀的看待一個國家的興盛與否,那便是人口,這可不是人口大爆炸時期的中國。一個國家的人口代表着這個國家的經濟實力及政治實力。
可還未等到信陵君,他便又遇到一個奇人,項少龍聽到城門衛士對一人尊稱道,“龍陽君!”龍陽君,一個名字成為同性戀的代言詞由古至今還在使用的奇人!
要不是項少龍此時待在隊伍最前方,他真的好想去後面找趙雅八卦八卦,這趙雅對各個國家的事情人物好像都了解,之前來為他們宣旨的将軍也是趙雅提點的他,不然他就将那人當做信陵君,笑話就鬧大了。
項少龍仔細聽了一耳朵,信陵君的車架應該是在龍陽君的後面,而他們身後的那輛馬車看來便是龍陽君今日的目的了,趙國出嫁時得挑選吉時,入魏國都城時也一樣,這些需要進城的人,便是因為得等他們進城被城門守衛攔了下來。
項少龍策馬上前,越過了在城門口聚集的人,這才看清了龍陽君,項少龍也是看過不少貌美的男子的,可這龍陽君,或許是因為知識力量的淺薄,腦中對應龍陽君的容貌形容詞此時也只剩下“美”一字。項少龍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連晉,他也十分俊美,可與這龍陽君并不是一個感覺的。
項少龍翻身下馬,站在龍陽君與守城軍士面前,恩,沒有連晉高,但比連晉白。
龍陽君也不是純粹的就像個女子,兼具男子的英氣與女子的柔美,骨肉均勻,手足纖長,卻不給人嬌弱無力的感覺。項少龍看向龍陽君腰間的長劍,聽趙雅說魏國三大劍客之一便是這龍陽君,随即拱手笑道:“龍陽君,久仰久仰,我是項少龍。”
龍陽君此前也不認識項少龍,見項少龍容貌端正,态度和煦,剛才被城門守衛阻止必須要讓信陵君車架先過的怒氣頓時削減幾分,欣然一笑道:“你便是趙國第一劍客項少龍?”
項少龍點頭笑了笑,随即偏頭朗聲對着龍陽君後的信陵君車馬:“因為我們的緣故,讓魏國子民在自己的都城門口等待,倒是不好,不若先讓百姓進去吧。”
信陵君此時才起身下馬車,含笑迎向項少龍,揚聲道:“少龍說的極是。守門官,還不快大開城門。”這兩句話擺明車馬,是因為項少龍所說,而并不是買龍陽君的賬,可見兩人的關系,但信陵君對一小小的城門官雖是命令,但狀若閑聊,笑容親切,倒是和項少龍幻想中的信陵君重合了一二,項少龍牽着馬與信陵君等在一旁,想着後世給信陵君的評論,“禮賢下士”、“急人之困”、“食客三千”,均是贊揚,一個能讓各諸侯國連續十多年都不敢動兵侵犯魏國的信陵君,想要從他手上取得《魯班秘錄》,項少龍苦笑一瞬,真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龍陽君今日之所以與信陵君在城門糾纏進門的時間,便是因為他的師傅鄒衍與師妹琴清今日來到魏國。
項少龍聽得龍陽君叫琴清師妹的時候,便有些分神,待項少龍真的看清下了馬車的琴清的容貌後,好半晌才能啞着聲音道:“秦青?”
見城門守衛極快的疏通剛才被聚集在門外的百姓,信陵君招呼道:“少龍,動身吧!”
理智一點一點地回籠,項少龍将眼中淚花輕眨回去,朗聲含笑道:“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善柔真的是小天使
我今天想到一個笑話:
問: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是為什麽?
答:因為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裏。
被自己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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