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風波乍起

郁峥到底還是放心不下路易, 一邊接起電話，一邊還折返回來，揉了揉路易胳膊肘權當安慰。

路易欲哭無淚地抓住郁峥即将抽回的手，看着郁峥接起電話往房間裏走去, 自己腰部使力一個坐起, 神情疲乏地往客卧裏走，拿上睡衣往浴室鑽, 完完全全接受了自己洗澡的現實。

郁峥回到房間第一件事不是脫外套，而是打開臺式電腦電源，這才在手機裏應了一聲，“徐誨？這麽晚有什麽事嗎？”

“王玲, 你去和貼社那邊的合作團隊溝通一下, 讓他們現在、趕緊給我撤帖，那些沒根據的全都舉報删了！”徐誨聲音有些不清晰, 還是一貫有條不紊的風格, 只是語調罕見地很冰冷。他撥出電話也沒來得及吭聲, 聽到郁峥的聲音注意力才重回到了自己手機, “大魚，在吧？”

“在，怎麽了？”臺式電腦等待着用戶輸入密碼，郁峥本想把手機夾在肩上，還沒做完動作又嫌麻煩, 幹脆開了外放, 把手機擱到了桌面, 雙手騰出來敲字。

他心下無端有些焦急，方才徐誨的話說的不清不楚，但他多多少少聽到了寫關鍵詞。貼社、撤貼、舉報、删掉……定是與他相關的。

但他最近無事發生，也沒做什麽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為何……除非，除非是，是他和路易……

郁峥發現先前自己看到來電時還能冷靜揣測，但事情有可能關聯上路易，他就完全無法思考清晰，就像是燒壞了腦袋一樣。

“在電腦邊嗎？”徐誨聽到了電話裏清脆密集的鍵盤敲擊聲。

“是。”郁峥回答簡短，眼神鎖定在屏幕上，等待着頁面的加載。明明往常一眨眼的功夫，現在等到郁峥腦門都要出汗了。界面終于刷新出來，郁峥緊鎖眉頭一目三行，通讀一遍才松了口氣，半條命終于歸位。

網上各種留言都有，唯獨沒有抓到他和路易關系的證據。

還好，還好。

“大魚你到底在不在，在就說話。”徐誨的語氣說不上多客氣，或許是正在氣頭上，明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在。”郁峥趕忙答話，“我看到了，網上這些留言什麽的……對吧？”

“可以的話，開視頻通話。”徐誨那邊有明顯的鼠标敲擊聲，他末尾還補充了句，“電話裏說不清，我這邊還有幾個相關負責的同事，我們開個遠程會議，統一下意見吧。”

“嗯，要喊路易來嗎。”郁峥看着屏幕上自家粉絲和另外某個主播粉“撕逼”，看得一頭霧水又心情極差。

“喊不喊都無所謂，沒他的事。我這邊挂了，視頻就撥過來，你準備下。”徐誨語速加快，當即把電話給挂斷了，播出了視頻通訊請求。

郁峥接起，看到了屏幕畫面是Stakes的大會議室。深夜時分燈火通明，七八個年輕工作人員圍坐在桌前，桌面上各式文件散亂。徐誨站在最靠近鏡頭的位置，調整着設備角度。

“你下午做什麽去了？”徐誨也一臉疲憊，“我還以為你晚上在準備視頻，看你一直沒動靜，才打聽到Restart那邊去的。”

“今天接人，下午開會，晚上團建活動。”在差不多确認徐誨已經知道他今日流程之後，郁峥還是簡短概括，算是給會議室裏的團隊一個交代。

“……辛苦了，改日吃飯。”徐誨揉了揉額角，語氣放緩了很多，“我還以為你晚上在做視頻，準備不管這事了。”

“我才回到家，最近一次看手機還是晚飯前。”郁峥搖頭，視線從鏡頭移回了屏幕上，“我現在也在看大家的留言，還是有點摸不着頭腦。”

國內著名論壇“貼社”上，大量用戶在當日集中發帖，議論主播大魚直播風格的、議論大魚長相人品，甚至是愛好隐私等內容。人雲亦雲，衆說紛纭，靠譜的不靠譜的，有跡可循的，瞎編的，不一而足。

郁峥不知道為何自己突然被頂上了輿論的浪尖，甚至被無關人士惡意揣測、造謠生事。

“上面很多東西，說得頭頭是道，但是我真的，連自己都不知道……”郁峥說得很艱難，“什麽我和上面有關系、我上位有內幕、我賺虧心錢、大粉頭洗白自家主播并非抄襲風格……這都是些哪來的玩意兒？”

