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神初七年

不知越氏阿椒和江道常是不是化名,不過“甄文君”這個名字算是實打實地扣在阿來的腦袋上。

阿母不知道被他們帶去了什麽地方,估計不會在綏川。

雖然綏川是謝家的勢力範圍,但綏川不過六個縣,如果想要從六個縣裏找個人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為了不讓甄文君尋到,或許會将阿母藏到別的郡。更何況此事牽扯到企圖奪權的長公主,話說這長公主試圖奪的是誰的權?自然是當今天子的。衛家勢力龐大,又牽扯到朝堂權勢鬥争,謝太行這種邊陲太守肯定也是小小的棋子一枚,真正在幕後部署一切的應該是他們所謂的“清流”頭目。從京城到各州郡應該都有其勢力,要藏個人還不輕而易舉。

甄文君理清了當下形式,果斷放棄逃跑并尋找阿母的念頭。她找不到阿母。謝家也算準了她不會做無用之功所以也并不盯死她。阿椒和江道常幾乎對甄文君完全不設防,根本不在乎她是否會逃走。有她阿母這張王牌在手,也算是抓住了她的命門。

想要救下阿母她只能對這幫人唯命是從。與其再去憤恨謝家無恥或者抱怨命運不公,不如好好謀劃前路。

甄文君知道,以她現在的能力即便能夠接近衛子卓,想要殺掉他也是天方夜譚。她需要學習需要成長,無論将來要對付的是衛子卓還是謝家。

每日從江道常那兒學習如何出擊無端如何行走無聲,飛刀斧劈,點穴狙擊,樣樣都下苦功。甄文君本身武功底子極好且悟性頗高,往往江道常今日點撥明日她就能依葫蘆畫瓢做個大概。

兩個月之後江道常開始教她用毒。

用毒之術比腿腳上的功夫要難得多,上百種毒草她需仔細辨認,很多毒草和藥草長得十分相似,連氣味都雷同,很難分辨。

江道常性情古怪,每次甄文君選出無毒藥草之後他便強迫她親自吃下以确認是否認對。和他相處的一年中甄文君十幾次險些丢了性命,七八次偏癱在床數日不能動彈,更有兩次在吃錯中毒後産生了幻覺。

她看見阿熏出現在廊院裏,手裏拿着玲珑鞭,在春日百花之中對她笑。

醒來時只有硬如石頭的床板以及阿椒近在咫尺嬌媚的臉。

“很好。心中有愛才可将媚術施展得淋漓盡致。前提是你這愛不可自私,需貢獻給所有你需要愛之人。還記得我之前怎麽教你的嗎?”

阿椒像只柔軟的靈蛇在甄文君身上盤游,手探進甄文君的衣襟內撫摸。甄文君被她的觸碰燙個正着,猛地一哆嗦避開她,想要翻身下床時毒素未除的身子麻痹無力,重新倒了回來。

阿椒将新添置的帷帳扯了下來把她雙手捆住,輕松地解開她的衣衫。甄文君用盡餘力想要把她從身上弄下去,可惜未能成功。毒素淤積在她胸口,氣急攻心之時甄文君忍不住嘔出一大口血。

嘔血之後更無氣力。阿椒見她逐漸發育的胸口起起伏伏,連帶着兩個月前烙在鎖骨處的新月“胎記”一起浮浮沉沉,這才發現每日讓她服食珍珠粉的确有效,活生生将她肌膚雪亮了一層,看上去細膩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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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瓣上還留着淺淺的一道血跡,甄文君抵抗不過便将目光移向別處,不去看這淫猥下流的越氏。阿椒看她氣夯胸脯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反而挨得她更近,幾乎要吻上她的唇。甄文君領悟她的意圖,死死咬着嘴唇,将嘴唇咬破也絕不松口。

阿椒直起上身,從上俯視甄文君此時姿态,好一番讓人心神蕩漾的春景。

“天下男子最愛女子無非有二,其一傾國傾城之色,其次詠絮掃眉之才。而最能撕開他們心扉的還屬床笫之間半推半就,撩雲撥雨時的情态盡現。”

甄文君用眼角掃她一眼,嘴角露出輕蔑又勾人的笑意。

“孺子可教也。”阿椒滿意地從她身上下來,誇贊了一番後便離去了。甄文君起身将衣服合攏,思緒澎湃許久才慢慢平息。

無論是江道常還是越氏阿椒都不是尋常角色,兩人都是暗道陰策的高手,只不過擅長領域有所不同。他們絕非綏川謝家人,這點更加證實了甄文君的設想。此事涉及龐大的朝堂鬥争,她只是一步探路的棋子,謝家更是傀儡。

