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我要做皇帝35

對于燕琅而言,俞婵只是一個小插曲,将這小綠茶全權交給老管家處置,她很放心。

年關既過,她只在河西留了幾日,祭拜過沈平佑與沈家先祖之後,便同林氏辭別,再次奔赴軍營。

“你是有大志向的人,我自然不會有所拖累,”林氏與蘭亭一道,送她到了門口,溫柔笑道:“家裏的事,便都交給我了,你只管安心。”

燕琅笑着颔首,最後與林氏道了珍重,揚鞭遠去。

昌源收複,朔方平定,只是因為戰亂所導致的民生凋敝,卻非一朝一夕所能改變,燕琅身為統帥,免不得身先士卒,多有操勞。

老管家見她辛苦,一邊吩咐人準備湯飲吃食補身,私下又進言道:“君侯胸懷大志,力挽狂瀾,固然是世間少有之雄才,然而軍中将才雖多,謀士卻少,君侯之外,更無統帥全局之人,長此以往,實在不利……”

燕琅深以為然,第二日,便在昌源城中張貼招賢榜,收攬謀士,以建功業。

老管家原有此意,見狀自然不會說些什麽,蔣世安等沈家親信之人更無異議,薛禮聽聞此事後,卻悄悄登門,勸道:“君侯固然是一片好意,只是朝廷聽聞,卻未必如此作想,如此一來,只怕會生事端啊。”

燕琅正翻閱兵書,聞言淡淡一擡眼,道:“薛将軍,你怎知我是一片好意?”

薛禮聽得一怔,半晌方才回過神來,他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案上熱茶:“君侯,難道,難道你……”

燕琅信手将那卷兵書合上,眼睫上挑,目光凜冽:“有何不可?慕容氏既負我,我為何不可取而代之?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她站起身,踱步至薛禮身前,道:“薛将軍,你扪心自問,慕容氏待天下人如何?待沙場将士如何?待你我又如何?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自作自受而已。”

薛禮怔然看她半晌,神情複雜難言,良久之後,終于道:“君侯何以坦然相告?”

燕琅道:“當日平定朔方,我尚且以薛将軍為倚靠,寄托生死,今日不過一言,又有什麽不敢說的?”

薛禮神色為之一變,動容道:“君侯胸懷坦蕩,末将銘感五內!”

燕琅見狀,神情微緩,擡手拍了拍他肩,道:“我知你此次前來,乃是一番好意,然而事已至此,沈家與慕容氏決計不可共存,我意已決,勿要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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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禮幾番躊躇,終于大拜道:“願為君侯門下牛馬走!”

……

燕琅送走薛禮之後,系統方才叫道:“秀兒,造反嗎?!”

燕琅笑道:“準備造反。”

“啊!”系統打個滾兒,道:“好激動!”

燕琅又道:“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成的事,還早呢。”

系統道:“那我也好激動!”

燕琅忍俊不禁,卻見窗外人影一閃,老管家的聲音響起:“君侯?”

燕琅道:“進來吧。”

“君侯盛名海內聞之,招賢令既出,便有人源源不斷前來投奔,這自是上上好事,”老管家進了門,低聲道:“只是金陵方面隐有異動,似乎對此頗為不滿。”

“意料之中罷了,”燕琅自若道:“他們若是無甚反應,那才叫我奇怪呢。”

她略過這一節,不曾再提,只道:“前來投奔的謀士豪傑,可有出衆可用之人?”

“弘農楊氏的楊望之先生頗有威重,識見深遠,可托大業,裴世朗、沈越、王融幾人,亦是一時英才。”

老管家似是早有準備,聞言便道:“又有諸多猛士游俠投奔,蔣将軍與薛将軍試探過他們本事,都頗為稱頌,極彰其能。”

他跟随沈家幾代家主,識見遠非常人可比,既然說前來投奔者頗有卓爾不凡者,想必不會有假。

燕琅聽他稱楊望之為“先生”,又将此人放在首位,其餘幾人卻只以名姓呼之,便知在老管家眼裏,此人的含金量是最高的,有心一稱高低,便道:“楊望之楊先生是否在此地?可否請他前來一見?”

老管家笑道:“他見君侯令駐軍在城外開荒屯田,現下正在外細觀,君侯既然想見他,我這便着人去請。”

老管家來的匆匆,去的也匆匆,燕琅見狀失笑,就聽系統道:“楊望之此人出身世家大族,少有逸才,性情豪放,是個狂士,原世界裏他也曾出仕,只是見朝局糜爛不堪,沒幾年便挂印離去,後來沈平佑戰死,皇帝與慕容晟都不曾追查此事,他還曾經到宮門口叫罵過,慕容晟礙于他出身大族,不曾殺他……”

燕琅卻不知這一節,聽它說完,颔首道:“原來如此。”

此時不過巳時初(上午九點),寒風料峭,日光淡薄,燕琅等了一個多時辰,臨近午時之際,方才等到了楊望之。

尚且是正月,楊望之寬袍大袖,身披狐氅,儀容奇偉,氣度凜然,進門之後,見燕琅居于上首,面露怫然之色,手撫胡須,道:“我見君侯發布招賢令,言辭懇切,求賢若渴,以為必然盼能士如渴雨,倒履相迎,不想君侯穩如泰山,可是看輕我嗎?!”

老管家見狀,微微變色,似乎是要開口,卻也忍住了。

燕琅原還正襟危坐,聽他說完,啞然失笑,身體後傾,換成個舒适的姿勢,閑閑的道:“我聽沈伯講楊先生有大才,故而渴求一見,今日真的見了,才知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楊望之為之變色:“君侯此言何意?”

