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肢

經過一年的治療和康複，餘婕的殘肢已基本定型，形成了圓潤的水滴狀，其形态、手感都令曉軍和餘婕非常滿意。現在，手術的疤痕已漸漸淡去，白晳的皮膚重又恢複了往日的光澤！

但裝假肢前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曉軍每日都要數次為她按摩殘肢，提高殘肢皮膚的耐受性；還要增加殘肢的肢體活動，練習肌肉的力量及彈性，防止關節攣縮與畸形；截肢後的第一年殘肢都要裹上彈力繃帶，以保持殘肢形狀，消除水腫。所以每天曉軍都要定時為她的殘肢裹上彈力繃帶，每隔一到二小時之後再松開。

每當曉軍為她殘肢纏繞繃帶時，都會心疼地說：“唉！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

餘婕打斷道：“我說曉軍，什麽時候你也變得象祥林嫂一樣絮絮叨叨的了！就象你勸我的那樣，不要總糾結我為你做了什麽。我也是個普通人，在戰場上救你那一刻，支撐我那樣做的目的，就是希望你活下去。悄悄和你說句實話，當時根本想不到什麽國際主義、國家尊嚴、民族自豪感等等，腦海裏也不會閃過什麽英雄人物的形象，我只是希望我最愛的人能夠活下去，哪怕讓我去死！就這麽簡單。”

一向剛強的曉軍動容了，将餘婕摟在胸前：“餘婕，人世間有親情、友情、愛情。但象我們這樣可以彼此把命交付給對方的感情，是生死無悔的感情！”

......

為了早日履行新職，盡快裝上假肢是餘婕目前最緊迫的事。

組織上對戰傷軍人有特殊照顧，安排餘婕去上海裝假肢，并批了曉軍兩個月假讓他陪妻子同去。

上海假肢廠的領導聽說餘婕是傷殘軍人，又是在執行維和任務時受的傷，對她特別優先照顧。技師們在檢查過她的殘肢後，從女性将來生活方面着想，專門為她設計了全新的右小腿假肢和左大腿假肢。 在完成殘肢取模後，制作和試戴需要一個月時間，曉軍陪餘婕在上海好好玩了玩。

這次出門，讓餘婕很多地方都不适應。穿慣了軍裝的她換上便裝感到極不自在；上下飛機要靠曉軍抱上抱下令她很難為情；曉軍要推她出來逛街她也羞于出門，還是曉軍死說活勸才把她拉出來。

過去的十裏洋場，今日的東方明珠，讓他們目不暇接。

看着南京路上那些踏着青春腳步的女性，漂亮的打扮，時髦的裝束，急促的語速，餘婕心裏很羨慕，暗自感嘆莎士比亞那句“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早已時過境遷。

看到曉軍東張西望地低頭看着什麽，餘婕嬌嗔道：“往哪兒看呢？怎麽專看女人的大腿？”

曉軍“嘿嘿”笑道：“男人喜歡看女人大腿，不代表男人不愛你。再說我又不是看女人大腿，我是看人家怎麽搭配服裝，怎麽穿衣好看，回去也好打扮打扮你。”

餘婕幽幽地說：“一個殘缺不全的女人還打扮什麽！”

曉軍說：“把你打扮得漂亮點不好嗎？女性是美的象征，她們燦爛了這個世界，才有了萬紫千紅的美麗！我們軍人的生活也不該是單一的，除了橄榄綠，還應該有更豐富的色彩，你說對嗎？”

餘婕說：“可是曉軍，這一生我不能挽着你漫步花前月下，不能與你翩翩起舞，與一個終身需要輪椅、拐杖、假肢的女人度過一生，你不後悔嗎？”

曉軍笑道：“又來了，又來了。”

餘婕不依不饒地說：“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曉軍沒有說話，推着她來到外灘。看着鱗次節比的高樓大廈，欣賞着黃浦江的風景，成雙成對的情侶從他們身邊走過，望着輪椅上的餘婕，很多人相互低語着為她惋惜！

曉軍感慨道：“今天的中國已經駛上了高速發展的快車道，人民也過上了好日子，為了保衛這塊國土，我們軍人就是再苦、再累、再危險，值了！”

餘婕不作聲了，其實心裏甜絲絲的。

......

到了試戴假肢的日子，餘婕的心情有些忐忑，她不敢想象自己戴上假肢後會是個什麽樣子？會很疼嗎？能走路嗎？曉軍喜歡嗎？帶着這些疑問他們來到假肢廠。

當技師取出制作的假肢讓她看，餘婕有些失望。除了接受腔和腳板，最直觀的就是小腿部分的金屬連接杆直接暴露着，多難看啊！

技師看出了她的疑慮：“解放軍同志，随着科技的發展，如今的假肢在材料使用和工藝、科技含量上都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讓制作盡可能接近真腿的假肢成為現實。現在采用的高分子複合材料，讓假肢變得輕巧，一些新技術的運用也讓假肢更靈活。當然，假肢的外觀是否逼真美觀也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女性假肢。現在你看到的是半成品，只是讓你試戴，我們要看哪些地方不合适，還要再進行調整，最後給假肢包上仿真外層才算是成品。”

就這樣試戴、調整，再試戴、再調整了好幾次，最後才算為餘婕裝上了雙腿假肢。

技師語重心長地告訴餘婕和曉軍：“對于假肢使用者來說，假肢是一門新的課程，需要長期認真去學習這門功課，要讓假肢變得更适合于自己，你就要下很多功夫，不是我們給你裝上假肢就完事了。因為用假肢行走就像是踩着高跷，整個人會感到飄在半空中，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要想控制身體的平衡，需要十分艱苦的練習，你必須自己去琢磨它、适應它。”

曉軍說：“謝謝你，我們記住了。”

當餘婕第一次穿上新型智能假肢，由曉軍攙扶着走出假肢廠時，她抑制住将要流出的眼淚，昂頭挺胸，逐漸找回了往日的自信。

餘婕撒嬌地說：“曉軍，這兩條腿雖然是假的，你要象對我原來真腿那樣對待它。”

曉軍意味深長地說：“我從來就不認為它們是假的，在我心裏它們就和你失去的那雙腿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