想到這點,她更加憂心忡忡,本就複雜而兇險的前路變得極其難測,每一步錯誤的選擇都有可能致命。她不能犯錯,需要提起十萬分的精神。

她不知道和自己住在一處的這對男女到底是什麽關系。

起初她偏居耳室時思念阿母睡不着覺,午夜之時萬籁俱寂,她細細回想着阿母曾經教導過的點點滴滴,将金蟬刀在指尖飛速翻轉,練就更快的手速。

起床習武之時,常會聽見主室內傳來靡靡之聲,那是越氏阿椒的聲音。

阿椒的聲音聽上去是痛苦的,卻又帶着奇怪的歡愉和縱情難抑。走近一聽,床架搖晃之音和撞擊的水聲不斷。

甄文君大致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麽,他人禦女之術本不該窺視,可十二三歲正是對人間歡情最是好奇之時,她明知不好卻也挪不動步子,一雙腿被阿椒嬌柔得能滴出蜜汁般的聲音粘在原地,從她的聲音裏能夠判斷出此時她被縱橫把握到何種地步。

此事之後甄文君躲了阿椒一陣子,直到阿椒送她《天地陰陽交融大樂賦》和《玄女經》給她,讓她熟記其中要義與法式。

甄文君看兩本書名以為是講解陰陽卦術和女紅之書,沒想到翻開卷帙閱了幾行差點瞎眼。

所謂要義和法式竟全在解讀房中之術,甄文君訝異萬分,見卷帙上赫然記載——玄女九法,“其一龍翻,令女正偃卧向上,男伏其上……刺其谷實,又攻其上,疏緩動搖,八淺二深,死往生返,熱壯且強,女則煩悅,其樂如倡。致自閉因,百病銷亡。其二……”

甄文君幾乎嘔出一口血,卷帙差點從手中跌出去。

站在她面前的阿椒卻極為嚴肅,勒令她将九法熟背:

“龍翻、虎步、猿搏、蟬附、龜騰、鳳翔、兔吮毫、魚接鱗、鶴交頸,且将這九法和詳述牢記心中,三日之後我親自來考你。”

聽到“親自”二字甄文君将金蟬刀備好,只要越氏阿椒敢亂來,一定将她殺了以保清白。

沒想到三日之後阿椒将她帶入房內,沒對她出手,與江道常舉事之時讓甄文君在旁觀摩,讓甄文君把所見之法一一念出名稱。甄文君看見這兩具成熟的成人胴體雙眼發幹渾身發抖,操起手邊茶碗用力丢過去之後奪門而出。

被江道常抓回來好一頓毒打,甄文君不懼反笑:“憑借這些邪門歪道就想扳倒長公主,匡扶江山,是不是太兒戲了些?”

阿椒單披一件中衣,披散着長發敞懷坐在不遠處的帷帳之後,若隐若現。

“你可知男人在何時最不設防?”

阿椒認真的語氣和她放浪形骸之态完全不相符,并不像在說一件羞恥之事,反而嚴肅得令人害怕。

“自然是将要丢精亢進之時。衛子卓乃平蒼衛家幺兒,這是何等人物,見過的女子豈止成千上萬。想要他多看一眼都要費盡心思,更遑論能有機會服侍于床笫,上迎下接之時給予致命一擊。你當我閑來無事還是臉皮厚若城牆非要教你媚術,非要和個陌生人在此茍且?”

被點名的“陌生人”江道常一向波瀾不驚的眼裏泛起一層不太清晰的淡淡漣漪,很快收斂消失。

“一切都是為了大聿江山。”越氏阿椒柔骨之中亦有忠義,“我們從來不指望你能為了大聿有所領悟,但即便只為了你阿母也該放下矯情,好好想想什麽才是應走的生存之路。骁氏的斷指之痛,你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

阿母的斷指之痛如何能忘,阿椒的提醒并非提醒,乃是威脅。

甄文君一雙大大的眼睛眨也未眨,忽然道:“鳳翔。”

阿椒眉眼微動。

“我說你們這一法式名為‘鳳翔’。令女正卧,自舉其腳,跪其股間,兩手授席……刺其昆石,堅熱內牽……行三八之數,尻急相薄……這是《玄女經》九式中的第六式,鳳翔。”

舊廊院很快迎來了春天,此處春夏秋冬四季的景致都印在甄文君的眼裏。

轉眼一年,甄文君鎖骨上的胎記已經長得差不多,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癢藥偷偷投入江道常的酒裏。愈發白皙細膩的皮膚蛻去了一層田間地頭的奴隸黑,在阿椒的精心培育下甄文君逐漸圓潤,五官慢慢長開,眉宇之間隐約可見些成熟的風情。

冬至一早,有段時間沒露面的江道常駕着一輛驢車回到廊院,對阿椒點點頭。

遠遠地甄文君見他穿一身土灰色破爛舊衣,握着鞭子的手指甲裏全都是泥,分明就是刻意喬裝打扮。

阿椒拿了一身滿是補丁的爛襖子給甄文君讓她換上。

“從現在起,江道常就是你阿父。”阿椒的話聽起來像是囑咐,實則多半是威脅,“你随他離開,是生是死就看你的命數了。”

甄文君心下一緊。

她明白那衛子卓已經離她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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