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要跳級

在那之後，楊聰在學校的生活依舊風平浪靜，唯一不同的是下課後面前出現幾個瑟縮的小孩。

帶頭的小男孩似乎有些不服氣，但又怕像昨天那樣被整，不情不願地向他道了歉。其餘跟班倒是真的害怕，一想起昨晚說漏嘴，被爹媽打了一頓，身子抖得更厲害了。楊聰很大氣地擺擺手，示意不會繼續計較，轉身走得潇灑。

又過了幾個月，班上的人已經認定楊聰是個小天才，不僅學習成績優異，而且能讓高年級的人鞍前馬後，簡直威風得不行。現在已經沒人敢喊他的外號“洋蔥”，都愛叫他“老大”。那些老師私底下也愛說閑話，一聊到楊聰就忍不住笑出聲：“真是想不明白，這孩子怎麽那麽讨人喜歡。”

唯獨楊聰和他的班主任心情沉重。

前者還在尋找脫離幼稚班集體的方法，覺得那群非要當他小弟的小孩很煩人；後者則很巧合地和他想到了一塊去，正在煩惱要不要找他的家長聊一聊。

于是，這天回家後，楊聰破天荒地乖乖地坐在一旁看書，另一邊是神色嚴肅的兩個大人。來家訪的班主任猶豫片刻，說明了此行的另一個目的：“這次來，不只是想看看楊聰同學家裏的情況，還有件事打算和您商量一下……就是關于跳級，不知道您有什麽看法？”

楊昇一時間愣住了：“跳級？”

班主任微微一笑，扶了扶眼鏡：“對，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我覺得楊聰同學不太适合繼續留在一年級。按他的水平，升到六年級也綽綽有餘。”先前他看到楊聰從高年級人手裏借來了四年級的書，還覺得驚奇。之後多問了幾句，他發現楊聰的聰明程度遠不止如此，幹脆找來了六年級的試卷。結果着實令他震驚又興奮，楊聰不僅很快完成了試卷，而且每科都接近滿分。“當然，您可能擔心拔苗助長，但過分壓抑小孩的天資，也不利于他的成長。”班主任多補充了一句。

聽完班主任對楊聰的贊揚，楊昇陷入沉思。作為與楊聰最親密的人，他自然清楚自家孩子與別的小孩不同，學習速度特別快。只是當初為了讓楊聰更好地适應“人”的生活，才決定把他送到小學讀一年級。可現在……他轉頭看了眼裝乖卻豎起耳朵細聽的一小只，在心底嘆了口氣：“我就怕孩子年紀太小，以後只知道讀書，交不上朋友。”

“我不小！”楊聰沒忍住開口。

“這個當然也是家長常有的顧慮，我個人是建議您帶孩子去專業機構做一下測試，如果孩子的确心智各方面都比同齡人成熟，那麽可能與相對應的高年級的孩子更好相處。”班主任并不強求，若是最後楊昇依然不同意，他只是覺得有些可惜罷了。

楊聰趁機添油加醋：“老師說的對！我喜歡高年級的朋友！”例如那幾個曾找過他麻煩的傻小孩，欺負起來別有一番趣味。

聽了這話，楊昇仔細回想最近楊聰的表現，發覺他身邊确實很少同班的朋友，一起玩的似乎只有四年級的那幾個孩子。盡管楊聰的同桌，那個可愛的小女孩不屈不撓，非要追着他跑，但楊聰總是向他吐槽，說：“太笨了，又很吵，我不喜歡。”“好，我考慮考慮，謝謝老師特意走一趟。”楊昇摟住在懷裏扭來扭去的一只，眉眼間盡是凝重。

班主任見好就收：“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如果您還有什麽疑問，随時打我電話，沒關系。楊聰這孩子太可愛了，我很喜歡他。”

“好，麻煩您了。”

家裏只剩下兩個人，楊昇回過神來，頭一回無比認真地和楊聰商量他的學業問題：“小聰，你真的想跳級？”

已經了解透徹的楊聰瘋狂點頭：“對！我要去跳級！”

楊昇一想到跳級之後自家小孩待在一群高年級的孩子裏頭，可能找不到朋友，就下定不了決心。然而，楊聰睜着一雙眼滿懷渴望地看着他，又确實可憐得很……“等有空我帶你去檢查一下，再說吧。”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好！”感覺最後會如願以償，楊聰答應得響亮。

這邊的小醫院做不了正規的智商檢查，到了周末，楊昇幹脆騎着摩托，帶小孩到市中心的兒童醫院。以防萬一，他很早就在網上挂了號，約了專家，這回直接去做檢查就成。小孩戴着頭盔，漏出來的幾絲頭發被風吹亂，他卻沒有一絲緊張，對接下來要遇到的事情處之泰然。反而路邊的人和事更能提起他的興趣，一看就入神了，連到了目的地都沒反應過來。

楊昇抱着他上樓，左拐右拐，才找到了科室。替楊聰做測試的是個老醫生，擺弄了一些說不出名字的儀器，又讓楊聰做了幾套題目，才得出結論：“你家小孩确實聰明，看這個數值，不但比同齡的孩子高出很多，甚至媲美不少成年人。”

