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血色荊棘

大約是十六年前的某一天。

十二歲的少年回到家中,把小皮鞋放的整整齊齊,然後對身後的跟屁蟲說:“你很煩诶,自己回家不好嗎?”他自從認識方郁後,這人就成天跟着自己,有時候很無所謂,但是時間一長,虞木樨就感覺很煩,這種心情呈周期變幻有規律。

坐在家中看報紙的虞爸爸走出來,一把将小虞抱起來,坐在臂彎中,對跟上來的小男孩說:“哦,又是方郁啊,小虞不要沒禮貌,人家方郁和你玩是喜歡你。”

虞木樨晃着白皙的小腿手撐在爸爸的肩上,從小便能看出日後讓人驚豔模樣的小臉蛋還有點圓乎乎的,由于家長過度的溺愛,所以至今很黏兩個大人,各種被抱都是常事。

“我知道啊,但是我現在回家了,他也跟着我。”

“那我們就邀請方郁一起吃晚餐不就好了?反正就在隔壁,讓王媽過去和他們家裏人說一聲。”虞爸爸非常通情達理,對着站在門口,十分秀氣的方郁說,“方郁,今天和我們一起用完餐怎麽樣?”

小方郁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也開始脫鞋子,然後将自己的鞋子規規矩矩的放在虞木樨小皮鞋的旁邊,好像光是看着這兩雙鞋子擺在一起就很開心。

虞木樨見狀無聊的眨了眨眼,抱着爸爸的脖子說要動畫片要開始了,讓爸爸将臺換掉。

虞爸爸笑着抱着小虞到客廳沙發上坐着,然後又去把小拖鞋給這祖宗拿過來穿在腳上,虞木樨卻沒一會兒就把鞋子脫掉坐到虞爸爸的腿上去,并且十分乖巧的和爸爸一塊兒談論動畫片裏的劇情。

虞媽媽在廚房和王媽一塊兒做飯,先上了幾盤後看見小虞坐在爸爸懷裏頭的樣子,忍不住就跑到樓上去拿相機下來給父子倆拍照,順便把方郁也照了進去。

一家人中,虞媽媽話最多,虞爸爸比較少言,但是在對待虞木樨的事情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差池。

方郁可以看見在吃飯的時候,虞媽媽,那個美麗的紅發女人還喜歡給虞木樨喂飯,方郁覺得奇怪,就一直盯着虞木樨看,把虞木樨盯的那高傲的小臉蛋滿臉通紅,然後拒絕喂飯,說:“媽媽,我自己來。”

方郁笑了一下,随後就被少年夾了一個炸洋蔥卷到自己的碗裏,這真是生化武器,方郁至今還不習慣洋蔥的味道。

晚餐過後,在家完全不用帶腿的少年就窩在媽媽懷裏看電視,偶爾才搭理一下一直看着自己的方郁,等到七點,新聞差不多結束,少年才大發慈悲的對小方郁說:“要去我房間玩嗎?”

沉默寡言的小方郁眨着那雙總感覺和正常人的黑眸不太一樣的眼睛,用力點點頭。

少年因為優秀的學習成績和無與倫比的美貌在學生當中非常受歡迎,但是他很不好接近,而且……是個有點嬌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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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郁了解在家以外的虞木樨,小虞在外面,如果受傷了,是自己弄的,會一點兒也不在意,随便擦幹淨就繼續玩自己的,但是如果是誰不小心弄傷了他,他就受不了了,哪怕他不哭不鬧,也讓罪魁禍首感覺自己是個千古罪人。

但是在家裏的虞木樨吃西瓜的時候由于換牙,門牙直接被西瓜硌的掉落,并且插在西瓜肉上時,小虞就委屈的啪嗒啪嗒的掉眼淚了,然後撲到媽媽懷裏頭用漏風的嘴把說:寄幾現在醜洗了……

當然,以上在家裏的往事,小方郁是不知道的,他很少來虞木樨的家裏,虞木樨的家就是小虞的聖地,不是最好的朋友,誰也不想讓進。

于是小方郁便覺得自己大約是小虞最好的朋友了。

哪怕他的最終目标才不是朋友……

方郁首次來到小虞的房間,乖乖的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而虞木樨坐在床上,指了指擺在架子上的各種外星人模型,說:“你可以玩那個。”

小方郁搖搖頭,忽然站起來,慢慢靠近虞木樨,然後坐在虞木樨的身邊,虞木樨奇怪的看着這個小弟弟,說:“你幹什麽?”

