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由于藥物緊缺，同事A只給奧德處理了最嚴重的後背。奧德扯了扯開滿梅花的白大褂道：“唉，難洗啊！”

“不難，很簡單的呢！”說起科技領域，同事A就開始滔滔不絕，什麽藥配什麽藥，什麽高頻超聲波去污，聽得奧德一愣一愣。

“你有那些藥嗎？”

“沒有。”

“你有高頻超聲波制造儀嗎？”

“沒有。”

奧德：“那你怎麽洗？”

同事A：“……”

“我記得傑克買了幾袋子洗衣粉。”奧德說，“可以用手。”

同事A：“……好吧，用手就用手啦！別小看我！”

奧德哈哈大笑，大樓震動，奧德腿一軟險些滾了下樓。他腿上有傷，本來不大的傷口被強酸腐蝕，擴大了一圈。換做普通人，早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了。同事A把牛高馬大的奧德搬到背上，吃力地往上托了一托。

奧德環着他的脖子道：“你行不行啊？”

同事A咬牙：“我好歹是個男人！”

“嗯，纖細的男人。”

“別看我瘦，其實我脫衣有肉！”

脫衣有肉的某男人将奧德背到二樓，累得話都說不出。奧德道：“剩下的路我來吧。”

Advertisement

走廊裏布滿了裂痕，中段還塌了一大片。大蜈蚣不知進化成了什麽樣子，放眼望去，裂縫裏全是鮮紅的蟲身，鋒利的倒刺和爪子割裂地板，甚至穿插到樓梯口這邊來。

奧德彎腰，強有力的胳膊一抄一撈，同事A雙腿騰空地被他橫抱了起來。

“這位小哥，你該不是想說讓我背吧？”奧德笑道，“我背後有傷呢！”

同事A：“……”

同事A以為奧德會拎着他來着……=_=

奧德雙腳在地上一蹬，幾個起落飛掠過大裂縫，他借着沖力踏在牆上，一路跑過了走廊中段的塌陷地帶。

“嘤——！”大蜈蚣盤繞的蟲身裏，突然伸出了一只巨爪。

奧德吓了一跳，腳一滑，掉下去的瞬間，他騰出一手攀着窗沿，一手攬着同事A的腰。

“抓緊點！”奧德道。

同事A手腳并用地挂在對方身上，魔胎聖嬰吃力地探出大腦袋，朝他們嘤了一聲。

同事A失聲道：“你怎麽會在這？！”

魔胎聖嬰鼻子一酸，眼淚又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強酸融化了大蜈蚣的硬殼，蟲身受到破壞，促進了再生和進化，到最後大蜈蚣竟然長出了蜻蜓般的昆蟲翅膀！

再任由聖嬰哭下去，大蜈蚣不知會進化到什麽程度，同事A急道：“乖！不哭哦！”

“亞莉克希亞！”急着救妹妹的帕拉圖擡手打出火焰球。他嘗試過各種辦法安撫妹妹，可惜異化的亞莉克希亞完全不認得他這個哥哥，他只能改去對付魔胎聖嬰。沒想到這只魔胎聖嬰也是難纏的角色，不僅體積龐大，還是個大哭包！被火球燙了一下，聖嬰哭得更大聲了。

同事A急道：“你別添亂行不？”

帕拉圖煩躁道：“叫你孩子別哭了！”

這時候的周揚還不知道那個BUG般的大魔法師被魔胎聖嬰折騰得頭疼欲裂。他趴着欄杆往下看，入目所及，只有白茫茫的濃霧。

“聖嬰肯定出事了！”周揚身子一個勁地往外探，目光四下搜尋，急道，“他在求救！”

艾克斯勾着周揚的衣角道：“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急什麽？”

周揚縮回身子，瞪眼：“要是你的孩子呢？”

“要是我的孩子，我更不會理他。”冷酷爹地淡聲道，“他比我們所有人都強，但空有力量卻不懂得用，你越是幫他，他越是依賴你，這對聖嬰沒有任何好處。”

“有你這樣帶小孩的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

周揚也實話實說道：“沒準你以後會結婚成家，生個大胖兒子喲！”

