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我要做皇帝34

馬上就到驿站了,你還要去喂馬呢。

還要去喂馬呢。

喂馬呢。

俞婵臉上笑嘻嘻,心裏MMP。

你們這麽壯一群男人,坐在篝火邊吃肉喝酒,叫我一個弱女子吃鐵蛋饅頭,還要去喂馬,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如果可以的話,燕琅一定會回答她:不僅不覺得痛,還美滋滋。

俞婵惡狠狠的吃了一個饅頭,就覺得自己口腔作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居然覺得自己滿口牙都有些松動了。

她有些擔憂,盯着剩下的那個饅頭看了會兒,到底沒敢再吃下去,捂着肚子、假惺惺的說了句:“好飽呀”,就偷偷把饅頭收起來了。

燕琅冷眼旁觀,也不多說,其餘人更是如此,略微歇息會兒,便将篝火熄滅,再度開始趕路。

俞婵苦不堪言。

當天傍晚,天色将黑未黑時,他們順利抵達驿館,準備歇息,而原世界裏楚楚可憐四處挖坑的盛世綠茶俞婵,也被折磨的只剩了半條命。

驿館門前,她又一次從馬上摔下去,腦袋紮進積雪裏邊,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燕琅從地上撿了根棍子,試探着在她身上戳了戳,俞婵哆嗦兩下,艱難的把腦袋從積雪裏邊拔出來,目光呆滞,滿面風霜。

老管家似乎有些不忍,道:“唉,畢竟是個弱女子,哪裏吃得了冒雪趕路的苦楚,不如……”

幾個府兵見他似乎要為俞婵求情,皺眉道:“人無信不立,難道不該言出必行嗎?既然之前說要喂馬,那現在就該喂馬!小婵,你說是不是?”

俞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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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婵心裏MMP,真想找把大刀,把這群人都給劈了——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喂馬了?

你們這群鋼鐵直男,見我一個弱女子如此艱難,就沒有半分同情嗎?

她吹了一日的寒風,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發冷,又沒吃過什麽熱食,胃部更是隐隐作痛,再見他們态度如此剛絕,簡直要堅持不下去了。

好在俞婵心裏記挂着慕容晟的囑咐,到底也沒一走了之,楚楚可憐的看着唯一一個良心未泯,叫她感受到人與人之間還有關懷存在的老管家,哀求道:“老人家,我實在是太累了……”

老管家眼底閃過一抹憐惜,拍了拍她的肩,向燕琅道:“小婵身體原就不好,趕了一日的路,臉色就更壞了,此後怕也堅持不下去。不如我們就近找個好人家,把她給賣了,豈不兩全其美?”

“……”俞婵:“?????”

這是人幹的事嗎?!

最叫她膽戰心驚的是,燕琅凝眉打量她一會兒,居然真的點了點她:“那倒也不壞。”

俞婵一顆心險些從喉嚨裏跳出來,絞盡腦汁的分辨道:“救我的是少爺,可不是旁人,我為奴為婢侍奉的也該是少爺啊,怎麽能叫別人承少爺的恩呢?”

燕琅略一思忖,似乎有些意動,卻為難道:“可你似乎堅持不下去了……”

俞婵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最喜歡喂馬了,喂馬使我快樂。一天不喂馬我就渾身難受,誰要是跟我搶,我就跟他急!”

“那你去喂馬吧,”燕琅點點頭,毫無憐香惜玉之意:“我們吃飯去了。”

幾個府兵路過俞婵時,欣慰的笑了笑,道:“我們都不喜歡喂馬,不會跟你搶的,小婵,你開不開心?”

“……”俞婵笑的猙獰:“開心的不得了!”

燕琅知道俞婵是個什麽人,自然有所防範,怕她趁機在坐騎上動什麽手腳,便叫人去盯着,待人走遠了,方才道:“她是慕容晟的人,叫俞婵。”

“啊,”老管家雖然早有猜測,但被她坐實,也覺有些吃驚:“她此來何意?”