“我是第一個來你房間的人嗎?”方郁問。

小虞說:“才不是。”

“哦。”方郁很失望,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床頭櫃上有很多擺出來的相框,并且在相框中發現了一個從沒有見過的男孩,便又問,“那是誰?”

虞木樨站起來,走過去,拿起那個穿着小西裝站的筆直的小男孩,說:“這個?”

方郁說:“我沒有見過他,他是你的誰?”

虞木樨看着相框裏面永遠都不可能長大的男孩,那男孩有着和他一樣的黑發黑眸,但是卻性格沉着早熟,眼神有着淡淡的笑意,說:“這是我哥,只不過他已經不在很久了。”

“你想他嗎?”小方郁問。

虞木樨笑說:“說實話,并不,但是我媽媽和爸爸很想他,而且還一直在找他,他比我大五歲,所以我覺得如果他回來了也不錯。”

方郁看得出來虞木樨其實說的是借口,想要一個哥哥直說出來可能有損小虞的面子。

方郁笑了笑,拉着虞木樨的手坐回床上,然後親了一下虞木樨的唇角,說:“別難過,你會有哥哥的,他會回來的。”

虞木樨都被親習慣了,最初這孩子告訴他這是他們家鄉的習俗,但是幾年後虞木樨才明白沒有兩個男生之間親吻面頰的習俗。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明白方郁這只小野狼的心思。

但是現在還純的不得了的小虞不知道,他被親了也非常有禮貌的親回去,說:“我才沒有難過,不過還事謝謝你。”

方郁想了想,說:“你可以把我當做你哥哥啊,小魚。”

虞木樨有點嫌棄,他說:“可是我哥哥的懷抱一定和媽媽一樣舒服。”

方郁一把将虞木樨抱到懷裏,兩個小正太差不多大,滾做一團:“舒服嗎?”方郁問。

虞木樨趴在他身上,捏着小方郁肉嘟嘟的臉頰,說:“一點也不,而且我哥哥一定可以像爸爸那樣把我抱起來。”

方郁默默下床,對虞木樨說:“過來,我抱給你看。”

小虞不信,也跳下床,結果當真被方郁這小胳膊小腿的給抱起來了,而且好像很輕松的樣子。

下來後小虞拍了拍方郁小朋友的胳膊,又捏了捏自己的,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但是很快,虞木樨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方郁說他會表演魔術,要表演給虞木樨看。

虞木樨和方郁在一塊兒玩的這麽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方郁總能讓他很開心。

兩個小孩在房間一直玩到快九點,方郁那邊的大人才找過來。

虞木樨送小方郁到門口,方郁回家前,被小虞叫住,虞木樨湊上去親了一下方郁的臉蛋,說:“明天見。”

小方郁回吻了一下,說:“好。”

虞爸爸和虞媽媽就看着這一幕,對視了一眼,随後虞媽媽便笑着對虞爸爸說:“哦,真是可愛的小家夥們。”

虞爸爸很無奈。

再後來,他們長大,他們在一起,到方郁離開後的第二年,虞木樨的父母就車禍死掉了雖然很狗血,但是卻很殘酷,這是事實不是小說。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也是這樣的電閃雷鳴,他被警察叫道現場辨認屍體,他沒有打傘,讓雨水爬滿了臉頰,說:“嗯,是的,是他們……”

又一年後,他的律師告訴他有個親人想要見他。

虞木樨想過很多,是什麽三大姑八大姨還是遠房的不能再遠房的親戚?結果都不是。

他見到的是穿着西裝三件套紳士而穩重的虞幽,虞幽那天大約是因為第一次見弟弟,于是也分外的緊張,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扶手上,莊重的像是接見國家領導人,然後說的第一句話是:“小虞,我是你哥哥。”

虞木樨剛見到這個傳說着的哥哥,還有些不敢相信,他記得自己父母在之前尋找的過程中就得到過哥哥已經死掉的消息,所以他并不清楚,也沒有盲目的走上前去。

可是虞幽走了過來,給了虞木樨一個擁抱,将青年抱緊,抱在懷裏,說:“這些年,辛苦你了。”

虞木樨一點兒也不辛苦,就難過了幾年而已。

他心裏這麽想,嘴上卻沒有說話,只是感覺這個自稱是哥哥的人,懷抱真是舒服。

結果下一秒,他就被虞幽攔着腿打橫抱起,然後重新坐到沙發上,讓虞木樨坐在自己的腿上,說:“別動,我很久以前就想這樣,小虞,從今天起,你可以對我提任何要求,對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和我說你所有的心事,只有一點,別排斥我就可以了。”

