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 上學去

楊聰瘋玩了兩三個月，最終，不情不願地迎來了開學的日子。

一大早，學校門前就人來人往，許多家長送了孩子進門，還不願意離開，一直守在那裏。車子停了兩三排，要不是兩側有人行道，怕是一整天都要堵着走不了。不少孩子和楊聰一樣，剛要上一年級，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大多數還留戀着幼兒園的生活，對小學有着天然的恐懼感，甚至有些不一會就哇哇哭起來。

楊昇本來還覺得沒什麽，一看這幅場面，下意識轉頭看向楊聰，接着對上了一雙懵懂的眼睛。“不害怕？”他嘴邊隐約流露出笑意。

心智不知比剛變成人那會強了多少的楊聰眨眨眼，很誠實地回答道：“不怕。”這麽看來，那些傻小孩不足為懼，要教他們的老師應該也厲害不到哪裏去。

“嗚嗚……我要回家！”一個小孩扯着媽媽的衣服，哭得聲嘶力竭。小書包從肩上滑落下來，他也不管，只顧死死摟住大人。這場景并不罕見，因此經過的人掃了幾眼就收回視線，面上沒有驚訝。少數高年級的孩子還笑了起來，竊竊私語，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以前的樣子，還是在嘲笑年紀小的孩子就是麻煩。

當然，楊聰屬于後者，只是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快要進門的時候，他才伸手拉住楊昇的手，非常留戀這只大手溫熱的觸覺：“晚上就能回家嗎？”

楊昇以為他剛才故作堅強，現在真的感到害怕，連聲音也在抖，便放輕了聲音：“不用晚上，下午我來接你。”照顧小孩久了，楊昇的性格也變了許多，起碼懂得怎麽哄人，不像以前整天都一副相同的冷臉。

“不能忘了。”楊聰擡頭，很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好。”

直到小孩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楊昇才長長松了一口氣，又待了一會，便趕回去開店了。前天終于招到一個看上去還不錯的店員，是沒當成群演跑過來應聘的，這陣子還沒正式上班，還得要楊昇教着。

可惜沒找到适合的徒弟，那可是關乎繼承手藝的問題，不能掉以輕心。

離開楊昇身邊，楊聰看了看四周嘈雜的人群，鑽進去，很順利找到了自己的教室。先前楊昇帶他來注冊，特意讓他記住了位置，現在楊聰不僅找到了位置，還有餘力幫忙擺桌子、椅子，給班主任留下了好印象。

與之相反，楊聰暫時的同桌是個嬌柔的小女孩，雖然家長在教室外還沒離開，但她心裏害怕，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拼命往下掉。

見她哭得一抽一抽，正在休息的楊聰心裏覺得膩味，沒忍住開口：“別哭了。”

小女孩猛地聽到旁邊人說話，噙着淚轉頭看他，哭聲頓住了：“你，你不怕？”

“怕什麽？老師又不吃人。”楊聰撇撇嘴，當初他差點被當成洋蔥吃掉，也沒怎麽樣啊。

身邊有個面對新環境不動如山的同齡人，小女孩的眼裏流露一絲驚異，竟然慢慢不怕了，吸吸鼻子擦幹眼淚，學着楊聰的樣子坐直身子。

班主任看在眼裏，對楊聰的印象又好上了許多。

而楊聰并不将這小插曲放在心上，打了個哈欠，無聊地趴在桌上。

上課時間到了，教室裏終于稍微安靜了些，楊聰努力打起精神，聽班主任講一些他已經弄懂的知識。其實楊昇也知道他聰明，讓他來讀書不僅為了掩飾身份，更重要的是想給他找一些新朋友，不要整天窩在家裏發黴。但楊聰有自己的小九九，決定花一段時間打探情況，看看有沒有辦法盡量縮短在學校裏的時間。

各科老師很快注意到了這個新學生，因為班上的學生大多還不能集中精神，只有楊聰由始至終表現得非常認真，還在書上做筆記，完全不像剛進學校的小孩。因為某些原因，班主任知道楊聰沒上過幼兒園，是從農村出來直接上小學的，心裏更是驚訝。

很快，連班上其他同學也發覺有個不太一樣的存在，課間時幾個好奇的男孩圍過來，說要和楊聰做朋友。楊聰不太情願和這些幼稚的小孩打交道，但為了明面上好看，還是很給面子地笑了笑，也不明确答應，糊弄過去而已。可他長得好看，即使有些孩子覺得他故意裝乖吸引老師注意，被他一笑吸引了心神，很快就害羞地跑過來湊熱鬧了。一時間，楊聰的座位變成了班上最吵鬧的地方。

“要上課了。”楊聰不勝其煩，又看到同桌眼圈紅了，怕她待會要哭出來，急忙喊停了這群小孩。話音剛落，上課鈴果真響了，小孩們一窩蜂地散了，看來對老師的恐懼還沒消除。只有同桌小女孩偷偷看了眼楊聰，暗想着：他看起來和哥哥好像！好厲害！

