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車子開回他們住的小區,天色完全暗下來。
祝夏忽然想到下午開會讨論“沈越”的部分,被他發呆錯過了,他想問傅澤明讨論了些什麽,但傅澤明開了這麽久的車看起來很累,祝夏便不急着問咽下話頭。
明天要搬去文嘉儀那裏,祝夏難得沒有去傅澤明家睡,老老實實回自己的房子收拾行李。
傅澤明回到家,先給經紀人打了個電話,說了一下文嘉儀接下來的安排。
何雅晴聽到祝夏要演“周雪生”,聲音裏帶着驚訝:“我記得男性角色裏除了‘沈越’,戲份最重的就是‘周雪生’,不少人盯着這個角色,沒想到是祝夏演。”她感慨起來,“你們倆一起拍電影,我都開始期待了。”
傅澤明倒了杯冰水,問:“我們倆一起拍電影,有什麽特別的?”
“啊?”何雅晴的那句“期待”,不過是因為知道祝夏和傅澤明關系好随口一說,只要祝夏演得不是“沈越”,她才不關心祝夏演什麽。她不防傅澤明會追問,這次認真想了下才回答:“要說特別,是你們倆的對手戲有種感覺很……很難具體描述出來,《請神》我是挺早以前看的了,總之你們同時出現在畫面裏,會讓我覺得這個畫面漂亮,你自己拍的戲,應該比我更明白。”
傅澤明沒接這個話茬,換了個話題,他們又談了一會工作,何雅晴讓他好好休息,通話結束。
浴室裏水蒸氣升起成為白煙,熱水從頭頂澆下,淋濕短發、墜下睫羽。傅澤明閉着眼,周圍只剩下水聲。今天在文嘉儀的住所見到祝夏和林韻,他其實想過辭演,賠違約金也好被指責不負責任也好,他終于徹底厭煩了膠着的現狀,他無意賭上未來的人生,不打算向沼澤邁進。不對,應該說他無意為一個不确定的人堵上未來,不打算獨自向沼澤邁進。
他不想再看祝夏,祝夏卻看到他,舒展眉宇彎起雙眼,視線裏不再容納別人,好像他是特別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承認他不甘心,不甘的情緒就像一只手,拖拽他推搡他繼續向前走,或許直到他深陷沼澤才能确定,沼澤中是不是只有他自己。
第二天,傅澤明和祝夏到文嘉儀的寓所報道,文嘉儀親自給他們開門。門打開的瞬間,他們聽到一陣悠揚的樂聲。
王萊和林韻已經先到了。大廳裏有一架鋼琴,王萊坐在鋼琴前彈奏,林韻站在她旁邊拉小提琴。她們都擁有過人的美貌與不俗的演奏技巧,這個合奏的場景像是電影裏的畫面,昨天下午她們是兩個不相幹的陌生人,但音樂無疑擁有魔力,讓她們在此刻看起來登對無比。
祝夏大概聽得出她們在演奏古典樂,可他對古典樂了解淺薄,聽不出是哪首樂曲。他轉臉便問傅澤明:“這是什麽曲子?”
傅澤明奇怪地看向祝夏,說:“我不知道。”祝夏一愣,才想起傅澤明以前說過他對音樂缺乏天分,小時候短暫地學習過薩克斯,父母看他的确不喜歡就算了,只是祝夏習慣性地認為傅澤明什麽都會,下意識有問題就問他。
“是《d小調第十二號小提琴奏鳴曲》。”文嘉儀回答,樂聲像流水一樣緩緩淌來,她望了一眼正在演奏的兩個人,“上樓吧,先去選你們的房間。”
樂聲被甩在身後,祝夏和傅澤明跟着文嘉儀上了二樓,他們選了兩間挨着的屋子,王萊的房間在祝夏對面,林韻的房間在王萊旁邊。祝夏拖着箱子進入自己的房間,聽着從樓下傳來的樂曲,看了眼房間裏的獨立衛浴,有種其實不是來工作的,而是出門旅游住家庭旅店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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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樣,他又可以和傅澤明呆在一起拍電影了。
祝夏打開箱子收拾了一會兒行李,聽到房門“篤篤篤”響了三聲,頭也不擡地說:“門沒鎖,直接開。”
傅澤明拿着一個盒子推門而入,看祝夏還蹲在地上翻箱子,問:“你還沒收拾完?”祝夏蹲久了腿麻,站起來活動了兩下腿腳,說:“快了快了。”他目光移到傅澤明手上的盒子,開玩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客氣,我又不是搬新家,你來我房間串個門還帶禮物,讓我怎麽好意思空手去你房間?”
傅澤明把盒子遞給他,自個兒在箱子邊蹲下了,說:“這是隔音耳機,剛剛在門外文導讓我順便拿給你,你先看耳機,我幫你收拾東西。”
祝夏其實也收拾煩了,看傅澤明來了犯懶想讓他幫忙,但不好意思說,現在一看傅澤明主動開口,樂颠颠地接過盒子去床邊坐着拆耳機。
盒子是純黑色的,沒有花紋也沒有标志,拆開盒子裏面是一副純黑色的入耳式耳機,看着普普通通,附了使用說明書。祝夏懶得看說明書,直接把耳機戴上,看着有按鈕像降噪調節,就按了幾下——
世界瞬間安靜了!傅澤明收拾東西的聲音、樓下傳來的樂聲像破碎的肥皂泡,一秒消失了。
傅澤明站起身把一件外套挂進衣櫃,祝夏摘下耳機轉向他,興奮地說:“這個真的好好用,感覺跟真的聾了一樣!哥,我再戴上耳機,你大點聲對我說話。”說完他又把耳機塞上,一倆期待地望着傅澤明。
傅澤明便暫停收拾行李,配合地過來陪祝夏玩,問:“聽得到嗎?”
祝夏看着傅澤明的嘴巴一張一合,而自己什麽都聽不到,眼前的一切好像變成了默劇,又好像是他忽然被隔離到了外太空。他覺得很好玩,故意說:“你在說什麽?”
傅澤明問:“真的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你到底在說什麽,再大點聲!”祝夏對幼稚的游戲樂此不疲。
傅澤明看祝夏望着他,眼睛很亮、瞳仁也黑,目光因此顯得非常專注,他忍不住笑起來,說:“我說,你是個白癡。”
祝夏看傅澤明笑,也彎起眼睛笑,問:“你笑什麽呀?”
傅澤明笑着說:“笑你白癡,你笑什麽?”其實不是因為這個,他笑,是覺得祝夏現在看起來很可愛。
祝夏聽不到傅澤明說什麽,自然沒辦法回答。但他笑,是因為感覺到傅澤明最近糟糕的心情終于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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