艾克斯板着臉沒吭聲，結婚生子對于他來說實在太不可思議，連想都沒想過。他是一只半吸血鬼，天地之大卻無處容身。血族不接納，人類也不接納。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會成家呢？

一路無話，周揚建議從五樓開始找，但路過四樓的時候，艾克斯直接走進了走廊裏。周揚只好跟過去，遠遠地，他看到一溜兒血跡從辦公室裏延伸到走廊另一端。

“他們離開了。”艾克斯道，“下樓了。”

周揚驚奇道：“你怎麽知道他們來過這兒？……哦！肯定是因為血的味兒！”

這可是戳中了主角最介意的事情，而周揚卻無知無覺，繼續道：“做吸血鬼真好呢！”

艾克斯寒聲道：“我是半吸血鬼！”

“都差不多嘛！”周揚道，“真棒啊！”

“棒？你覺得吸血鬼很棒？”

“對啊！”周揚一直很喜歡血族的設定，簡直酷斃了！

但艾克斯并不這麽想。再強，也不過是個異類，被排擠，無法融入人類的世界。這樣的一生，又有什麽意思呢？

“放心吧！”周揚安慰道，“世界那麽大，肯定有人願意陪你共度一生！”

至于那數量龐大的後宮MM……周揚至今還沒打完整呢！

艾克斯輕聲道：“真的有這個人嗎？”

“當然有！”周揚拍胸脯，“陪（嫁）着（給）你，一輩子不離不棄！你趕都趕不走的呢！”

帕拉圖好頭疼。

他沒料到，妹妹竟然會進化成這個樣子。這十多年來，帕拉圖是唯一陪伴她的人。化為血屍的亞莉克希亞是認得哥哥的，帕拉圖對她說話，講故事，講笑話，聽到開心處，她會伸出舌頭，舔一舔他。

為了保護妹妹，帕拉圖為她複制了一個空間。在這個空間裏，整一棟大樓都是亞莉克希亞的家，可她偏偏喜歡待在藥房，等待哥哥過來探望她。

就像許多年前，她天真地等待着哥哥來探望她，帶她回家。

那時候的帕拉圖只是個普通少年，為了給妹妹治病，在遙遠的城市打工。随着時間推移，亞莉克希亞的病并沒有治好，反而越來越嚴重。終于有一天，下達了病危通知，亞莉克希亞的遺體還是院長路易親自推出來給他看的。在路易的幫助下，醫院對亞莉克希亞進行了火化，從此帕拉圖再也沒有來過醫院。

可亞莉克希亞并沒有死，路易騙了帕拉圖，那具火化的那屍體也是假的。

當帕拉圖知道這一切時，已經太遲了。

“亞莉克希亞，對不起……”帕拉圖牽着血屍的爪子泣不成聲。血屍不會說話，只是伸出舌頭，舔了舔哥哥臉上的淚。

亞莉克希亞每個月進食一次，帕拉圖有時候獵回來小動物，有時候會去城市裏買米飯和水果，運氣好會抓到大熊或者大山羊。這回難得遇上幾個人類，本想着給妹妹換換口味，沒想到，卻惹來了大麻煩。

“亞莉克希亞！是我！帕拉圖啊！”帕拉圖的吶喊只換來大蜈蚣的攻擊，大蜈蚣已經失去了理智，誰也不認得，大腦袋一頂，帕拉圖像是炮彈般撞破了天花板，他在半空一個漂亮的翻轉，蹬着牆，又跳進了破洞裏。

“走了？”艾克斯問。

“呼！吓死人了，還好他跳下去了！”周揚牽着艾克斯迅速跑過樓梯拐角，嘴裏還不住地嘀咕道，“好險，幸好躲得快！”

“我看人家也沒空理你。”

“當我們是透明的就最好啦！”周揚順着血跡來到二樓，正好看見奧德鑽進藥房的背影。

沙漏還剩下一點，奧德在沙漏漏完之前穿越了空間，把裝有洋娃娃的盒子取了回來。

“你留在這兒，守着沙漏！”奧德對同事A道，“我去把聖嬰帶回來！”

“真的有用嗎？”同事A擔心道，“會不會只有眼珠子才有效？”

