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斷臂已經接上去了,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同事A自豪道,“我給他做的手術呢!”
奧德還是狼人的狀态,全身纏着繃帶,哼哼唧唧道:“我叫他不必接,他不聽,非得動手術,站了好幾個小時呢,累不累啊?”
同事A調侃道:“你以為是純種血族?靠自己再生?過幾個月手指不知能不能長齊呢!”
奧德忍不住捶了他一拳,咧嘴大笑:“不過你也真行啊,一個人又做護士又操刀,縫得還不錯哈!”
“嘿,放下手!不許動!”同事A緊張地把對方的大爪子放回床上,“剛接回去沒多久呢!”
“沒事沒事!”奧德的大尾巴輕輕纏住了同事A的腰,尾巴尖開心地晃啊晃。
“看吧,他就這樣,麻藥過了也不肯好好躺着。”同事A笑着搖搖頭,朝前來探病的周揚和艾克斯道,“所以……你們不必擔心哈……來,把鼻涕擦擦……”
周揚和艾克斯面朝着病床排排坐,一個眼淚吧嗒吧嗒使勁地掉,一個紅着眼悶聲不吭。
奧德沒眼看,撈起被子蓋住腦袋。
周揚心裏彌漫着一股特別悲傷的情緒,大爆炸過後他們根本沒法接近現場,雖然他們在莫語的幫助下躲過了爆破流,但茜凜紗呢?
爆炸的地方方圓十裏被夷為平地,濃煙滾滾,大火至今還沒撲滅。
距離爆炸點最近的女孩兒,哪裏還有生還的可能?
周揚越想越傷心,鼻子一酸,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艾克斯知道周揚哭什麽,雖然是“另一個人”在傷心,但是……未經他同意,就借他的血飼身體哭成這樣,成何體統啊!
不爽啊!非常不爽啊!
當衛龍帶着食物進來,入目便是争相掉眼淚的倆男人,一個哇哇地梨花帶雨,一個悶聲不響地低頭掉淚。同事A坐在床邊,一臉頹然地支着額。
衛龍的視線落到被子蓋臉的奧德那兒,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一圈。
還是……沒有救回來嗎?
“節哀!節哀!”衛龍一手一個環着周揚和艾克斯的肩,嘆道,“人已經走了啊……”
周揚以為他說的是茜凜紗,薩莉芬多答應幫他找人的,沒想到這麽快找到了,但是……已經走了啊!
“嗚哇!!!”周揚哭得更大聲了,拽着衛龍的胳膊,“她已經……沒了?!嗚嗚……就算是一捧灰也好……讓我……見見她!”
衛龍揭開奧德蓋臉的被子:“他就在這呀,還沒火化呢!”
“靠,誰火化呢?!”床上的“屍體”猛地睜開眼,“老子還沒死呢!”
衛龍:“……”
周揚:“……”
半小時後,周揚終于止住哭聲,斷斷續續地把事情跟衛龍解釋了一遍。“另一個人”似乎不願意提起茜凜紗的名字,周揚只好改口稱為“绫小姐”。
衛龍和同事A這才恍然,原來周揚哭的不是奧德,而是那“绫小姐”啊!
衛龍好言安慰道:“這事兒不必擔心,龍騎已經全派出去找她了。”
奧德哼哼道:“除了绫小姐,恐怕還有漏網的魔族吧?”
衛龍神情嚴肅地點點頭,卻沒有多解釋什麽。沉默片刻,忽然朝周揚道:“你兜裏的是什麽東西?能給我看看嗎?”
不——“另一個人”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周揚掏出了龍鱗項鏈。
衛龍看到項鏈時,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項鏈,什麽也沒說,只是看了幾眼,拿起一塊棉布把項鏈包上,又還了回去。
周揚收進兜,滿臉好奇地望着衛龍。
衛龍沉默半晌,開口道:“好好保管,這可是……黑龍身上唯一的逆鱗啊!”
據說龍族脖子下方有一片逆向生長的鱗片,俗稱逆鱗。逆鱗的位置特殊,正好長在通往心髒的大動脈上,是血管和神經集中之地。對于龍族來說,那片逆鱗非常敏感,是不可碰觸的禁區。
沒想到,茜凜紗的丈夫竟然拔了自己的逆鱗,做成項鏈送給她!
“原來逆鱗還能這樣用……”衛龍感嘆道,“真是一枚非常好的護身符啊!”