“那些人說什麽你就別管了，不知道誰在背後帶頭，又不知道這些發帖的人是誰。”徐誨擺手，“我跟你把整個事件捋一遍，你心裏就有數了。雖然上了熱搜，但我們現在人手都在，能處理好的，放心。”

“你說。”郁峥點頭，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就聽到了路易的敲門聲。

“魚，牛奶。”路易放輕音量，拒了舉手上的玻璃杯。

“嗯，謝了。”郁峥實際上沒心情喝東西，但又無法拒絕路易的好意，就起身接杯。

“路易也在？從Restart一起回來的吧。既然都來了，那就一起聽吧，之後在直播間答話，也不至于出纰漏。”徐誨掃了眼郁峥的動作，聯想到了歐陽鋒前幾日對他所說的猜測，不動聲色眼珠一轉。

路易識別出徐誨的聲音，茫然地推門進入，就看到郁峥臺式機旁還開着手提，一邊正視頻通話一邊開着網頁。他眼神示意郁峥，詢問到底發什麽什麽事情。

郁峥一個聳肩，滿臉無奈。

“行了我來說吧。”徐誨氣場很強，靠着椅背操作面前的金屬色手提，面目凝重，“大魚你注意下郵件，我給你整理了整個事件的脈絡證據。”

“好。”郁峥随着路易坐在床沿邊，聽着徐誨的交代，趕忙前傾身體開內部郵箱。

徐誨傳來的文件內容極為豐富，有圖片、有視頻、有鏈接，甚至還有他人郵件的轉發抄送。郁峥郵箱叮叮咚咚好幾聲，方才消停下來。

郁峥按照時間順序逐個新建頁面，讓它們充滿屏幕好進行浏覽對比。

“我們在下午四點左右後臺檢測到了數據異常。”徐誨擡頭，看向桌對面的國字臉中年，“劉工，你來說吧。”

被點名的劉姓工作人員當即點頭，看向鏡頭，“大魚你好，我是Stakes主播站技術部的劉建軍，負責日常後臺數據監控。”

“您好。”郁峥客氣點頭，微微躬身。

“我和我的助理，四點的時候在進行正常的數據巡查。Stakes下午時段是直播小高峰期，所以我們會格外關注每個簽約主播的直播間流量情況。”劉建軍稍作停頓，“只有你今天是臨時請假了，十二點起四個小時間內，直播間流量保持在正常的低位。”

郁峥認真聽着，這個時候他才真正了解觸及到了直播的後端工作。

“然後四點三十二分時，直播間進出流量出現了異常高峰。彙總圖在我發給徐總的郵件裏，我這邊大致告訴你，當時至少存在百分之五十的流量上湧異常。”劉建軍沉聲，“我們之前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比如主播沒在直播，但發了動态。或者是請假去參加活動，恰巧正在出場等。考慮到大魚你的名氣，當時我也沒有多在意。”

徐誨嗯了一聲，表示劉建軍這個推斷合理。

“真正的問題出現在四點四十五分，休播的直播間裏異常出現了大量留言，并且內容看起來很奇怪，我們當即就通報了直播運營團隊。”劉建軍結束了自己的部分，看着徐誨沒有阻止，就直接擡手伸向了他身邊的另一位同事——帶着方框眼鏡的女生。

“我們收到技術這邊的消息，就根據大魚你的動态去查留言來源。”女孩都顧不上自我介紹，“鑒于你自身沒出問題，外查通道無非是兩種，平臺相關內外部失誤，還有直播內行外行的關聯影響，最後查到了某個平臺最近正在力推的，一個叫做阿威叔叔的主播。大魚你對他有印象嗎？”

郁峥側耳聽女生的分析，沉默了一下，與路易交換了個眼神，最後肯定地開口，“……是，我知道他的。”

“那，你對他兩個月來，刻意模仿你的風格，跟着你修改的直播時段來開自己直播，以及只制作你擅長的角色和對局類型的視頻，是否心裏有數呢？”女生雖未咄咄逼人，但嚴謹嚴肅的工作作風還是讓她壯起膽子，向自己最喜歡的主播提出了質疑。

徐誨手肘撐在桌面，手掌拖着下巴思考着什麽，聽到郁峥這麽說，也意外地看了過來。

郁峥觀察着衆人的反應，心下一跳，當即就明白了大半。這個“阿威哥哥”，再也不是一開始就在他直播間裏支持他的觀衆。也不是兩個月前入行直播，用不屬于他自己的風格開始事業的低調新人了。

他定是做了什麽，不然不會引起這麽大的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