“試試呗！沒準這娃娃身體裏還藏着什麽威力強大的裝置呢！”奧德哈哈大笑，爪子故意往洋娃娃身上摸，摸着摸着，他用指甲劃開洋娃娃的胸膛，在心髒的位置，發現一塊小小的芯片。

小芯片上刻着一個危險的符號，奧德想挖出來看看，同事A道：“別！這東西危險！”

“我知道，上面刻着符號呢！”

“不是那麽簡單，這符號我在聖嬰的實驗室裏見過，刻在一面牆上……而你的實驗室，我估計也有，你可能沒注意到。”同事A指着一行比芝麻還小的字道，“聖嬰的牆上寫着Destroy，+SSS，我估計這兒的也是一樣的字眼。”

“什麽意思？”

“超S級毀滅！聖嬰實驗室的大爆炸，恐怕就是觸發了超S級毀滅！”

“異種實驗所的人放的？”

“估計是，有人把洋娃娃做成了毀滅血屍的道具！”

奧德眼前一亮：“怎麽用？”

同事A：“……不清楚。”

倆男人你看我我看你，奧德從兜裏摸出眼珠子丢進裂縫裏，不出所料，大蜈蚣果然又遠遠地避開。奧德拆下洋娃娃的手腳，挨個兒丢出去，大蜈蚣左躲右閃，漸漸地松開了魔胎聖嬰。

魔胎聖嬰受傷不輕，不願意跟大蜈蚣打，迅速縮小變成了小娃娃，展翅一飛，被帕拉圖抓進了掌心裏。

“終于抓到你了。”帕拉圖浮在半空，面目猙獰。若不是聖嬰，他的妹妹也不會進化成這個樣子。小聖嬰被魔法困着，無法變回原形，他無助地扒拉帕拉圖的手，豆大的淚珠又一顆顆掉下來。可惜變小的聖嬰，眼淚并不帶強酸，他再怎麽哭也無法傷大壞蛋分毫。

奧德化身狼人，從天而降，卻穿透了帕拉圖，掉在了地上。

幻影狀态的帕拉圖轉過身，隔空朝狼人一抓，狼人捂着脖子，痛苦浮在半空，像是被無形的手捏着，脖子漸漸變形扭曲，鮮紅的血源源不斷地從狼人嘴裏冒出。

幻影狀态的帕拉圖幾乎是無敵的，沒有東西能傷着他。而他，卻能對任何人發動無形的攻擊。這便是被譽為BUG的大BOSS，幻術之王——大魔法師克羅克！

狼人在半空掙紮，死亡已成定局，無人能救。小聖嬰渾身冒血，眼看也快不行了。

一道銀光劃過，艾克斯出劍，帕拉圖笑道：“沒用的，任何武器都傷不了我！”

周揚在天花板上，探出腦袋道：“誰說要傷你了？”

帕拉圖：“……哈？”

劍光帶着淩厲的殺氣穿透了帕拉圖，斬在大蜈蚣的腦袋上。艾克斯雖然出劍，但沒人能看清他的劍，他的速度極快，仿佛拿的不是劍，是一道月光。那清冷的銀光如明月又如閃電，銀光所到之處硬殼破碎，鮮血飛濺。

帕拉圖最看不得妹妹受傷，當下心慌意亂，擋在大蜈蚣面前怒道：“住手！！！”

周揚道：“你叫住手就住手，那他豈不是很沒面子？艾克斯，上！”

艾克斯人冷，劍光更冷。他無法傷帕拉圖，也沒把握能打敗對方，可大蜈蚣不同。揮向大蜈蚣的劍光裏突然閃進來一個人，劍入血肉的觸感讓艾克斯微微一愣。帕拉圖為了替妹妹擋劍，竟然将身體實體化，銀光穿透帕拉圖的心髒，從後背刺出！

帕拉圖低頭，看着銀光流淌的長劍，詫異道：“Redemption？！”

帕拉圖的聲音極低，艾克斯卻聽到了。

難道這把劍的名字，叫Redemption？

救贖？贖罪？

救什麽，贖什麽罪？

莉莉絲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也沒有留下關于這把劍的任何信息。艾克斯一直以為，這是一把超合金打造的武器。

可這把劍是媽媽給他的，帕拉圖怎麽會知道？

“你認識莉莉絲？”

