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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清晨，雲海之都的駐紮區裏一片雞飛狗跳。

由于人手不足，龍騎兵換上了服務生的裝扮，來來往往布置場地。

“還有一個人呢？”薩莉芬多扛着同事A走出人群，将他放在角落的椅子上，“他怎麽沒來？”

“呼呼……哪個？”同事A搬了兩筐果子就累得呼呼直喘，手軟腳軟地癱在椅子上。

薩莉芬多給他泡果汁，一邊泡，一邊假裝不經意地說：“那個很高，戴着兜帽，全身披着黑袍子的人呀。”

同事A并不知道莫語和薩莉芬多之間的關系，随口道：“哦，莫語啊！”

薩莉芬多手一顫：“……原來他叫莫語啊？”

同事A：“是啊……不過他神出鬼沒，也許吃飯時候就來了吧。”

薩莉芬多笑道：“他不是你們隊伍的人嗎？他去哪兒你們還不知道？”

莫語平時悶聲不吭，同事A對他的了解并不多，回憶道：“在鐵道鎮遇上的，他好像是……來自沙城的個體商戶呢！”

“……沙城的個體商戶啊，呵！”薩莉芬多将調好的果汁遞給他，視線卻越過同事A，若有所思地望向正在切菜的艾克斯。

正好，艾克斯也擡起頭，對上薩莉芬多的視線。

“過去幫他，一起切菜吧！”薩莉芬多拍拍同事A，“他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呢！”

“……嗯呵呵！”同事A摸摸鼻子，心想，艾克斯能站起來算不錯了呢！

艾克斯頭疼欲裂，看東西都有重影。同事A調配的臨時醒酒藥顯然效力不足……或者說他吃了太多蒜頭……艾克斯又累又乏，卻在衆龍騎兵的包圍下不得不打起精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一粒熱乎乎的肉丸子遞到唇邊，艾克斯轉過頭，有些不耐煩地望着自家血飼。

“剛煮出來噠！”周揚笑嘻嘻道。

“不要。”艾克斯沒什麽胃口。

“哦……”周揚吹涼了，啃一口，又遞到艾克斯嘴邊，“看！包心的，又鮮又多汁！”

艾克斯瞄瞄肉丸，又瞄瞄滿臉期待的周揚，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叼走了肉丸子。

周揚守着個大鍋煮肉丸，這些丸子都是他和費列羅一起弄的。費列羅把時間魔法貼在了大鍋上，本來要煮N小時的菜，如今只需半小時就成了。艾克斯将盛滿餡料的大碗遞給周揚，又獲得一顆熱乎乎的肉丸子。

艾克斯：“……酬勞？”

周揚：“嗯哈！”

“哼！”艾克斯不屑地皺起鼻子，吃完還偷偷舔了舔嘴。

周揚笑着搖搖頭，低頭弄菜，假裝不經意地說：“大大，問你件事好嗎？”

艾克斯沒吭聲——清醒狀态的主角大大不愛說話，那冷漠的勁兒跟莫語似的，周揚有些懷念醉酒狀态的艾克斯了。

費列羅站在鍋邊偷肉吃，周揚也沾了光，吃得滿嘴流油。見費列羅又遞給他一粒小雞蛋，周揚轉手喂給艾克斯，順口道：“大大，你知不知道，周揚是誰啊？”

艾克斯沒料到會聽到這個名字，含着小雞蛋愣了一愣：“你……說誰？”

“周揚。”周揚低着頭，不敢看艾克斯的眼神。

艾克斯問：“你從哪裏聽來的？”

周揚道：“你夢話說的……你認識他嗎？”

艾克斯沒吭聲，又不理他了。周揚讨了個沒趣，心想改天再套套話。周揚這個名字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根本沒有跟其他人說起過。在其他人眼裏，他應該叫“傑克”才對。

但艾克斯卻說夢話，不僅說傑克已經死了，還喊出周揚這個名字。

他到底哪兒聽來的？

周揚埋頭琢磨，心不在焉地搓丸子，絲毫沒有留意另一邊的視線——費列羅也在偷眼看着他。

費列羅道：“周揚，把那邊的盤子拿過來！”

“哎！”周揚順手将盤子遞給費列羅。

費列羅沒有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喊周揚，你怎麽應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認識周揚，差點兒露餡的周揚神色如常，理直氣壯道：“你旁邊就只有我，我不給你遞盤子，你還指望那個周揚？”

