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奧德,你長這麽壯,這麽不去做雇傭兵呀?”
——“呵,雇傭兵有什麽好?還不如留在村裏,讨個老婆過日子呢!”
——“嘿!奧德,你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了?”
——“沒有沒有!再胡鬧,打你們喲!”
——“哈哈哈哈!”“嘿嘿來呀來呀!”
小夥伴們的聲音漸漸遠去,奧德睜開了眼。
“呵呵……據說臨死前,會夢見過去的事情呢……”奧德晃晃腦袋,想用手撐着爬起,但手下一空,奧德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大坑裏滿是血,在遍布的亂石中,他看見了自己的手臂。
哈,對啊……右臂已經斷了啊……
奧德只好用尾巴和僅存的左臂撐着,勉強翻了個身。全身雪白的狼毛早已沾滿血污,即使半獸化能強化體質,可他如今的力氣正随着血液飛快地流失,眼睛已經看不清東西了。
遠處的亂石堆動了動,黑色狼人捂着斷臂,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奧德咧嘴笑道:“一臂換一臂,這買賣值了!”
“值?”那黑色狼人冷冷一笑,“失血過多,傻了不成?看看你的情況再說吧!”
奧德低頭看了看:“哦……胸膛還開了個大洞呢,呵呵!”
“虧你還能笑得出……”黑色狼人亮出利爪,緩緩朝他走來,“下一次,必定取你心髒!”
“是嗎……”奧德試了試,還是爬不起來,他索性坐在地上,晃晃尾巴道,“不是我說,你那爪子是有毒的吧?我的血都全變黑了呢!”
那黑色狼人鄙視道:“難道你沒聽說過魔族的黑狼一脈?”
奧德笑道:“兄弟,我不是狼人,又怎麽可能會知道你們狼人的事情?”
黑色狼人哈哈大笑:“也對!你是合成獸……人和狼混合的雜種啊!……不,你連雜種都算不上……哈哈哈!!!”
只見黑影一閃,黑色狼人瞬間消失了蹤影。奧德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變得淩厲,他發出一聲長嘯,身形也是一晃。就在奧德消失的瞬間,黑色狼人已經殺到,本應該攻向奧德的爪子落了空,拍到地上,轟一聲巨響,地面再次崩塌出一個大洞來!
黑色狼人一擊落空,立刻側身翻滾。只聽耳邊風聲呼嘯,一道白影出現在他剛剛站的位置上。
“不愧是合成獸,速度還挺快。”黑色狼人再次化為一道虛影。
“呵……你也不差呀!”奧德也化為一道白影緊随而上。
一黑一白的兩道虛影不斷地碰撞又分開,每一次交鋒必定爆出大片血花。兩只狼人的速度非常快,大坑承受不住他們的力量,碎石紛飛,轟地一聲再次塌陷。
奧德已經沒什麽力氣,幾乎是強弩之末了,很多時候本能地要躲,但身體卻沒法跟上,動作漸漸地遲鈍了下來。
強打的話根本贏不了……甚至連傷他都做不到!奧德眼前一陣模糊,他晃晃腦袋,就這麽短短的一瞬間,對方捕捉到機會,一拳将奧德轟翻下地。
砸在地上的奧德只感到氣血沸騰,張嘴咳出了一口血。他全身都動不了了,傷口的位置疼得麻木,反而沒感覺了。血族的力量正極力地修複他的傷,可惜修複的速度遠遠跟不上受傷的速度。奧德好累,好想睡一下。他晃晃腦袋,強打起精神睜開眼。合成獸雖然經過強化,但受了重傷還是會死。要是普通的合成獸,這種傷勢早斷氣了。黑色狼人終于發現他的秘密,瞪大眼道:“你……你被吸血鬼咬過?”
奧德咧嘴笑道:“呵……咳咳……羨慕嗎?”
“但是……你并沒有變成吸血鬼……難道……”黑色狼人眼神一變,憤怒道,“你成了血飼?!”
奧德雖然沒說話,但那笑意映在了黑色狼人的眸子裏。
黑色狼人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血飼是一種非常低級的存在,對吸血鬼俯首稱臣,為吸血鬼供應血液做糧食。血飼的地位比奴隸還低,在黑狼一脈裏,要是有族人成為了血飼的話,将會受到全族無情的讨伐。
在高貴的黑狼族裏,血飼這個詞,代表着讓人難以忍受的侮辱。
雖然奧德并不是黑狼族,但他作為一只狼人,卻甘心為奴,簡直不可原諒!
