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當天淩晨三點，正是所有人都睡得香甜的時候。

“哇啊！”

美夢中的木之本桃矢忽然感覺面上一涼，然後他就慘叫着坐起來，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屋裏一團漆黑，緩了會兒神，才擡手摸臉。

好家夥，全濕了。

連頭發、後頸跟胸口也濕漉漉的，估計枕頭和被子都遭殃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潑到身上的液體是水，而不是什麽腥臊的液體。

潑他滿臉水的混蛋也很明顯，就是此刻正在屋裏飛來飛去像賽飛行速度的兩團影子之一，借着窗戶透進來的月光，他隐隐能看出這倆的模樣，體型都挺小的，前面那個像一朵雲，飛行的時候，裏面還傳出“嘻嘻哈哈”特歡快的笑聲，緊追在後的那個是黃色的，他已經猜猜到那是什麽了。

果然就在他剛坐起，那團黃影就嚷嚷起來了：“桃矢，有庫洛牌，快點起來！”

可魯貝洛斯的聲音裏也透着幾分困倦，顯然它也是剛被鬧醒的。

“已經起來了。”起床氣正處于醞釀狀态的木之本桃矢，聲音的溫度較平時低了好幾度，深沉又壓抑。

他揉了揉頭發，站起身來，去看床頭櫃上的鬧鐘，看清楚了指針所向的數字，這時候起床氣終于爆炸了：“才三點，才三點，特麽現在才三點啊！”

眼見那兩團一前一後飛過來，他随手抄起身邊一樣東西，扔了過去。

兩聲慘叫。

前面跑的那個被鬧鐘砸中後就停了下來，後面緊追着的可魯貝洛斯撞上前面那個，然後倆又一起喊了一聲，接着才一塊兒掉地上。

動靜有些大，但月城雪兔睡得很沉，沒醒來。

木之本桃矢走過去，拾起地上躺着的兩只，其中一只是昨天剛收養的黃毛，另外一只則是一個巴掌大、外表跟一個娃娃似的小蘿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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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雖小，但身體比例跟正常人的一樣，穿着燈籠袖上衣和格子燈籠長褲，頭頂着有兩個尖角的小帽子，除了沒有在臉上化妝，其餘的都打扮得像是馬戲團小醜，屁股下面還黏着一團小巧的雲朵造型的坐墊，怎麽掰都掰不開，一用勁她就開始慘叫，最後被折騰得整個都蔫了，趴在雲團上小聲嗚咽。

一般人看到她這樣肯定會心軟放過，木之本桃矢也不是個喜歡為難別人的人，遺憾的是，他現在心情不大好。

“給我坐好。”

“嗚。”小蘿莉揉着眼睛坐起來，貌似被對面人類的氣場所攝，佝偻着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

“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嗚。”點頭。

“三點啊，你們就不睡覺的嗎！”

“嗚。”搖頭。

木之本桃矢氣極反笑：“你們不睡覺，就有理由讓別人也不睡覺嗎！”

小蘿莉擡起頭，拿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想用眼淚攻勢博取同情，然而當她跟木之本桃矢對上視線，發現後者笑容更豔時，頓時驚懼得猛打寒顫。

“嗚！”人類真是太可怕了！

木之本桃矢皺眉：“你不會說話嗎？”

“呃，容我插一句。”旁觀的可魯貝洛斯擡起了小爪子，“庫洛牌裏能夠說話的并不多。”

“天生的？”

“嗯，庫洛沒給它們制造這方面功能。”

好坑。

木之本桃矢咋舌一聲：“那你會寫字嗎？”

“嗚？”小蘿莉一臉懵逼地看着他。

可魯貝洛斯也明白他意思了，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等等，你該不會是要她……”

“對，就是寫檢讨。”木之本桃矢一本正經地點頭，“我記得你說過，它們要以魔力為食，換言之，不好好檢讨自己的過錯就沒飯吃。”

小蘿莉猛地扭頭看向旁邊的可魯貝洛斯，後者兩爪一攤，嘴角一咧，一臉“你就認命了吧”的表情，她頓時抽噎一聲，嘴巴一扁，眼角擠出了幾個豆大的淚珠。

“哭也沒用。”木之本桃矢曾經在育兒園裏打工，對這樣熊孩子的伎倆最熟悉不過，而且眼前這個比人類熊孩子要年長多了，賣萌也沒用。

“我不知道以前的主人是怎麽對待你們的，但是現在是我在暫時收養你們，所以要以我的規則來。以後如果找到了那個叫庫洛的家夥，我會把你們都交還給他，可在此之前，你們都要乖乖的，知道嗎？”

可魯貝洛斯看着他的眼神起了一絲變化，至于它心裏想什麽，沒人知道，小蘿莉低着頭，一聲不吭。

“如果你不願意留下，可以離開，我不會勉強你們任何一個，出去後，順便替我去告訴外邊的那些庫洛牌。”