“如果要給他跳級，會不會太急？”楊昇抿了抿嘴，顯得很緊張。

懷裏的楊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無聊地玩着紙筆。剛才測試的時候，他也是一副冷靜模樣，完全不像今天做檢查的正主，連看過無數孩子的老醫生都啧啧稱奇。

老醫生沉吟一陣，回答道：“考慮到孩子的狀況，跳兩三級是可行的。只要平時多注意他的性格培養，還有別給他壓力，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楊昇終于放下心來，轉而詢問起如何讓孩子不變成書呆子，花了很長時間才抱着不耐煩了的楊聰離開。

“叔叔，我能跳級了嗎？”楊聰扶了扶自己的頭盔。

“嗯，回去我就找你們班主任。”

得到肯定答複，楊聰笑得更加愉快：“好！那，那我很快就能去讀初中，然後是高中，還有大學！賺錢給叔叔買好多好吃的！”

楊昇心頭一熱，摸了摸他的臉蛋，笑着說：“還早呢，你倒是吃太多零食了，小心要去看牙醫。”

楊聰撇撇嘴：“才沒有……”

當晚，收到楊昇回複的班主任欣喜若狂，多少年沒見過跳級的學生了，這下從他手上走出去，說出來都有面子。至于楊昇對孩子跳級後可能遇到的問題，他都細心地一一解答了，還怕楊昇臨時改主意，連校長是他姐夫這事情都說出來了：“跳級還要等到下一學年，到時候可以先讓孩子在四年級試一段時間，如果能适應，再考慮往上。”

如果楊聰是普通的人類孩子，楊昇可能會更擔憂。但一想到楊聰是妖怪，開了靈智後就懂事，楊昇心底的憂慮減少了很多。不過，班主任的建議倒不錯，能讓他心安：“可以，就按您說的吧，真是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班主任笑得燦爛。

……

這一年的期末考試，楊聰果然考了滿分，照片被貼在表彰牆上對應年級裏最高的地方。那張照片還是楊昇用手機給他拍的，像素不高，但完全展現出小孩的可愛。如今貼在牆上，更是引人注目。而令其他家長更為震驚的是，這個聰明的一年級生，在新學期開始就不跟着上來，而是直接跳到了四年級試讀。同班裏恰好有楊聰原來同桌的哥哥，現在的跟班，驚得連早餐吃的包子都掉了：“老，老大！你怎麽在這裏！”

楊聰擺好書包，嫌棄地看着他油光發亮的嘴：“我來讀書啊。”

“這是四年級啊！”小男孩的嗓門很大，不一會，大家就都知道所謂的跳級生是之前教訓過他的人了，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你給我閉嘴！”楊聰惡狠狠地開口，“我才不讀四年級，到時候，我要直接去六年級。”

這話猶如平地一聲驚雷起，在小男孩心中炸開了花。他眼神呆滞，嘴巴都快合不上了：“真，真的？”

楊聰帶着小驕傲昂起頭，眼尾一挑：“當然！”

班上的小孩很快對這個自信滿滿的新同學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不管是上課提問，抑或課間活動，楊聰表現得完全不像他這個年紀的樣子，反而比四年級的孩子更成熟，懂得更多。更別提那一口流利的英語，引得小女孩們竊竊私語，說他不僅好看還學霸。

沒幾天，大多數人都成了楊聰的粉絲，并不因為他小就看輕他。連五六年級的學生都有所耳聞，一有學生不聽話，老師就搬出“一年級跳級四年級，以後還要跳六年級”的例子來教訓他們。許多以為楊聰家裏人拔苗助長的家長們也紛紛改口了，覺得他果真是別人家的孩子，用來教育自家小孩最好不過。

與此同時，被禍害的孩子們不勝其煩：“嘤嘤嘤！”

自然包括了原先就是跟班的小男孩。但現在他不敢再說什麽“別靠近我的妹妹”，更不敢與家長鬥嘴。也許沒多久，楊聰就要變成他上面還要上面的存在，到時候他肯定會被對比得更慘。

楊聰很滿意目前的狀況，喜滋滋地當着“班霸”，帶領一群傻小孩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對此，老師們表示喜聞樂見，而家長楊昇撓了撓頭，終于接受了現實。

“不準早戀。”他唯一要叮囑的就是這個。畢竟楊聰名氣大了，湊近他身邊的姐姐妹妹也多了起來，楊昇看在眼裏，愁在心裏。這年頭的孩子大多早熟，萬一楊聰變壞了，跳級就得不償失。

楊聰呵呵一笑：“叔叔，我們一起快樂地當只單身狗吧。”最近他在網上學會了好多新奇的表達方式，雖然楊昇特意讓人安裝了東西阻止他看到不适合的內容，但這些尋常的網絡用語卻不在範圍內。

楊昇無奈至極，感覺自己遲早要揍他一頓：“嗯，小髒狗，現在去洗澡吧。”

“一起洗！”

“……”

“叔叔……”

“好。”

一大一小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笑容。只是一個單純不自知，一個暗藏小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