“切！”費列羅很有挫敗感地奪過盤子，朝他做了個鬼臉。

周揚笑嘻嘻地轉過頭，正好對上艾克斯的眸子。

艾克斯面無表情，沉默地看着周揚，眼神裏帶上了一絲審視，又像是确定了什麽，看陌生人似的掃了他一眼，移開了視線。

周揚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陌生又警惕的眼神。那一刻，周揚忽然意識到，主角大大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麽——用這副“傑克”身體的，是一個叫周揚的陌生靈魂？

也許從巨樹下來的時候，他早就知道了……

在衛龍的陪伴下，身穿禮服的薩莉芬多來到關押魔族成員的地方。

特制的牢房裏血跡斑斑，四散分布着魔族成員的殘肢。血液如同小溪般蜿蜒流淌，流動到結界的位置，仿佛被無形的玻璃牆格擋，逐漸地積累彙聚。

一個矮小的身影坐在結界中央，垂在身側的手已經異化成尖錐，滴滴答答地滴着血。

聽見動靜，他擡起頭，朝年輕的帝國女将軍看了一眼。

“你殺的？”薩莉芬多站在結界外，冷冷地盯着他，“夠狠呀，連隊友都不放過？”

小個子兩眼無神，呆洩地流着口水，嘴巴一開一合道：“咯……咯咯……”

“将軍，別再往前走了！”衛龍緊張地攔住薩莉芬多，“這家夥有點不對勁！”

“沒事。”薩莉芬多輕輕推開衛龍，走進了結界。

衛龍被結界格擋在外面，怔怔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小個子的目光空洞，似乎在望着她，又似乎在望着她身後的空氣。

“莉莉絲快不行了。”小個子目光呆洩，流着口水的樣子像是傻子，但說出的話卻非常清晰，“她的沉睡期越來越長，大概再清醒一次，便會陷入永恒的睡眠。”

“你是誰？”薩莉芬多停在他面前。

小個子咧嘴，似乎是笑了一下：“要想見莉莉絲，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薩莉芬多将軍，這句話，就麻煩你轉告給聖子啰！”

小個子擡起錐子般的手，猛地紮進自己的心髒。矮小的身軀一頓，頹然跌落進滿地的血泊裏。

在房間外，一個髒兮兮的小木偶跳下窗臺，咔噠咔噠地跑進了黑暗中……

被人窺視的感覺消失，薩莉芬多撤去結界，踏前一步，被緊随而至的衛龍攔住。

“沒事，他已經死了。”薩莉芬多黯然地環顧四周，“所有的魔族都已經死光了……他應該是進結界前被控制，而我竟然沒有覺察到……”

衛龍等了片刻，見薩莉芬多沒下達指示，忍不住提醒道：“将軍，獸王馬上要到了，我們是不是該強化一下警備？”

“不必，那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不會再有什麽動作了。”薩莉芬多翻看小個子的屍體，希望能找出點線索。魔族狡詐陰險，多是用咒術或者符文進行暗中操縱。她找了好一會，并沒有發現咒術痕跡，反而在小個子的脖子後方，摸到了一根十來厘米長的細細絲線……

“大叔，你找我有事？”周揚跟着費列羅，來到一處偏僻的角落裏。

費列羅轉過身，神色嚴肅道：“周揚，有件事情想問問你。”

周揚嘿嘿一笑：“我叫傑克，不是周揚哦！”

費列羅懶懶地趴在圍欄上，望着遠方燃燒的山火，漫不經心道：“你還記不記得，在鐵道鎮逃跑時，你有一段時間沒法動，要艾克斯背着？”

周揚趴在他身邊，也望着燃燒的山火道：“嗯，怎麽了？”

“那時候，我打算貼一個時間魔法，讓你的時間倒流回可以運動的狀态。”費列羅朝路過的女仆吹口哨，獲得人家丢來的大漿果。

費列羅把漿果掰開，分給周揚一半：“結果……我發現那魔法陣對你沒用，失效了。”

周揚還不知道有這事情，捧着漿果愣愣地望着對方。

“別這樣看我，我的魔法從來沒有失手過。其實之前還有幾次，我給你貼過時間魔都是有效的，可偏偏在鐵道鎮那會兒……失效了。”費列羅道，“當時的你到底是什麽情況？你還記得那段時間……有什麽感覺？或者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哪兒不舒服，當時我就是控制不住身子，渾身沒力氣。”周揚回憶道，“那感覺很奇怪，從來沒有試過……就好像……身體不是自己的了。”