只是她不知道，雖然楊聰說自己是七歲了，但實際上年紀比他們都要小，而且小很多……

大半天很快在吵吵鬧鬧中過去，中途也沒發生什麽大事，除了楊聰被迫成為了班長，都挺好。想到楊昇可能會高興，楊聰硬着頭皮接下了任務，心裏卻想着要把這個所謂的“班長”帽子給摘了。

下午陽光燦爛，一群孩子聽到下課鈴後興奮地跑出走廊，看到各自的家長，連作業都忘了。至于楊聰坐在教室裏，沒花多少時間就把作業做完，甚至有空掏出楊昇裝進他書包裏的糖吃掉一顆。糖剩得不多，幾乎都被那些咋呼咋呼的小孩吃了，楊聰很是可惜地數了數，幸好還能讓楊昇給他買。教室的牆上挂着鐘，還要一會楊昇才能來，楊聰無聊地叼着棒棒糖，手上的筆在紙上亂畫出奇怪的圖案。

“你不回家嗎？”同桌好奇地看他。

“我叔叔還沒來。”楊聰頭也不轉。

同桌沒再說話，被站在門外的哥哥吸引了目光，笑嘻嘻地跑過去：“哥哥！”那也是個小孩，大概三四年級，臉上挂着不高興的表情。

楊聰本來在發呆，突然感覺桌子一震，狐疑地看過去，才發現是同桌所說的哥哥站在面前：“幹嘛？”他很不耐煩。

那個小男孩臉都紅了，生氣地又拍了一下桌子：“你，你不準和我妹妹說話！”

“哦。”楊聰随口應了，覺得高年級的也這麽幼稚，心裏更是不屑。

小男孩以為他看不起自己，更憤怒了，只是顧及身旁一臉懵逼的妹妹，不敢大聲喊：“你給我記住！”

楊聰沒理會他，眼裏只有門外高大的男人，抓起書包就越過小男孩往外跑：“叔叔！”

楊昇剛來就目睹了一番“高年級欺負低年級”的戲碼，正猶豫要不要出聲，結果楊聰自己過來了，他便一把抱起對方：“怎麽了？”

知道他在問那個小男孩的事情，楊聰露出無害的微笑，說得天真可愛：“他想找我玩！”說完，故意掃了眼在不遠處氣鼓鼓的小男孩。

覺得在妹妹面前丢了面子的小男孩簡直想揍人：“……哼！”

楊聰的同桌這才回過神來，牽着哥哥的手，有些害怕地走了。

“好吧。”楊昇感覺自家小孩沒說實話，但看樣子不嚴重，也就裝着不知道，“回家吧。”

“嗯！”楊聰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今天第一個真正的笑容。

校門外停着楊昇的摩托車，那是他偶爾出遠門才用得上的，平時放在樓底下的樓梯間吃灰。這會為了接送楊聰，他特意把車洗幹淨了。車上還挂着一個淺藍的小頭盔，是專門給楊聰買的。

楊聰也不嫌棄，笑眯眯地戴着頭盔坐在前頭，背後就是楊昇的懷抱。

回家後，楊昇鑽進廚房忙活，楊聰癱在沙發上聽剛買的英語磁帶，滿腦子都是跳動的字母。茶幾上擺了一盤橘子，味道很香，聽完磁帶的楊聰爬起來，一邊念着一邊剝橘子皮。很快，盤裏剩下幾個剝幹淨的橘子，分開一瓣瓣，像盛開的花一樣。橘子皮也沒亂扔，楊聰都給收起來了，因為楊昇說能曬幹之後能用來做枕頭。

等楊昇出來，映入眼裏的就是一只抓着橘子的小手。“好甜。”他湊過去把楊聰掌心裏的橘子吃掉，“剝得手疼，以後放着讓我來。”

楊聰舔舔手上的橘子汁，搖頭晃腦，假裝沒聽到他說話。

楊昇拿他沒辦法，便轉移話題，問起一整天楊聰在學校怎麽樣。楊聰一五一十告訴他，小腳丫還随着說話時的語氣變化一晃一晃。

“乖，當班長不錯，給你的糖都分給同學了嗎？”楊昇檢查他的書包，把折了角的作業本拿出來。

楊聰的小腦袋靠着他的：“嗯，下次不給了。他們好貪吃。”說到這，他不開心地冷哼了一聲。

沒理會自家小孩突如其來的脾氣，楊昇收拾好那小半袋剩下的糖：“沒有下次，你肯定偷吃了很多。”

楊聰吐了吐舌頭，抱着楊昇的手臂，看他開始檢查自己的作業。

“都對了。”

過了一會，楊昇合上本子，心裏除了驚異，還有明顯的自豪。自家的小洋蔥果然聰明，不但适應良好，而且表現得比一般一年級的孩子都要好。

楊聰似乎不太喜歡他的語氣，腮幫子鼓起來：“當然都對！我那麽聰明！”

楊昇失笑，這孩子越來越膽大了，不過也好，可愛得緊。

“叔叔，我覺得……班上的人好笨。”靜靜坐了一陣，楊聰突然開口。

“是你有小聰明。”

“他們就是笨！”

“……”

見楊昇不喜歡他的表達方式，楊聰又不說話了，皺着眉頭。

到底怎麽才能躲開那群幼稚鬼呢？

難道真的要讀六年？

太痛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孩本性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