木之本桃矢不再廢話，把窗戶打開一條供她出入的細縫，走到衣櫃旁，準備換好衣服就到一樓去躺沙發。

沒承想剛換了睡衣，他就聽到了月城雪兔的哭聲，還要命地喊着他名字，一聲聲“桃矢”喊得他自己都快不好意思了，趕緊把人弄醒。

之後發生的事情就是前面的形容，月城雪兔邀他一起躺的時候，他心裏還有些緊張，結果沒承想月城雪兔竟然一閉眼就睡着了，他只好趕緊抛掉自己繁雜的思緒抓緊時間睡覺。

至于脫衣服的事情，木之本桃矢隐約還有點印象，是他自己脫的，藤隆爸爸給月城雪兔鋪的床鋪很厚很暖，一開始還沒什麽，躺久了他就覺得熱，想掀被子，捏住被角的時候又忽然想起自己身邊有個病號，于是幹脆把衣服脫了。

醒來的時候，他倆是怎麽抱在一起的呢？那還真是月城雪兔自己下意識找熱源滾進去的。

兩人起來後都有些尴尬，不敢看對方的眼睛，趕緊換衣服，下一樓去。

“等等！”可魯貝洛斯喊住木之本桃矢。

“怎麽了？”

“你去看一眼桌面。”

“嗯？”

兩人走到桌邊低頭瞅了一眼，原本幹幹淨淨的臺面上多了一張紙，紙上寫着寥寥數十個字，每個字都歪歪斜斜的，像是剛學寫字的孩子的筆跡，難看又難辨。

“對不起，我不是想故意惹你生氣的，也沒有不想讓你成為我們的主人，請原諒我。”月城雪兔艱難地念完了這張短小的檢讨，轉頭看向木之本桃矢，小蘿莉從他們起來後就一直躲在他脖子後邊，小手扒着邊緣，滿眼期待地看着後者。

木之本桃矢嘴角微挑，瞟了眼可魯貝洛斯：“這字不會是你寫的吧？”

可魯貝洛斯連忙擺手：“是我教她的沒錯，但這張是她自己寫的。你也看到了，她的身體小，不可能像人類那樣拿筆，而且她還是第一次寫字，已經很努力了。”

木之本桃矢點點頭：“嗯，我原諒你了。”

“那你能簽名了？”

“嗯。”

一聽這話，可魯貝洛斯高興得手舞足蹈，身體發光，抽屜打開了，露出裏面躺着的封印之書，俯身沖它喊道：“你們也快出來，趕緊的。”

書的封面打開，從裏面一連飄出好幾張庫洛牌，都是之前沒見過的。

木之本桃矢吃了一驚：“怎麽那麽多？”

“雨把其他的卡片也召集來了。”可魯貝洛斯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今天淩晨的表現得到了雨的認可，所以她把附近的庫洛牌都帶過來了。”

“……”罵她一頓就被認可什麽的，她是抖M麽？

可魯貝洛斯清楚他的困惑，便繼續解釋道：“庫洛牌雖然是有生命的，但在很多魔法使看來，就只是庫洛創造的魔法道具。”

道具只有被使用的價值，珍稀的道具也不過是被小心地使用罷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可奢望的。

但庫洛牌不是古董，有生命還有感情，因此必然會産生跟人類一樣的需求，魔力、安全感、尊重和愛等等。

作為守護者也是一樣的，可魯貝洛斯非常理解她的行為，也樂意代她進行解釋：“你對她的态度，讓她覺得自己是被當作獨立的個體一樣尊重對待，因此她認同你成為她跟其他庫洛牌的主人。”

很多魔法使？

也就是說在他以前，還有相當數量的“主人”？

木之本桃矢聽完這番話，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我之前有個問題壓在心裏沒問，但現在覺得應該問了。”

“什麽？”

“你們口中的創造者庫洛·裏德究竟是在什麽時候死的？”

“忘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很久……”木之本桃矢心裏嘀咕，這死了很久的人讓他怎麽找，總不能去他的墳墓刨土吧。

不過，上墳還是可以的，如果這些家夥樂意，他還能直接把書埋進人墳裏去。

“你還記得，他葬在哪裏嗎？”

可魯貝洛斯歪着腦袋想了半天，眉頭擰出老大的一個疙瘩，但最後卻一臉懵逼地搖搖頭：“我不記得了，嘶……說起來我好像連他什麽時候死的也不記得了，诶，我怎麽可能不記得呢？”

“……”

可魯貝洛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最後兩爪一合，恍然道：“這麽重要的事情我居然不記得，肯定是被那混蛋抹掉記憶了！”

抹掉記憶？

木之本桃矢眉毛抖了抖，忽然有種特別的預感：“照你這麽說，那麽這人還活着的可能性……”

可魯貝洛斯一副深沉的口吻說道：“那就相當大了。”

“要怎麽找？”

“呃……”可魯貝洛斯臉色變了又變，“這個可能需要從長計議。”

計來計去都沒辦法的話，那就只能認了。

木之本桃矢被這句話噎夠嗆，撫了撫胸口，擺擺手道：“得，晚上回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