費列羅沒吭聲，啃着漿果望着遠方，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的時間魔法只對兩種東西無效，一種是超越我的存在……也就是神級生命體。另一種，是沒有生命，死去已久的屍體……時間魔法并非萬能魔法，它不能讓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起死回生。”

清風卷起的落葉輕輕擦過周揚的臉，越過費列羅，晃晃悠悠地往遠方飛去。

營地裏，艾克斯停下手裏的活兒，擡頭望着周揚離去的方向。

費列羅盯着眼前呆洩的男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周揚？”

周揚沉默了，費列羅擡手摸上周揚的胸膛，隔着衣服，他能感覺到手掌下跳動的強有力的心髒。

“在鐵道鎮那段時間，你說你沒法控制身體，仿佛身體變得不是自己的了。其實當時艾克斯背着的只是一副沒有生命的軀殼而已……你的靈魂不知什麽原因與身體産生排斥，雖然還在軀殼上，但沒有達到融合狀态，所以你意識清醒，卻沒法控制身體。”費列羅望着他道，“這副身體，真的是你的嗎？”

為什麽……為什麽作為NPC的費列羅會産生這樣的疑問？

他不過是玩個游戲而已，扮演的人是傑克，這副身體當然不是他的啊！

這很正常不是？

為什麽游戲裏的NPC，竟然反過來質疑他的存在？

——異鄉人，我不知道是誰給你灌輸了錯誤的認知……這兒發生的一切，并不是游戲！

巨樹曾經說過的話響在耳邊，仿佛是一聲炸雷——這兒發生的一切，并不是游戲！

——并不是游戲！

“并不是……游戲？”周揚捏緊欄杆，額上冒汗，“怎麽可能不是游戲？我明明……”

“呀——”營地裏忽然一陣騷動，緊接着大地轟轟巨震。周揚擡頭看去，滾滾煙塵和漫天火星仿佛火焰風暴般出現在地平線上。

“那是什麽？！龍卷風？！嗚哇！！！”周揚随着斷裂的欄杆摔倒在地。

“不是龍卷風……”費列羅拎起周揚，緊張地盯着越來越近的火焰風暴，“那是……獸王啊！”

獸王沖出森林，巨大的身軀帶動起滔天火焰。森林外是一段空曠的平原，獸王全身包裹在烈火中，随着奔跑，火焰一點一點地褪去。伴随漫天火星，獸王龐大的身影終于出現在衆人面前——龍首獅身，堅甲覆體，怒張的鬃毛沿着脊椎的位置一路延伸到長長的尾巴上。踏滅最後一絲火星，獸王站到了營地外圍，仿佛一座小山般，居高臨下地望着拿着各種滅火粉末的龍騎。

“這不是……麒麟嗎？！”周揚目瞪口呆，獸王的樣子，簡直跟傳說中的麒麟有好幾分相似！

“噓，獸王脾氣暴躁，你可別亂說話！”費列羅将他拎到艾克斯身邊，“跟隊站好！”

在場的人列隊站在兩邊——實際上龍騎居多，站在前線防禦獸王保護大家。

身穿禮服的薩莉芬多站在迎賓隊伍的盡頭，長發盤成發髻，臉上抹了些香粉，衣着雖然不及貴族女子，但軍人出身的她，渾身散發出一種英武威嚴的氣勢。

獸王無視衆人，一路仰着脖子，氣勢洶洶地走向薩莉芬多。

跟在獸王身後的老金倒是左看看右看看，估計是餓了，望見一盆盆的肉丸口水直冒。路過周揚的時候，老金還朝他們咧嘴笑了笑。

獸王此次前來只帶了老金——準确說，是老金覺察到獸王的心思，主動跟過來的。兩只巨獸來到薩莉芬多面前，晃晃尾巴算是打過招呼。

薩莉芬多朝獸王行禮，微笑地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獸王忽然張開大嘴，森森尖牙仿佛一道道巨型匕首……

——将軍有危險！！！

所有人的心裏同時冒出這個念頭。

龍騎兵動身，不約而同地朝薩莉芬多奔去，但是……來不及了，獸王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将軍！！！”所有人的視線，全都緊緊盯向獸王！

獸王張開大嘴，舌頭一卷，将一個昏迷的女孩兒遞到了薩莉芬多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