黑色狼人沖上去,擡手就是一爪子。
這回奧德沒有躲,其實他根本沒法躲。黑色狼人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力量流失得很快。這一爪子拍中了,卻還不如平時一半威力。奧德飛了起來,又重重地落在地上,滾了幾滾才停下來。
“不錯……咳咳,不錯哈!”奧德偏過頭朝他笑,“這癢癢撓得不錯……咳咳……來,再來!”
黑色狼人兩眼通紅,身上的傷痛幾乎讓他失去了理智。他閃身沖上,對着奧德又是一爪子。帶有毒素的爪子切在奧德的肩上,卻沒有力氣把他的胳膊卸下來。那鋒利的爪子宛如鐮刀,就這麽卡在了奧德的肩膀裏。
“噗——”
黑色狼人身形一頓,低頭看去。
一條胳膊穿透了他的胸膛,從他身後破膛而出。鋒利的狼爪上,抓着一顆砰砰亂跳的心髒。
咳出一口血,黑色狼人難以置信:“你……”
“咳咳咳……”奧德沒力氣縮回手,就這麽維持着捅進對方胸膛的姿勢,咧嘴笑了笑。
爪子松開,心髒落地。黑色狼人起先還能掙紮幾下,但随着生命流失,眸子漸漸失去了聚焦,他終于耷拉下腦袋,一動不動了。
奧德可不想與屍體并排躺着,他試了好幾下才把胳膊抽出,擡腳踢開屍體。黑色狼人的屍體滾了幾滾,停下來時,那張臉正好朝着奧德的方向,瞪大着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輸了。
唉,被屍體盯着的感覺真難受啊!
奧德躺在地上,望着天空。
血液在地上蔓延,修複的速度已經趕不上血液流失的速度,奧德孤零零地躺着,意識漸漸地模糊起來。他又夢見自己回到了過去,那時候他還是少年,跟着一群小夥伴們在田野裏玩耍。奧德小時候的體型便比普通孩子要壯,村口有一顆果樹,平時都是由奧德爬上去摘果子。樹上挂着的大黃果又大又甜,奧德坐在樹枝上,一邊吃一邊摘。這種野果沒有名字,村裏的人們把它稱為大黃果。奧德從小就愛吃大黃果,可自從村子被毀,他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在城市流浪日子裏,他再也沒吃過大黃果了。
直到……那一天……
他被遺棄在實驗室裏,昏昏沉沉時,那個照顧他的年輕實習生帶來了黃澄澄的大果子。
奧德至今還記得,當時同事A的代號:E2019090008996。
不知他現在在幹什麽呢?
是不是還留在營地,忙碌地一邊帶小寶寶,一邊準備食材呢?
奧德想象了一下那畫面,忍不住笑了。
——“嘿!奧德,你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了?”
小夥伴們的聲音又響起,奧德夢見自己坐在枝丫上,啃着大黃果,朝下面的小夥伴們笑道:“哈哈!才不是姑娘呢!”
“喲!奧德,你有心上人了?”“啧啧啧啧!”“奧德,到底是誰呀?”“長啥樣的啊?”
那人啊,長得挺俊的,但是嘛,笨笨的……
他很細心,也很溫柔。
是個很好,很善良的男人。
身高嘛……嘿嘿,當然沒我高呀,才到我肩膀呢!
是的,很年輕。
職業嘛……是個搞科研的哦!
哎,他那工作我不懂啦,科研好複雜,我一看那些方程式就犯暈,真搞不懂他為什麽那麽着迷。
是的,他工作起來很認真。
咦,你問他在哪?
……是啊,他在哪呢?
一滴淚水從奧德的眼角落下。
他在哪呢……
好想……見見他啊……
“奧德!奧德!”
咦?誰叫我?
“奧德!奧德!”
奧德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了那張魂牽夢繞的面孔。
同事A吸吸鼻子:“原來你沒死啊?”
嘿,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奧德咧嘴,卻咳出了一口血。
同事A把他那塵封已久的藥箱帶來了,熟練地給奧德注射、上藥,包紮時繃帶不夠,他就脫了自己的衣衫,打算撕成一條條。想法挺酷,但實際操作遇上了困難。那衣服質量太好,同事A撕來撕去,手都磨出血了,衣服依舊完整無缺。同事A索性就地取材——撿起一塊石頭割衣服囧!
哎,笨呀!有現成的刀子怎麽不用呢?