同事A累了,趴在床沿聽他們說話,聽着聽着便睡了過去。衛龍也不說話了,靜靜地坐在床邊不知想什麽。病房裏靜悄悄的,只有同事A發出的輕微呼嚕聲。
“薩莉芬多呢?”周揚挑起話題道,“她怎麽還沒回來?”
衛龍道:“她很忙,要去現場指揮呢!”
“那你怎麽不跟着去?”
“我?呵呵。”衛龍笑笑,“我留下來照顧你們呀!”
“是監視我們吧?”奧德輕輕地摸着同事A的頭毛,頭也不擡道,“那将軍恐怕也在找聖子,并且早鎖定了目标,對不對?”
奧德說着,朝艾克斯看了一眼。
衛龍沒說話,也朝艾克斯看了一眼。
艾克斯正生悶氣,眼紅紅,額上青筋突突直跳,絲毫沒關心他們在讨論什麽。
周揚知錯了,主動把手指伸到大狗狗嘴邊,讓他又咬又啃地磨牙去了。
衛龍帶來的食物有蒜頭,非常明顯的一塊糖醋大蒜。衛龍其實并不想這樣試探他們,但是沒辦法,薩莉芬多懷疑聖子就是艾克斯,但沒找到任何證據。象征聖子的長劍并不在艾克斯手上,槍王傳回的消息也告知艾克斯吃蒜頭并不會醉。
這餐飯菜,實際是在試探他。
周揚夾起大蒜送到艾克斯嘴邊:“酸酸甜甜真好吃!”
艾克斯啃着周揚的手指不理他。
周揚只好咬了一口蒜頭,又送到艾克斯唇邊,這回,艾克斯終于松開手指,把蒜頭吃了下去。
所有人的視線緊緊地盯向艾克斯。
艾克斯舔舔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望着自家血飼,似乎在問還有嗎?
“……”衛龍總覺得艾克斯怪怪的,但他帶着的儀器沒有發出警報,說明艾克斯并沒有醉。
周揚汗了一把,那惡魔醒酒藥真是威力持久,真真是蒜頭克星啊!
衛龍見試探不出什麽,陪着他們坐了一會便告辭了。艾克斯吃周揚的蒜頭,又把奧德那份吃了,吃到同事A那份時,艾克斯晃了晃,身子一歪倒在床沿,發出震天響的呼嚕。
也許是藥效過了,也許是蒜頭的威力大過了醒酒藥……
總之……
艾克斯這回是真的醉了囧!
森林裏烈焰滾滾,入夜後光芒映亮了半邊天。
茜凜紗在濃煙裏穿梭,又饑又餓的她手軟腳軟,跑出沒多遠便氣喘籲籲,再也走不動了。
茜凜紗往來時的路看去,煙霧遮擋了她的視線,她看不出自己跑了多遠,也看不出那可怕的魔族有沒有追上來。
不過……傷成那樣,估計連起身都做不到吧?
茜凜紗心裏閃過一絲愧疚,那魔族為了保護她而受了重傷,而她卻棄他不顧……
不!不!不!
茜凜紗搖搖頭,那魔族是大壞蛋!要抓她回國呢!
說到底,保護她只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拿賞金而已!
是的,不要管他!不要管他!
茜凜紗扶着樹杆,慢慢地往前挪,她必須盡快逃離這片森林,但是……該往哪兒走呢?
上空飛來一道龍影,茜凜紗趕緊往灌木叢躲去。龍騎兵低空掠過,茜凜紗透過枝葉,看到猙獰可怕的黑龍坐騎。
但,那只黑龍,并不是她丈夫。
龍騎兵巡了一圈又飛走了,茜凜紗又躲了一會,起身時聽見一個聲音。
“郡主……”
“啊!!!”茜凜紗跳了起來,她認出這聲音就是列車上的女服務生——那個給她倒了一杯奶茶,迷暈了她的服務生!
“別、別過來!!!”茜凜紗環顧四周,警惕地一步一步倒退。四周空蕩蕩的,她看不出服務生躲在什麽地方。
“唉……”服務生——也就是迷香師發出一聲嘆息,“郡主……別怕……”
一片小小的花瓣随風飛舞,輕輕地碰了碰茜凜紗的手。
茜凜紗這時還在警惕地四處看,根本沒留意手邊徘徊的小花瓣。
“郡主……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呵,幫你?幫你把我自己運回國,好讓你們拿賞金?”茜凜紗不卑不亢,心裏卻在發虛,她根本沒找到服務生在什麽位置。
小花瓣飛到她面前,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臉。
“我在這兒喲……”
“啊?!”茜凜紗終于反應過來,迅速倒退,與小花瓣拉開了距離。若是不知情的,誰也不會想到,這一片美麗的小花瓣竟然是魔族成員!