“我看她言行,倒像是打算留在我身邊,”燕琅若有所思道:“皇帝幾次三番被我落了臉面,慕容晟也是如此,恐怕再也按捺不得,沈家最大的依仗便是軍隊,派此女到我身邊來,未嘗沒有探聽消息,不防備時致命一擊的打算。”

老管家見她沒有急着将俞婵趕走,便知是已有安排,略一思忖,道:“君侯是想将計就計……”

燕琅微微一笑,颔首道:“正是這個意思。”

俞婵這一日只吃了三個幹冷饅頭,根本不充饑,辛辛苦苦的将那幾匹馬喂了,已經累得前胸貼後背,只剩了一口氣。

她搖搖晃晃的走進驿館,想找點吃的,卻見時間太晚,廚房裏的人都歇下了,壓根沒有熱食,東翻西找,才尋到了半碗涼粥。

俞婵端着那個豁口的碗,回自己那個巴掌大的屋子裏邊去,點上一盞油燈,躊躇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将先前藏起的那個饅頭摸出來,蘸着涼粥,慢騰騰的吃完了。

她心酸的淌下眼淚來,蓋着那床潮濕的被子,委屈的陷入了夢鄉。

第二日,另一場噩夢開始了。

燕琅等人習慣早起,加之連日趕路,更不想在驿館中流連,天剛亮便起身梳洗,匆忙間用過膳食,備了酒肉,便動身出發。

俞婵是嬌生慣養長大的,昨日風吹雪打一整天,幹的也是勞苦活兒,吃又吃的不好,這會兒正躺在床上睡,夢中正跟慕容晟卿卿我我你,冷不防那扇柴門被人拍的咣咣作響。

“小婵,小婵?!你怎麽還沒起?我們走了!”

俞婵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此處,猛地坐起身來,便覺腰酸背痛,關節疼痛,倒吸一口涼氣,叫道:“別走,等着我!”

她匆忙間起身,蓬頭垢面的走出去,就見一個府兵站在門外,滿臉不耐煩的看着她:“你是來當丫頭的,可別把自己當小姐!少爺都起身多久了,你還跟個豬似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再有下次,我們就把你丢這兒了!”

俞婵哪裏被人這麽訓過,聞言恨得要死,牙根緊咬,勉強應了聲:“是。”

那府兵又道:“以後天不亮就要起,去廚房看看熱水好了沒,好了的話就給少爺和管家送過去,不好的話就去催,又或者去刷刷馬——記住了嗎?!”

“……”俞婵忍辱負重道:“記住了。”

那府兵哼了聲,大步離開:“快點跟上,這就出發了。”

俞婵弱弱的掙紮了一下:“我還沒有梳洗……”

那府兵頭也不回,沒好氣道:“那你就自己留下梳洗吧。”

燕琅人在馬上,略微等了半刻鐘,便見那去傳話的府兵回來了,身後跟着神情恍惚,面色蠟黃的俞婵。

她差點笑出聲,卻正色道:“人都齊了,那就走吧。”

此處距離河西的沈家祖宅已經算不得遠,衆人飛馳趕路,終于在傍晚時分,遠遠望見了沈家祖宅的府門。

燕琅只在這兒住過幾日,卻格外的有歸屬感,林氏在此,沈平佑埋骨于此,那這兒就是她的家。

林氏知道燕琅即将返京,這幾日一直都有人守在門前,見一行勁騎飛馬而來,便猜到了幾分,等見了燕琅本人,忙笑着迎上去。

“君侯回來了!快去知會夫人!”

燕琅翻身下馬,信手将缰繩丢下,大步進門,老管家自然随行在後,一半府兵跟他們進門,還有一半留在門前,安排此後諸事。

膳食都是早就備好了的,仆從們殷殷勸着叫去用些,最後幾個府兵搖搖頭,目光看向遠方。

仆從們見狀,心下詫異:“難道後邊還有人?”

府兵們語焉不詳道:“算是吧。”

衆人等了小半個時辰,視線裏終于出現了一個女人,滿臉菜色,精神萎靡,一頭長發散開,野草似的在空中飛舞,東倒西歪的到了門前,“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俞婵還不到二十歲,就有了六十歲人關節疼痛的體驗,艱難的爬起來,按照慕容晟給她的劇本,顫聲道:“少爺他,怎麽到沈家來了?難道,難道他便是傳聞中的博陸侯?”

沒有人理會她。

那府兵指了指她,道:“這丫頭是君侯路上救的,家裏爹娘都死了,無依無靠,就賣身為奴。人卻也不壞,除了腦子笨點,幹活不麻利,還是個事精之外,就沒什麽毛病了,叫她去做個灑掃丫頭,給口飯吃吧。”

“……”俞婵:“????”

她艱難的伸出了爾康手:“等等!”