奧德身子動不了,但操縱一根手指還是沒問題的,那鐮刀般的爪子湊上前,輕輕地戳了同事A一下。
“嗷——”同事A捂着屁股一彈老高,這時候才醍醐灌頂,捏着奧德的爪子切割衣服。
奧德的大尾巴掃來掃去,輕輕勾住了同事A的胳膊。
“再堅持一下……很快沒事了……”同事A抹了把臉,唠唠叨叨地說,“幸好璎珞記得地方,要不然我可找不到你啊。”
說着說着,那淚水又不聽話地冒了出來。淚水冒出來了,鼻涕也湊熱鬧地冒出來。同事A就地取材,捏起毛茸茸的大尾巴,當做毛巾往臉上擦了一擦。
大尾巴上的血揩到臉上,同事A成了個花臉貓。
奧德沒眼看,閉上了眼。大尾巴輕輕掃過同事A的臉,暖暖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同事A手腳麻利,很快将奧德包成了裹蒸粽。他親自調配的止血藥在傷口上凝固出一層白霜,血終于止住了。同事A又撿來奧德的斷臂,細心地處理了一番,然後把包裝好的斷臂綁在自己胸前。同事A連藥箱都顧不上收拾,因為他實在沒法拿多餘的東西了。同事A吃力地将奧德馱到背上,半獸化的狼人奧德體積是人形的兩倍,像一座小山,壓得同事A喘不上氣。同事A走得很辛苦,整個人幾乎被奧德的長毛埋住了。奧德的雙腿和尾巴拖在地上,帶起石頭呱啦呱啦地響。同事A的兩只手扳着奧德的身子,實在沒辦法去弄對方的雙腿,只得任由他這樣拖着,擦傷肯定會有,等回去了再處理傷口吧。
“砰——”
一聲槍響,同事A前方的地面出現了個冒煙的彈孔。眼前人影一閃,一支冰冷的槍抵在了同事A的腦門上。
“哦?狼人?傷得可真重啊。”獵魔者掃了眼奧德,視線又落在同事A那。
“等等!”另一個獵魔者喊住他,“那男的是人類!不要殺!”
“狼人的數據異常,細胞活躍度是普通合成獸的十倍……”緊随而來的警衛隊拿着探測儀器,驚訝道,“疑似……血族能量!”
血族!!!
這個禁忌的詞彙宛如投入湖裏的石頭,警衛隊們頓時沸騰起來,以全方位包抄的隊形,同時上膛舉槍。
上百支槍瞄準了奧德,只要他有動作,他們便會将他就地處決!
奧德湊到同事A耳邊,低聲道:“走……”
那獵魔者也收起槍,朝看起來毫無反抗能力的同事A擡擡下巴:“放下狼人,就讓你走。”
同事A看了看獵魔者,又看了看嚴陣以待的警衛隊,最終還是彎下腰,緩緩地把奧德放了下地。
放了下地,他卻沒有走。
同事A挺起胸脯,展開雙臂,攔在他們面前。
獵魔者眉頭一皺,槍口又抵在了同事A的腦門上:“小年輕,活膩了是不?”
同事A咬着牙,雙腿直打顫。獵魔者不耐煩了,用槍戳了一戳同事A的腦袋,同事A顫抖地閉上眼,還是站在原地不肯走。
“別……別動啊……”同事A啞着嗓子,話是對奧德說的,“千、千萬……別、別動啊……”
奧德露出一絲苦笑,同事A給他注射的針劑有麻痹鎮痛的作用,他如今渾身乏力,連動都動不了了。
有個領隊模樣的人,緩緩地舉起了手。
這是一個信號,等那手落下時,上百顆子彈将穿透奧德的身子。
警衛隊們等着。
獵魔者們等着。
同事A仿佛預感到即将發生的事情,他迅速地趴在奧德身上,企圖用自己的身子保護對方。
所有人的眼睛,都注意着那舉起來的手。
可那舉起來的手,卻沒有落下來——有一只纖細的手,緊緊地抓在那舉起來的手腕上。
“別開槍!”
耳邊響起女人的聲音。
那領隊只感到手腕生疼,仿佛被鐵鉗鉗住了似的。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如此無禮,他轉過頭,想看看抓他手的是哪個臭婆娘。
這一看之下,領隊慫了。
帝國唯一的女将薩莉芬多手一翻,将那領隊的手緊緊地扣在後背上,她單手拎着領隊,走上前,朝四周朗聲道:“都把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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