燕琅道:“我發布招賢令,是為廣納能士華才,是為恢複民生,助益軍事,若有人前來襄助,我必以手足待之,也希望他們各安其份,兢兢業業,盡好自己的本職,而不是肆意妄為,不尊法度,反倒以狂士自稱,以此自矜。”

楊望之眉頭一跳,哼道:“君侯似乎另有所指?”

“不是另有所指,我說的便是你,”燕琅道:“我聽人提及,楊先生似乎曾因看不慣朝中傾軋,挂印離去?”

楊望之見她直言到自己身上,不怒反笑:“的确如此。”

“楊先生,我不希望自己麾下也出現這種事情,”燕琅淡淡一笑,道:“一個蘿蔔一個坑,你拍拍屁股走得爽快,卻叫別人徒增麻煩,你負責做的事情,別人一夕之間如何上手?因此而産生的的麻煩,是否也要歸咎到你身上?我既征辟于你,将一方百姓事務盡數托付,你招呼都不打一聲,便挂印離去,是否有負于我?”

“楊先生,”她手中捏一把折扇,信手打開,複又合上:“你若是誠心來投,想做下一番功業,我必掃榻相迎;我若有不當之處,再難共事,也請你盡管直言,咱們好聚好散,日後相見,仍可相聚共飲;若你仍當自己是狂士,脾氣上來便挂印棄官,此等狂悖之人,我不用也!”

楊望之聽她如此言說,面露敬色,近前大拜,鄭重道:“楊某失禮,君侯見諒。”

說完,又道:“非是我脾性所致,棄官而去,而是朝中黨争日盛,強力幹預州府運轉,生了冤假錯案,我明知實情,卻不可改判,上疏天子,皇帝亦是留中不發,時局如此,實在令人失望……”

燕琅聽得失笑,見他如此鄭重,同樣直身而坐,正色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天下不平事何其之多,你看不慣的事情更是不知凡幾,遇上之後掉頭就走,想着眼不見為淨,這豈非掩耳盜鈴?難道你不去管它,不去看它,它便不存在了嗎?此言差矣!”

“我們要想的不是怎麽避開,怎麽遠離,而是解決問題。如果是一個人有罪,那就明正典刑,用刑罰将他處死;如果是一個組織盤根交錯,彼此護持,那就叫執法機構裁決,動用暴力機構把它敲掉;如果是百姓愚昧,那便去讀書教化;如果是風氣惡劣,便嚴刑峻法,強以克制。辦法總是比問題多的,只是你選擇了最簡單,也最沒有難度的态度,消極的躲避它,遠離它,這不僅于事無補,反倒會叫惡處進一步擴大、腐爛、化膿,最終無可救藥。”

“楊先生,”燕琅注視着他,道:“你以為如何?”

“君侯心胸氣度非比常人,識見亦是卓爾不凡,”楊望之再次大拜,鄭重道:“在下拜服,願為君侯驅使。”

老管家侍立在側,見狀不禁微笑,頗有些與有榮焉之意,系統也叫道:“秀兒好棒!”

燕琅也是一笑,卻道:“楊先生,咱們先小人後君子,你既入我門下,便該知曉我的規矩,從前那等散漫之行,斷然不可,若有疏忽職守之舉,我必以軍法論處,絕無轉圜。”

楊望之拜道:“楊某必然不令君侯失望。”

燕琅便站起身,親自将他攙扶起:“先生之才,胤之早有耳聞,今日得見,卻是有幸。”

楊望之搖頭苦笑,道:“今日楊某進門,君侯便是一通下馬威,現下再說久仰大名,便是在取笑我了。”

燕琅哈哈大笑,請他落座,又問起北境軍政民生之事如何,楊望之侃侃而談,見地頗深,末了,又進言道:“望之不過一庸才耳,雖遇明主,卻無力相扶,南陽蕭子昂有經綸濟世之才,主公若有意于大業,何妨登門相見,請他出山?”

燕琅聽他語氣頗為敬慕,心下微微一動,卻道:“大業?”

“我既已經直言,君侯何必瞞我,”楊望之笑道:“沈家與慕容氏幾番博弈,已成不死不休的僵局,若君侯不去破局,争一争這天下,終究要遺禍于沈家後世子孫。慕容氏不思進取,對外卑躬屈膝,對內屢加苛稅,天下早有怨言,氣數将盡,君侯起于北境,廣納民心,朝中亦不乏親近附從之人,何不取而代之,自建立功業?”

燕琅便笑道:“望之眼明心亮。”

二人初見之時微有不快,過了那一關卡後,卻是相談甚歡,就天下局勢彼此發問,直到傍晚時分,附從依依惜別。

楊望之既有意投效到燕琅麾下,便得随軍長留北境,自去寫信叫妻小至此,無需贅言。

燕琅将他送走,便問系統:“他所說的蕭子昂,你有沒有聽說過?”

系統搖頭道:“他沒有在原世界裏出現過,我也不知道。”

“野有大賢,的确該去尋訪一二,”燕琅見楊望之識見非凡,料想他極力舉薦之人應當也非凡俗:“正逢這幾日閑暇,也可以出去走走。”

她既有了主意,系統當然不會反對:“秀兒說了算。”

作者有話要說:

要來個秀兒版的三顧茅廬了

ps:我真的很喜歡孔明啊

再ps:加更仍然停留在可憐的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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