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黑狼戰敗。”水晶球裏映出黑狼的屍體,斛夫人面無表情地彙報着。
車廂裏先是一片寂靜,随後響起叽叽喳喳的議論聲。
“什麽?黑狼死了?”“能打敗黑狼……呵,那個對手也不簡單啊。”“啧啧,我看對方也是傷得不輕呢!”“估計死了吧?”
“不。”斛夫人道,“那個對手還活着。”
“還活着?!”
“不可能呀!黑狼的毒根本沒解藥啊!”
衆人議論紛紛,老紳士閉目養神,似乎對此毫不關心。
斛夫人道:“對方是合成獸,而且……似乎成為了血飼,帶有吸血鬼的基因。”
“哦!”衆人恍然。
但這也沒什麽了不起的,衆人不以為然。斛夫人下一句話卻讓他們緊張起來:“薩莉芬多也來了。”
一直假寐的老紳士猛地睜開眼:“薩莉芬多?怪了,她怎麽沒有去鐵道鎮?!”
斛夫人猜測道:“也許雲海之都有比鐵道鎮更重要的事情吧?”
老紳士琢磨片刻,忽然笑出聲:“除了聖子,我還想不出有什麽比獸族攻城更重要……薩莉芬多還真是敢賭,竟然選擇了聖子……不,也許她不是來尋找,而是要将聖子截留在雲海之都吧!”
要去血族的大本營不夜城,必須得經過邊境沙城。而沙城地處偏遠,只有雲海之都才有線路到達。
要截留聖子,雲海之都是最佳的選擇。
斛夫人道:“爵士,萬一被帝國先出手,那我們……”
老紳士道:“不急,有莫語在。”
有人忍不住道:“爵士,要是莫語将聖子帶回去了,那懸賞令就無效了!好大一筆賞金哎!”
老紳士忽然哈哈大笑,搖搖頭道:“你們還沒想明白嗎?”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顯然都沒想明白。老紳士道:“懸賞令是血族長老發出的,而他們發出了懸賞令,莫語卻還要多此一舉地跑出來,為什麽?……等我告訴你們吧,莉莉絲沉睡時莫語和流雲必定會守護左右,但據我所知,如今他們兩個都跑出來了,唯一的目的就是尋找聖子……他們忠心耿耿,必定是在執行莉莉絲的旨意呢!”
衆人一聲不吭,埋頭琢磨着,過了片刻,有人想明白了:“難道……莉莉絲和那些長老……在聖子的問題上産生了分歧,以至于各自行動?”
老紳士點點頭:“不錯,這也是唯一能解釋莫語和流雲單獨行動的理由。莉莉絲的願望顯然與血族長老不一致,血族長老要尋找聖子回不夜城,但莉莉絲有着自己的打算……她的想法,恐怕只有莫語和流雲才知道了。”
斛夫人的手拂過水晶球,距離車尾幾百米的位置,艾克斯正背着周揚撒腿狂奔。帝國和血族拼了命都要尋找的聖子,正毫無自知地送貨上門。
車廂裏的人圍在斛夫人那兒,看着水晶球的眼睛都泛起了貪婪的光。
老紳士長嘆一聲,開口道:“你們別忘了,我們這一趟的任務是護送茜凜紗郡主回國……”
車廂裏的人沉默了,香噴噴的鴨子飛到嘴邊,只能看不能吃,那滋味真是太難受了。
老紳士嘴角勾起一絲笑:“不過嘛……”
斛夫人試探道:“也許……還可以活捉?”
老紳士搖頭道:“這聖子也不是簡單角色,不要小看他的能力……活捉不必,懸賞令上也沒注明要活的不是?”
魔族與血族既有合作又互相提防,在莉莉絲的帶領下,雙方一直維持着微妙的平衡。而如今,莉莉絲日益衰弱,血族即将面臨群龍無首的局面,正是魔族進攻的好機會。
說到底,魔族并不希望看到血族振興。
獵殺聖子的事情自然有帝國的人出手,老紳士本來不想蹚這渾水。
但無奈,聖子竟然毫無自知地送上門了!
同一條鐵軌上——
“哇!那是什麽東西……好大的女人……不,是怪物啊啊啊?!”戴着防毒面罩的阿爾法扒拉在礦車邊上,探頭探腦地往那邊看。
“本體是沼澤花妖,其香氣具有制造幻象的作用……她最大的特點,就是能随意分解自己。”同樣戴着面罩的槍王一邊說一邊錄入資料,“那女人,是魔族的迷香師啊!”
