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阚淵呈不知道有人正想着如何挖他的牆腳。

他跟着殷文韬來到這兒才得知, 今天的宴會并不是什麽公司周年慶, 或是別的。

而是南城和意大利、德國合辦的招商引資酒會。

由南城政.府牽頭主辦, 明光區招商引資辦協辦。

意大利跟德國當地的z.f負責人和某些企業代表都來了。

而南城本土企業也差不多是這個狀況,有頭有臉的人都到了。

殷文韬只在入場時, 跟商場上的老朋友們說了句:這是我家平安的對象,阚淵呈。

等兩方官員致完詞, 代表性企業發表講話後,就再也沒顧得上管他。

只留下一句“我先忙”走了。

阚淵呈知道, 他想考驗自己。

若是他今天的表現不如人意,讓殷文韬失望。雖然婚事不會生變,但殷文韬會重新估量他的能力,往後不會對他委以重任,或者, 殷商集團有任何困難也不會說給他和小卷毛知道。

因為,在殷董心裏, 他們倆沒有點亮這方面的技能點。

說給他們聽, 除了一大家子一起煩惱, 起不了任何作用。

雖則阚淵呈從來沒打算插手殷家事務。

但若真被排除在外,與其說少了麻煩沾身, 但本質上卻是代表殷文韬沒把他當一家人。

這樣一想,他心裏未必開心。

阚淵呈但凡拿定了主意, 從來都義無反顧,一往無前。

他在這個世界沒有別的親人。

唯一跟他擁有親密關系,且受到法律認可, 所有人都認可的便是小卷毛。

對待小卷毛的爸爸,許是有些愛屋及烏的想法在裏頭,他不由得對他多幾分尊敬。

那些自視甚高,不願為喜歡之人折腰的人,在阚淵呈眼裏并不是唯吾獨尊有魅力,而是不通人情世故。

就像高冷人設在總裁文裏總是無比吃香,而在現實的商務交際中,自信擅談才是成功人士的标杆。

阚淵呈端着酒杯,深邃烏黑的眼眸不動聲色打量着宴會上的衆人。

他外表俊逸非凡,面上含笑,舉止優雅。

臉上的笑不是如沐春風的柔笑。

而是如同披荊斬棘,陽光破開雲層那種鋒利的笑,耀眼,自信,好像站在光源中心,引人靠近。

光是站在那兒,就讓人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氣場。

尤其是那張好看得讓人稱贊的臉,站在中老年企業家軍團中間可謂格外顯眼。

“老殷啊,你這個半子看上去很不錯嘛!”

“一表人才,跟你家小子還挺般配,以後孫子不管撿着誰長,都可愛。”說這話的腆着啤酒肚,笑得跟彌勒佛一樣。

說罷元氣十足地瞪了瞪自家“歪瓜裂棗”的兒子。

虧他為了改善基因尋了個大美人做老婆,結果生出來的兒子跟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被瞪的某家公子無奈地偏過頭。

他不就是遺傳到了老頭的鞋拔子臉嗎?

老頭兒也不想想,他要不是長得像他,別人還以為他頭頂種了草呢。

“哪裏,哪裏,還需要多磨一磨。”

殷文韬餘光也看了看阚淵呈。

一派“謙虛、過譽”的樣子,心裏确實滿意得不行。

出身差了點,但拿得出手。

站在這兒一點也不膽怯,言談舉止都十分自信,有度。

不過分自負,也沒露出谄媚之色。

這小子身上一點也沒有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商務酒會的局促不安,反倒像魚兒入了海,回到了自己的地盤那般恣意。

平心而論,他在這個年紀時,做不到這樣游刃有餘。

這可不是找個老師培訓一番,短短時間內就能出師的。

腦子裏好像瞬間閃現了什麽。

殷文韬只疑惑了一秒,沒深想。

反正不管阚淵呈是城府深太能僞裝,還是突然開竅成長了,都改變了不了他跟幺兒結婚的既定事實。

既改變不了,他就要轉變心态。

少挑刺,多幫襯,真正把阚淵呈當成自家孩子。

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他的心眼子不用在自家人身上就行。

阚淵呈能結交的人并不多。

招商引資酒會上來的都是各行各業的大佬,大部分年紀都四十往上。雖然他頂着“殷家半子”的身份,但在這群人眼裏,也不過是個小輩。

主動結交不可能。

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上門找茬挑刺也不可能。

大家都是體面人,私下是什麽面孔撇開不提,但在這樣的場合,彼此都是既合作又競争的關系,都代表着南城企業家的形象。

那些下作的一面還是要藏得嚴嚴實實。

所以,即使大部分人打心底裏蔑視阚淵呈,也頂多是視而不見。

有社會話語權的人,從來不屑彎腰去跟下層人計較。

他們只會像看待蝼蟻那般,無視你。

而這種高高在上的無視,往往比言語上的傷害更冷徹骨髓。

阚淵呈曾經也是這群人的一份子。

但他并不覺得這種漠視有任何不對。

人跟人之間的關系本就是漠然的,即使同處一個階級,沒有利益往來的話,彼此間或許也不會有眼神交彙。

如果因對方的某種價值評估而憤世嫉俗,耿耿于懷。

那只能說,養氣功夫還需要修煉。

別人的态度,永遠取決于自身的實力!