虞木樨當時被打動了,他也是有點兒相信血緣關系和眼緣的,于是二十一歲的他大大方方的坐在哥哥的身上,眼眶緋紅,說:“歡迎回家。”

如果說,有人是他在最難過絕望的時候出現的上天的禮物,那麽虞木樨會毫不猶豫的說,是他的哥哥。

可是,現在這個突然回到他生命裏的人突然表現出了比之前還要有差別的一面,幾乎就要推翻虞木樨對這個人是自己哥哥的結論了。

他稍微後退了一點,想要将現在這個陌生的虞幽看的更加清楚,卻被虞幽以為是要遠離,一下子翻過來壓住了虞木樨的雙臂。

虞木樨被控制住,哪怕他本身也是一個掃腿能斷掉一根比較粗的木頭的體術者,卻還是掀不翻壓在他身上的虞幽。

虞木樨眸色微動,睫毛輕顫了一下,嗫嚅着唇瓣問:“哥?你怎麽了?”

虞幽低下頭來,高挺的鼻梁蹭過虞木樨的臉頰,最後滑到虞木樨的喉間,舔了舔,啞聲說:“你別動……我一會兒就好……別動……”

虞木樨不敢動,連呼吸都放慢,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既恐慌又極度冷靜,好像分裂成了兩個人。

一個害怕知道自己已經在揣測的真相,一個在冷靜的分析自己的處境。

可是不管他如何思考,他的喉結卻被舔的很癢,他不得不滾動喉結來稍微讓自己脫離那種尴尬的境地。

“哥,別這樣……”

虞木樨總感覺虞幽下一秒就要咬下去,可是從脖子咬下去,以現在虞幽牙齒的尖利程度,肯定會很快就死掉吧……

虞木樨被舔的開始發出沉重的喘息,最後一咬牙,說:“哥,你別壓着我,我難受……我不會跑,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和我說好不好?”

虞幽或許是好好壓制了一下,才松開對虞木樨的束縛,靠坐在床頭,捂着眼,說:“哥哥今天有點不舒服。”其實虞幽從前段時間就開始有這樣的傾向,最初只是眼睛變紅,然後越來越想要咬開虞木樨的脖子或者任何某個地方。

他渴望鮮血,似乎喝到就能得到力量。

虞木樨坐起來,窗外的閃電隔着厚厚的窗簾都能将那一瞬間的白晝照進屋裏,也同時将虞家兄弟兩人的臉照的蒼白。

虞木樨摸了摸自己方才被舔舐的喉結,又看了一眼仿佛是自暴自棄的虞幽,伸手上去,緩緩拉開虞幽遮住自己眼的手,說:“讓我看看……”

他不怕,虞木樨膽子很大,但是在雷雨天另說,只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讓他去做,雷雨便也就不算什麽,他直接屏蔽,不去聽,不去想,只關注眼前的虞幽。

‘啪’的一聲,虞木樨将床頭臺燈打開。

只見在昏黃的燈光中,冷汗打濕了虞幽的發梢,淩亂的黑發讓這個眼睛腥紅的男人充滿罪惡與神秘,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想傷害虞木樨的。

這是他最寶貝的人了,他可以慢慢來,做心裏攻略,但是并不想傷害,更不想虞木樨怕他。

所以他只能遮住自己的眼,不讓自己看見這樣的美味佳肴……

虞幽喘息的很快,幹咽的聲音也很清晰。

虞木樨看着這樣的虞幽,從紛亂的思緒中只找到了一個結論。

——不管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人是鬼是神是魔,從他決定做自己哥哥那天開始,就只能是他哥。

所以,弟弟怎麽會抛棄哥哥呢?

他跨坐到了虞幽的身上,抱着虞幽,就像每次哥哥安慰他一樣,說:“做你想做的,我沒有關系,真的。”

而已經在崩潰邊緣的虞幽如獲大赦,大手掌着虞木樨的腰肢與後腦,側着頭便親吻在了虞木樨的頸側,他嗅了嗅,舔舐那最嫩的地方,最後長大嘴巴,露出那尖利的牙,一口咬了下去!

“唔……”虞木樨仰着脖子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

而從虞幽的嘴角,緩緩流出了一道鮮紅的血色,仿若開在雪地的紅色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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