阿爾法詫異:“咦,你怎麽知道?”
槍王笑道:“小子,我走過的橋比你吃過的飯還多!”
“切!”阿爾法不屑地皺皺鼻子,雖然沒搞懂橋和飯之間有什麽聯系。
“曾經有支隊伍就是被他們全滅,沒死的也陷入了永遠的噩夢之中。其中有個人冒死帶回了一片花瓣……吶,就是這種。”槍王擡手接住一塊碎冰,“一模一樣呢!”
即使被冰封着,美麗的花瓣也依舊光鮮靓麗,仿佛剛剛從鮮花上摘下來似的。
槍王把碎冰遞給阿爾法,阿爾法接過時,那冰便連同花瓣一起崩散成星星點點的粉末。
迷香師擅長用幻象,最大的武器便是殺人于無形的花香。
可如今她遇上了克星。
冰火混雜,烈焰與冰塊齊飛。
大魔法師帕拉圖冰火風三種魔法=輪着上,花瓣飄不過去,香味近不到身,那些漫天花瓣不是結成冰塊就是化為了灰燼。
迷香師很苦惱,她對大魔法師完全沒辦法。
一輛不起眼的小礦車在鐵軌上飛快地路過。
“那怪物着火了,啧啧!”阿爾法感嘆着,“形勢一邊倒啊!”
“那當然,迷香師的對手可是大魔法克羅克呢!”槍王笑道,“也就只有大魔法師才有這本事啊!”
随着拐彎,那着火的怪物漸漸被遮擋,看不見了。
槍王摘下頭罩,望着鐵軌的前方,神色嚴峻道:“我們這回遇上的,很可能是血枭的隊伍。”
“什麽……血枭?!”阿爾法的臉一下子綠了。
血枭帶領的賞金隊伍雖然只有寥寥十幾個人,但每個人都是魔族裏的精英,各個身懷異術,首領血枭的劍技更是強悍,幾乎無人能敵。
作為魔族最強的賞金隊伍,他們開出的價錢非常高,只要接到任務,便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手段極其殘忍兇悍。
“你還記不記得……隧道裏那些會動的樹枝?”槍王沉聲道,“一開始我還不确定是哪個魔族……現在看來,應該是血枭屬下的斛夫人!”
“難道……他們的目标也是聖子嗎?”阿爾法實在想不明白,“所有的賞金中,能讓血枭出動的,也就只有聖子的天價懸賞令啊!”
轉過彎道,前方是一條筆直的路,阿爾法遠遠地看到那輛黑色的機車,以及追在機車後苦苦狂奔的血族聖子。
槍王:“……你見過賞金獵人在前面跑,目标倒貼在後面追的麽?”
阿爾法:“……”
兩人相視無語,心裏滿是問號。
血枭他們為什麽會冒險跑來雲海之都?
他們是誰雇傭來的?
他們的目标不是聖子,那麽……又是誰呢?
茜凜紗做了個夢。
藍天白雲,鳥語花香。在一處大花園裏,她和丈夫一起逗小寶寶玩。
小寶寶是個男孩,胖嘟嘟的,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爸爸媽媽。
茜凜紗牽着丈夫的手,笑盈盈道:“哎,寶寶都快滿月了,還沒想好名字啊?”
憨厚又英俊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凜紗,你取的名字好聽,我嘛……哎,我也沒有名字,不如也幫我取一個吧?”
“你嘛……就叫,笨蛋黑龍!”茜凜紗戳戳丈夫的胳膊。
那男人哈哈大笑,把妻子抱懷裏親了一口。
輕柔的風吹過,帶起芳草的清香。
這生活,多麽幸福,多麽溫馨啊……
“茜凜紗……茜凜紗……”
“唔?怎麽了?”
“茜凜紗……快醒醒!醒醒啊!!!”
四周的景象變得模糊,藍天變成了黑夜,懷抱她的男人消失了,小寶寶消失了,只有茜凜紗一個人站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
“黑龍!黑龍!”茜凜紗驚恐地大叫,“你在哪?”
茜凜紗什麽也看不見,茫然地在黑暗裏摸索,突然一步踏空,她大叫着跌了下去……
“啊——!!!”一聲尖叫,茜凜紗滿頭大汗地睜開眼。
老紳士——也就是血枭,吓得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見茜凜紗臉色不對,連忙扶起她:“怎麽了?做噩夢了?”