……

燕琅離開不過半月,林氏卻覺恍如隔年,雖說早有安排,然而皇帝是個什麽人,她比誰都清楚,怎麽可能安心?

這會兒見了燕琅,林氏眼眶禁不住有些發酸,拉住她手噓寒問暖之後,到底沒忍住,垂淚道:“金陵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罪魁禍首伏法,沈家大仇得報,你父親若是知道,想來也可瞑目了。”

燕琅回首此事,也是感慨,拍了拍林氏的手,笑着寬慰道:“這是好事,您快別哭了。”

久別重逢,自是叫人格外感懷,林氏知道燕琅還沒用晚膳,便催着人去張羅,又叫人請了老管家與蘭亭來,四人相對而坐,歡然暢飲。

河西地域偏北,遠比金陵寒冷,內室中火爐燒的也更熱,叫人頗覺舒适。

或許是郁結心緒得以纾解,又回到家人身邊的緣故,第二日燕琅少見的睡了懶覺,待到起身,已經是巳時中(上午十點)了。

她伸個懶腰,起身梳洗,照舊往院中去修習槍法之後,方才去同林氏請安。

沈家留在金陵的探子送了消息過來,有燕琅此前斬殺傳旨內侍一事,皇帝到底也沒再提叫榮安郡主做楚王側妃一事,反倒給楚王和昌平侯之女鄭茜芳敲定了婚期,來年四月,便行大禮。

兜兜轉轉,這倆人還是走到一起去了。

燕琅心裏有些感慨,卻懶得過問這些破事,細細問過軍中近況,察覺無礙之後,颔首道:“知道了。”

對于她而言,這只是一個小小插曲,随意抛之腦後,便開始與林氏一道準備迎接新春。

新年的前一日,河西下了一場大雪,放目遠眺,天地遍是一片素白,第二日清早,侍從們将院中積雪掃清,亭臺廊閣裏都挂了燈籠,又在府內燃放鞭炮除晦,氣氛很是歡暢。

過去的一年裏,沈家遭遇了太多的不幸與坎坷,但好在一切都已結束,自低谷中爬起,奮起直上之後,便是一片坦途。

這夜府外放了半夜的煙花,絢爛绮麗如一場夢境,燕琅與林氏、老管家、及一幹府兵心腹開懷暢飲。

系統似乎有所感染,笑着說了句:“新年好呀。”

燕琅笑道:“你也是。”

子時在鐘漏聲中悄然而至,衆人含笑道別,各去安歇。

……

俞婵一身粗布麻衣,蓬頭垢面的守在廚房門口,見裏邊廚娘出來,忙笑着迎上去,卑微道:“張姨,裏邊可還有熱水嗎?我想洗個澡。”

張姨皺着眉,道:“小婵啊小婵,你一個婢女,怎麽還有小姐的精細身子呢?天這麽冷,燒一桶水要多少柴火,你想過沒有?只知道要熱水、要山參、要護手膏、要漱口香鹽,君侯救你回來,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怎麽還成天要這要那?真是……”

她哼了聲,沒再說下去,但臉上已經明晃晃的挂着“白眼狼”四個字了。

“那,那我想見一見君侯,”俞婵小心翼翼道:“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張姨瞪着她,道:“君侯那麽忙,哪有時間見你?”

她警告道:“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樣子,老爺的孝期還沒過呢,你若是敢仗着自己那幾分姿色勾引君侯,壞了規矩,別說夫人,我都不饒你!”

俞婵喉頭一甜,卑微的低下頭,讷讷道:“是,我知道了。”

張姨見她如此,倒也有些心軟,拍了拍她的肩,道:“你一個人無依無靠,終究不是那麽回事,門房老李的兒子,這會兒在外院當差,性情好,人長得也周正,改天我幫你問問,看能不能撮合一下……”

俞婵艱難的笑了笑,道:“不必了,多謝你。”

頭發六七天沒洗,油膩膩的,已經有些癢了,她撓了幾下,慢吞吞的回到自己住的集體宿舍,忍受着其餘幾個人叽叽喳喳的說笑聲,蓋着被子,聽着窗外呼嘯的風聲,流下了心酸而又無助的眼淚。

大年初四這日,慕容晟終于收到了打進敵人內部的探子俞婵的來信,展開一看,上邊全都是斑斑血淚:“阿晟我要回家!他們都是魔鬼嗚嗚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進度仍然停留在4/15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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