小花瓣并沒有追上去,像是強弩之末,緩緩地落到一片葉子上。
茜凜紗返身就逃,魔族狡詐詭異,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舉動。然而,迷香師的下一句話卻讓她的步子頓了一頓。
“郡主……請你……幫個忙……救救他!”
風吹過林子,茜凜紗轉過頭,正好看見小花瓣順着風飄到地上。
小花瓣碰到土地,像是種子發芽,迅速地生根長葉,眨眼的功夫生長成巴掌高的一棵小植物。那小植物并沒有繼續生長,而是迅速開花結果。迷香師把自己所有的生命力化為果實,綠葉枯萎掉落,果子很快生長成熟,沉甸甸地挂在細細的枝條上。
“郡主……請你……把這個果子榨出汁……給他……血枭……治療吧……”迷香師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哀求道,“求你……救救他……”
紅彤彤的大果子晶瑩剔透,扯得枝條往下墜,仿佛随時會掉地上似的。
“這果子能止血,外敷可以用來治療……內服可以強身健體……但是……我只能結出一個果了……請給他……外敷吧……”
小枝條吃力地挂着大果子,等着茜凜紗來采摘。
但茜凜紗沒有采摘。
她走了。
在她轉身逃離的一刻,小植物仿佛力氣用盡,大果子吧嗒一聲掉落,爆出一地汁液。
魔族的沼澤花妖,一生只結一果。果子具有極強的治療作用,被譽為魔界珍寶。
花妖可以選擇自己的結果時間,結果後植株枯萎,只要花妖還剩下一片花瓣,那便可以繼續複活,生生不息。
迷香師用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結出了一個大果子。
但唯一能救血枭的茜凜紗離開了。
失去生命的枝條枯萎在果子四周,仿佛是一個年輕女子捧着自己真摯的心……
血枭躺在地上,濃煙遮掩了他的身體。
由于地形隐蔽,烈火并沒有燒到這邊,但濃煙彌漫,久久不散。血枭咳了咳,難受地吐出一口血。
就算他生命力再強,傷不死,早晚也會被煙熏死。
血枭嘗試挪動身體,他拼盡了力氣也不過是動了一下手指頭。
傷得太重,身體都麻木了。
他躺在地上,什麽也做不成。
呵!沒想到堂堂魔界大将,竟然有一天會被煙熏死啊!
他聽見振翅的聲音,有滅火的粉末抛灑下來,很快被濃煙卷走。龍騎兵低空掠過,血枭這時候只需發出點動靜便能引起龍騎兵注意。
但血枭沒有。
他靜靜地躺着,就算他能發出聲音也絕不會向龍騎兵求救。
龍騎兵飛遠了,緊接着一個腳步聲響起,是地面的巡邏兵嗎?真不容易,竟然能找到這個地方啊?
唦唦——唦——唦——
腳步聲跌跌撞撞,小心翼翼的。
血枭睜開眼,透過朦胧的視線,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在濃煙中摸索着朝他走來。
茜凜紗用樹葉包着大果子,按着記憶一路尋找,終于在果子幹枯之前,來到了血枭面前。
血枭全身都是傷,最嚴重的是從背後貫穿的劍傷,高溫烘烤下衣服粘在了皮膚上,要治療得剝光他的衣服,幫他清潔身體。
茜凜紗實在做不到。
在她的國家風俗非常保守——女子出門得蒙面,已婚或者懷有身孕的女子,若是随意碰觸丈夫以外的男子,會被認為是亵渎神靈,要判刑的。
茜凜紗繞到血枭身後,猶豫片刻,用樹葉揩了果汁,輕輕地抹在他脊背的傷口上。
血枭偷偷地把眼睛打開一條縫,看着茜凜紗繞到前面,故意避開他的胳膊,別扭又辛苦地給他上藥。
果汁還剩一點,茜凜紗全用在血枭的肚子上——那兒有一道槍傷,腰帶已經被血浸紅了。茜凜紗撩開腰帶,側過頭閉上眼,摸索着把果汁倒了進去。
就在這時,又一只龍騎兵低空掠過,龍騎兵的速度非常慢,明顯是在找人。血枭看見茜凜紗的表情由害怕變化為欣喜,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草。她望着濃煙彌漫的天空,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
在濃煙的遮掩下龍騎兵并沒有發現山坡底下的兩人,如果茜凜紗開口叫一聲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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