不要妄想對方擁有高貴的品格,普度衆生的操行。

阚淵呈心裏想着事,但這一點兒也不影響他敏捷的思維。

偶爾一句話,讓人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阚先生對生物科技上的了解,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阚淵呈抿了一口酒,“稍有涉獵罷了,不值一提。”

“不不不,你太謙虛了。”不是內行人的話,怎麽能将未來醫療技術的方向和如今世界各地的藥物研發進程說得如此清晰明了。

“你好,我叫岑缙,很高興認識你。”

岑缙五官端正,身材颀長高大,身上氣質硬朗。這種硬朗跟阚淵呈又不同。

阚淵呈若是墨玉的話。

岑缙更像是确定出綠的原石毛料。

阚淵呈笑了笑,風姿卓然:“阚淵呈。”

岑缙愕然,有些吃驚。

這就是高遠天天吐槽咒罵的“鳳凰男”阚淵呈?

他閃了閃神。

這真是……有緣啊。

“哦,阚,我的朋友~~”

一道叽哩哇啦的驚呼聲打斷了兩人的沉默。

聽到熟悉的帶着浮誇風格的德語,阚淵呈還沒回頭,便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Erich,好久不見。”流利的德語從薄唇邊溢出。

Erich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剛想給他一個貼面禮,就被阚淵呈推開了。

Erich藍色的眼眸裏略有些委屈,“阚,你不把我當朋友了?”

阚淵呈挑眉:“此話何意?”

“你很抗拒我們的貼面禮!”

阚淵呈眼簾半阖,勾唇笑着,很是坦然:“貼面禮不符合中國人的習慣,我們喜歡跟朋友握手!”

事實上,他确實不喜歡跟別人有肢體接觸。

握手擁抱已經是極限了。

Erich皺眉,想了下。

朋友的習慣,應該尊重。

“好吧。”他點頭表示認可,随即說道:“你說得太對了,中國人真是太會吃了,什麽做法都有,不像德國,無非清煮、白炖和烤制,吃過了中國美食,我才發現我們的食物跟我們的人一樣呆板,oh,天啊,簡直像是地獄。”

Erich說到激動處,喜歡手腳比劃。

阚淵呈時不時“嗯”一聲,以示他在聽。

兩人用德語交流,能聽懂的人并不多,加之Erich語速過快,烏拉烏拉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開啓下一個話題了。

有人認出這是德國某個家族企業的代表,再看另一個,竟然是老狐貍殷文韬的“贅婿”,皆一臉震驚。

關于阚淵呈的存在,他們多少聽過關于他的話。

大部分是從自家小輩嘴裏聽來的。

窮小子,鳳凰男,沒本事,靠臉吃飯,這就是他身上的标簽,光聽評價,很容易在腦海裏勾勒出一個唇紅齒白,卑躬屈膝,谄媚拍馬的形象。

這些特質很容易戳到另一部分也靠着岳家勢力發家的人最不願意面對的一面。

他們是對阚淵呈鄙夷蔑視的主力軍。

人的本性大抵如此。

成為人上人之後,他們越發想洗掉身上曾經的不友好的标簽。

就像暴發戶們刻意賣弄斯文,學人家品茗把玩古董,标榜自己有底蘊。

仿佛這樣,不那麽光鮮的過去就能被徹底掩埋。

但眼前的阚淵呈跟他們想象中的實在太不一樣了。

“殷董,你家這小子不是從大山裏出來的嗎?傳言有誤啊,哈哈哈!”

殷文韬用鼻子“哼”了一聲。

當他看不出他在試探?

以為是他教了阚淵呈如何應對這樣的場合嗎?

他爽朗大笑:“嗯,小年輕上進,雖然家世不顯,但他本人能力不錯,我就不怕你們笑話了,我覺得啊,淵呈這小子不輸婺家的之華,未來還不定怎麽樣呢。”

說罷,他見老夥計也認可地點了點頭。

心裏的得意又增加了幾分。

“這怕是吹牛了,咱們的孩子哪個不是從蹒跚學步時就走的精英教育路子,就算他再聰明,再有天賦,沒那個資源,還真能比自家小子出彩?”

不是他們自誇,學識和見識永遠都是兩碼事。

窮人确實因意志堅定,勤奮上進而沖破階層的桎梏,達成“鯉魚躍龍門”成就,他們之中便有不少白手起家的。

但富人小孩從小接觸到的一切早就化成人生中無形的財富,他們本就在“龍門”裏,為人處世,眼界見識早就印在了骨子裏,根本不必刻意去學。

這話一出,不有人也覺得殷文韬言過其實,開始附和。

“老殷,你可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咯!不過,真就同意他跟你家小子結婚?要不要考慮我兒子啊,長得像我,一表人才,又在麻省理工念書,咱們兩家也熟,不怕他對令公子不好!”

“對啊,他家不成,我家小兒子也不錯啊,又跟殷小公子一塊長大的。”

殷文韬擺了擺手。

當他看不出他們的意圖?一個個惦記着殷商。

“我也想,但有什麽辦法,我家幺兒就喜歡他,你們也知道,我就這麽一個獨苗苗,生下來就被我老婆護得跟眼珠子似的。他喜歡什麽人,我這做爸爸的當然要順着他。”

說完,又不經意地提起對阚淵呈,明貶暗誇。

“……之前去了一趟德國,說是跟人談合作,我就說他太過年輕,辦事毛躁不沉穩。沒想到合作對象是費森克斯的繼承人!”

“哎,老了,老了,我也有看錯眼的時候。這個世界啊,未來是年輕人的咯!”

衆人:……

說他自己看錯眼。

不就是變相說大家都看錯了嗎?

老狐貍就是老狐貍。

這一刀紮得好狠。

作者有話要說:  嗯,阚渣的事業線,如果大家有不愛看事業線的……

大綱改是不可能改的,但是魚可以标題标一下。

讓你們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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