回答他的是帕拉圖的一口鮮血。

大蜈蚣的利爪把帕拉圖的身子切成了兩半，溫熱的血濺了艾克斯一身。帕拉圖露出一絲苦笑，兩截身子同時變成煙霧，眨眼融合成完整的帕拉圖。

幻影之王不是沒有弱點，他有弱點，只是這個弱點并不在他身上。無敵的幻影之王唯一的弱點，就是他最愛的妹妹——亞莉克希亞。

先前還占據優勢的帕拉圖，卻為了妹妹，不得不實體化。艾克斯的劍法實在太過強悍，大蜈蚣傷痕累累，再生的速度跟不上受傷的速度。帕拉圖瞬移的速度看起來快，但卻抵擋不住艾克斯的劍。攔不住的劍，他選擇用身體去擋，利劍穿透了他的胳膊，胸膛，小腹。帕拉圖嘗試隔空攻擊，可艾克斯被無形的手掐着脖子，也依舊面不改色，宛如不知道痛的殺戮機器。

同事A看得呆了，絲毫沒注意洋娃娃的身軀掉下了裂縫，芯片上亮起一個小小的紅點。

帕拉圖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呼呼直喘。艾克斯乘勝追擊，一劍直刺帕拉圖，卻忽然覺察兜裏有東西動了一下，原來洋娃娃的斷頭掉了出來，長發仿佛蛇一般，拖着腦袋溜進了黑暗中。那些散落的眼珠，胳膊，小手小腿，漸漸地往軀幹靠攏。關節自動嵌合，洋娃娃彎下腰，撿起眼珠子按進眼眶裏。洋娃娃的櫻桃小嘴一開一合，發出僵硬的電子音：“亞莉克希亞！”

帕拉圖不确定道：“娜……娜娜？”

洋娃娃不理他，邁開小腿，一邊走，一邊說：“亞莉克希亞！亞莉克希亞！”

帕拉圖從來不知道，自己送妹妹的洋娃娃，竟然有說話功能。他明明買的是最普通的款式，怎麽可能又會走路，又會說話呢？

帕拉圖忽然想起被忽略的事情，娜娜被丢棄在雜物堆裏，髒兮兮，還斷腦袋。他一直沒有理會，畢竟變成血屍的妹妹，已經不再需要娜娜了。

可仔細想來，這個洋娃娃，還是他當初送給妹妹的那個嗎？

難道……這娃娃被人改造過？

洋娃娃伸出小手，漸漸加快了腳步，大蜈蚣不斷地後退，利爪籠罩了帕拉圖。亞莉克希亞害怕的時候，總喜歡抱東西，這個習慣一直到她變成了怪物還留在潛意識裏。帕拉圖不躲不閃，任由妹妹将他圈在懷中。

洋娃娃破爛的胸膛上，芯片的紅光轉換成了綠光。艾克斯見不對勁，擡手想出劍。奄奄一息的狼人忽然一躍而起，一手抓過昏迷的小聖嬰，一手拽過艾克斯，踏着大蜈蚣的身子躍至二樓，尾巴一卷帶上周揚。

周揚這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的手電光有限，只看到洋娃娃身上的小綠光特別明顯。

“沙漏啊沙漏啊啊啊！！！”狼人在半路已經狂叫起來。

同事A翻轉沙漏。

十秒——

同事A消失。

九秒——

洋娃娃突然爆發出強光，恍如小型的太陽爆炸，高熱的光芒瞬間淹沒了帕拉圖兄妹。

八秒——

狼人躍至牆上，踏着牆飛身掠過坍塌的地面。二樓被光芒吞噬，狼人眼前一片空白，他什麽都看不見。

七秒——

狼人腳下的地面坍塌，艾克斯一劍刺向傑克的口袋，一粒雞蛋大小的藥丸掉出。

六秒——

藥丸在掉落的途中爆炸，強勁的氣流推着狼人飛向藥房。

五秒——

沙漏還剩一點。

四秒——

斷裂的爪子紮進了狼人的腰際，從另一邊穿了出來。

三秒——

狼人在藥房門口倒下。

兩秒——

周揚又丢出一顆空氣彈。

一秒——

最後一粒沙漏完，玻璃殼碎裂，徹底封閉了另一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