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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暮秋,民間突興起一支起義軍,以畢方為符,軍紀嚴明肅整無所擾民。有傳領袖姬姓者,原是周王室後人,雄韬偉略用兵如神,短短三月間就在大小各城中立下據點,麾下集猛将百名有餘,軍隊更是迅速膨脹到有對抗一小國之力,來勢洶洶。
劉尊聞訊震怒,連夜召集幕僚商議對抗之策,商談到深夜仍舊無所結果。唯獨蓖蛾一人端坐在旁,整晚沉着不語,靜靜地用一塊絲絹擦拭着手中的一盞青燈,青燈簡約陳舊,燈座上曼陀羅花的紋絡已經被磨得光滑透亮,不知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她将燈放平在幾案上,取一支香火點了,淺薄的唇映着投影像蝴蝶羽翅般撩人心弦。
“不急,再等一陣。”她絮語似的聲音傳來,“姬白城深得民心,若是現在出兵圍剿,非但不能剪其鋒芒,反而還激起民憤得不償失。”
“即便再怎麽順民心,也是一群披着民意的亂軍,其中多得是草莽悍匪之流,怎麽能指望他們定局勢、安天下?”
蓖蛾一愣,輕聲問:“您……不相信人心嗎?”
劉尊背手在身後,周身隐有股冷冽霸氣。他口吻堅決:“時局變幻不可妄言,我唯獨不信的,是命。”
蓖蛾的手一抖,香灰落到手背上燙出一點紅色,她卻渾然未覺,好像從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同樣的光景、同樣的言語,似乎揭開那層皮囊就看到相同的靈魂,恍若一切未變。只有她變了,曾經因為這樣一句話愛上一個人;而今,卻搖頭苦笑:“命,總比您想的要重太多。”
又道:“姬白城不會輕易死,此後三年,他将奪下北地二十七城,一呼百應勢如破竹,天下英雄難以望其項背。您說不信命,那我便告訴您……這就是命。”
劉尊神情複雜莫辨,唯獨瞧見她抑揚頓挫的說話姿态,有一刻,竟在心底信了這無端荒唐的預言。須臾,半笑不笑地接道:“可你又說我才是王。”
“是,三年後,天下是您的。”
“你如此煞費苦心,求的是什麽?”
“我求的,等您成為天下主時,就可以給。”
“你等那時問我要嗎?”
“是。”她的表情那樣虔誠,将畢生所求都交托到一片薄冰上般,輕若浮羽又重若千鈞。
劉尊略一沉吟,說:“好,我答應你。”話落,忽見她笑了,恰芙蓉花蕊落進碧波中漾開的零碎光輝,映入了眼簾最深處,美不甚收。
此後,果真如蓖蛾所言,姬白城率軍一路北上所向披靡,多有小城守将投誠麾下。
随着其聲勢的逐漸壯大,起義之風愈演愈烈。劉尊按兵不動三月有餘,終于兩軍對壘,劉尊依蓖蛾之計獲首戰大捷;往後戰事再起,雙方各有勝負,但終于遏制住姬白城的來勢洶洶。
僵局就這樣延續到了第二年冬天。
這年的冬天格外冷,蓖蛾随大軍留駐在外。
她身上披了厚厚的銀狐襖子時常從帳中探出頭來,仰面看天,似乎是四海八荒的雪花都落在了這野地一處,天寒地凍,連人的呼吸都快奪去了。盈白面龐如冰上白蓮,薄眉之間掩藏的思緒一日比一日重,像随時都要幻化開去。
劉尊最見不得她這種沒煙火氣的樣子,囑咐下人塞了只嵌金镂空暖手爐給她,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形容起了宮中暖風陣陣的安逸,說道:“等戰事一了,就帶你回去,既生而為女子,本不該受苦的。”但仔細回想,她好像從未怨怼過這些,跟宮中的那些金貴雍容的女子又有了許多不同。
于是,愈發地想知道,她最終所求的到底是什麽。
蓖蛾出神地聽了一會兒,轉過頭來輕言淺笑,說:“您知道最美的雪景在哪裏嗎?”唇角一抿似碧波紋路,“是筱豈山的雪海,百裏荒山無人跡,瑩白所窮之處天地一色,是世間難得的美景。”
劉尊心中一動,想她為何突然提起筱豈山,那是極北苦寒之地,難道她來自那裏?
蓖蛾似洞悉他的所思所想,略微嘆了口氣,眼神漸漸遠散了。世間洪潮湧動變幻,不知那片蒼茫雪海是不是曾經冰盈絕倫模樣?隐約記得那種冷曾經深深透入骨子裏,幾乎把每一寸血肉都凍住了……卻有一雙眼,靜靜充斥了整個視線,透出的和煦消融冰霜,整個天地間都只剩下獨此一道的絢麗風景。
“等雪停了,孤帶你回去……再也不受丁點苦,可好?”聲音徘徊在耳邊,似三月清泉,令人沉淪其間。
她緊緊縮在那個懷裏,感覺冰洞之外所有的寒意都被這堅實的臂膀阻隔了,只有暖,從包緊的手掌和胸腔中蔓延開來,輕聲應着:“好。”
如果時間僅此一刻停在那一句“好”,該有多好。
蓖蛾回過神來,見劉尊若有所思,便笑道:“您在想什麽?我曾在筱豈山落難,被困冰洞三日不得出……生死一線間,所見的景致自是難忘的。天下之大,萬裏江山妙不可言,或許是我狹隘了吧。”
劉尊轉念沉吟:“筱豈山之景……他日,我帶了你去看。”
她一斂眉,低頭應下:“好。”
作者有話要說: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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