茜凜紗滿頭冷汗,像是溺水的人,抓着血枭的胳膊,大口大口地喘氣。血枭手忙腳亂地給她擦汗,好言安慰道:“好啦好啦……沒事了,沒事了。”
茜凜紗還沒回過神,愣愣地朝四周看了看:“這是……哪?”
“車上……”血枭給她倒了杯水,柔聲哄道,“來,喝一口。”
茜凜紗接過杯子,卻沒有喝。
心裏有個聲音告訴她,這水,不能喝。
“抱歉,我很快到站了。”茜凜紗又将杯子還了回去,轉頭看向窗外。她不知道列車行駛到那兒,也拿不準是不是睡過站了。她打算喊乘務員來問一下,一擡頭,茜凜紗發現車廂裏的人全都愣愣地盯着她。
茜凜紗又喊了幾聲,還探出腦袋往過道上看。
血枭實在頭疼,他想不明白,被下藥的郡主怎麽會醒得那麽快。車廂裏唯一的乘務員——迷香師已經出去了,這當口,讓他上哪去找個乘務員哦!
就在他頭疼之際,機車尾部突然傳來猛烈一震,茜凜紗站立不穩,整個人朝車壁上撞去。
“郡主!!!”血枭心急火燎,迅速将茜凜紗圈進懷裏,自己卻在巨大的慣性下一頭撞向了車壁,而被他保護的女孩則撞進了他的懷裏,毫發無傷。
“是……是聖子……”斛夫人也扶着車壁,那水晶球散發出黑色的光浮在半空,“他追上來了……還有一個……用槍的男人,好厲害……不知是什麽來歷……”
血枭捂着流血的額頭,氣急敗壞:“出去的那幾個都攔不住他們嗎?!”
“不,事情有點奇怪……那用槍的會用魔法……但是看着又不像魔法師……”斛夫人也納悶,她沒有見過魔導槍,支支吾吾地不知該什麽解釋。
車子的後方傳來連續爆炸的聲音,車廂劇烈搖晃,仿佛是驚濤駭浪裏的一葉扁舟,茜凜紗全靠血枭護着才沒有跌倒。
車廂裏剩下的幾個人自覺地站起,迅速朝車尾掠去。
血枭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區區一個聖子,他還真沒放在眼裏,就算再加一個莫語也不足為懼。
但是……
一個用槍的,很厲害的男人?
難道是獵魔者裏的那個槍王?
不,不可能!
獵魔者怎麽可能與聖子合作啊?
不是槍王,那又是誰?
“斛,你看好郡主,我出去一下。”血枭覺察懷裏的女孩抖得厲害,忍不住低頭看去。
茜凜紗的臉色慘白,雙唇褪去了血色。她看了看老紳士,又看了看坐在角落,從頭到腳裹在長袍裏的占蔔師,哆哆嗦嗦道:“你們……是一夥的?你們到底是誰?怎麽知道我是……郡主?”
“我……”血枭腦子裏嗡一聲,哎!壞了壞了,之前說漏嘴了!
茜凜紗猛地掙脫開老紳士,從懷裏抽出一把匕首對準他:“是不是……我父親雇傭你們來的?”
血枭與斛夫人對視了一眼。
茜凜紗冷冷一笑:“你們……是魔族的人吧?我父親給了你們多少賞金?”
血枭張了張口:“郡主……”
“別過來!”茜凜紗兇狠地瞪着他們,一步一步往後退。
她懷孕的事情并沒有公開,被父親壓了下去。她出逃的事情也沒有公開,同樣被父親壓了下去。沒有人知道敵國的郡主跑到了雲海之都,她一路僞裝得很好,沒有人懷疑過她。
她知道,父親并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派人來找她。
卻沒想到,她那愛面子的父親,竟然與魔族合作,雇傭了魔族的人來尋找她!
要是她被帶回去,那肚子裏的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逃……一定要逃!
茜凜紗瞥了眼窗外,她可以破開車門逃出去,受傷是難免的,但總比被他們抓回國要好。
茜凜紗慢慢地退到了車廂連接處,猛地一轉身——
身後,全身裹着長袍的斛夫人正站在那兒,朝驚叫的她伸出了枯樹枝一般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去到沙城就可以開車了!很快啰!=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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