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回是高堂之上,夫妻對拜,他心中除了她還是她
還有一個被揉成團的手絹,有些女孩子戴的發飾,還有幾顆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石頭。
更不可理解的是……“這是什麽?”翠山從邊上捏起一顆早已幹了的棗核,目瞪口呆。
這些都是什麽……小女孩的首飾盒嗎?可是這是多麽大意的姑娘——首飾盒裏居然還丢了顆棗核?
燭光搖曳在容珠的臉上,看起來更顯臉色慘白。她比翠山還訝異,但她眼中除了訝異一定還有其他什麽情感在湧動着,她顫顫地伸出手指,似是想拿起裏面的東西看,可是手指只能從上面無力地穿過。
翠山看她失神的樣子,問道:“你想看什麽?我幫你拿……”
她的手指過裏面的手絹,一只發簪,一顆紐扣……還有兩顆石頭。那手絹是她為了答謝張三哥幫她摘李子,送給他的;那發簪是她的第一支發簪,有一次玩的時候不知道掉在了哪兒;那紐扣是她和齊緒第一次打架的時候,她的頭發刮到的齊緒胸前的扣子。
那石頭,是齊緒有一次和別的小孩打架的時候,被揍趴在地,她當時看了,便連忙撿起了幾塊石頭,将那些小孩給砸走了。
那些她以為弄丢了的,被遺忘了的,被丢棄的,被厭惡的,原來都被人好好地收着,靜靜地躺過這麽多年的時光。
她的眼淚開始往下掉,那麽像十六歲的少女終于失去了什麽,又終于找回什麽。自家道中落,她便在最低的塵土摸爬滾打,為了溫飽而生,早已變得麻木。連她都忘了,她曾經怎樣自由無憂,光彩熠熠地活過,忘記也曾在別人心上那般光彩照人,獨一無二。可如今,她早就弄丢了的自己,原來還被人好好地珍藏着。
翠山不明緣由,只愣愣地看着她哭着。此時,門外立着一個白衣少年,隔着門,靜靜地悲傷地看着屋中恸哭的姑娘。
現在,離最後時間還有兩個時辰。他看了看天色,直直地走入屋內。翠山發現了他,卻沒看到白露,驚訝道:“我師父呢?”
齊緒走到桌前,看着盒子中的東西,突然眼睛一亮,對翠山道:“那塊玉佩!你把那塊玉佩拿起來!”
容珠此時也擡頭看到了齊緒,剛想說些什麽,目光卻也被翠山捏起的玉佩吸引過去。
那塊玉!不是她父親為她的生辰打磨的玉器嗎……她一直以為丢了的。
齊緒看着玉器內,果然工整地刻着八字生辰,而那刻字在此時,發出微弱而詭異的紅光。
翠山察覺到了不對,恍然大悟道:“所以……這才是那施法之物?原來一直在這府內,沒有被帶走啊!”
齊緒點點頭,看着翠山道:“你可以解除這個法咒嗎?”
翠山頭一低難為道:“我不會诶。所以現在必須要快點把我師父找回來!”
容珠臉陷在燭光中,沒吭聲,齊緒想想道:“那我去找她吧。”
翠山立刻點點頭,耳邊突然聽到容珠低低的聲音:“現在多長時間了?”
“還有兩個時辰。”
“嗯。”容珠抿唇未語,靜靜地站着。齊緒似是無意地瞟了她一眼,眼眶微動,一臉欲言又止。
這一細節被翠山看到,他看了看燃了一半的蠟燭,突然道:“我去吧!齊公子你告訴我師父在哪裏,我去找她。”
齊緒回頭看他,目光複雜,默了一會兒:
“鬼門關旁的冥河,她在那等冥船。”
“好嘞!”翠山拽了拽衣袍,沖兩人一笑道,“我很快就回來的,你們放心!”他想,他畢竟也算是兩人的大哥哥,他該幫幫這對可憐的孩子。
說罷,他已經轉身走入外面的小雨,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中。
此時,齊緒還扭着頭看向門外,燭光映着他的半邊臉,睫毛、鼻子、下巴都那麽清晰。他似是感覺到了停駐在自己臉側的目光,緩緩扭過頭來,與那目光相視。
他擡起手,摸摸她的頭頂,嗓中突然有些幹啞:
“你怎麽哭了。”
在齊緒得病的最後日子,因常常卧床喝藥,他的心情日漸變得越來越陰郁和煩躁。後來,他便要了紙筆,每次燥上心頭時,便開始默寫生平所學的詩文經典,默到手酸筆幹。有時候只會發洩一般地塗塗畫畫,看着墨在紙上流瀉。
他也曾在一個下午,提筆欲寫一封信。然而,信的開頭剛寫了幾個字,他便放了筆,再也沒有寫下去。
後來,那封信也被他折入了他心愛的小木盒,也曾在他死後被他的父母發現,而就在剛剛,它靜靜地躺在盒子底,在它所要寄去的女主人的目光下。微微泛黃的白紙上,只有頭行的幾個字。
字跡工整而深刻。
“吾妻容珠親啓。”
容珠眼淚不停地掉,提袖拂去卻總也拂不盡。她覺得眼中好像有一個湖泊,儲着堵也堵不住的眼淚。
齊緒用手去擦,目光掃過那木盒,終于苦苦一笑道:“本來想帶它一起下葬的,卻被爹娘尋了去,給你造成了這麽大的麻煩。”
容珠低頭在哭,齊緒苦澀一笑道:“更沒想到,還會被你能看到。說實話,挺難為情的。”
這一句卻讓容珠哭得更兇,他有些無奈撫着她的頭發道:“以前不知道你這麽能哭啊。早知道……”
容珠抹抹眼睛,紅得跟核桃似的眼睛看着他道:“早知道如何?”
他淺淺一笑,眼中卻帶了悲怆道:“早知道,就好好疼她了。讓她只喜歡我,最喜歡我,最信任我,最離不開我。”
容珠閉上眼睛,待眼中淚水流盡,許久後道:“可是,他不是只喜歡我,最喜歡我啊。這樣不公平啊。”
齊緒突然一笑,低下頭輕輕地親了親她的額頭,像是親撫着最寶貴的東西一般,最後将她冰涼的身體摟入懷中道:“容珠,看着那些東西,你還希望他如何更喜歡你呢?”
***
白露和翠山從雨中跑回來的時候,不禁為眼前的景象所驚。她立刻停下腳步,對翠山比了一個小聲的手勢。
翠山向堂內望去,只見兩只鬼穿着冥間的紅衣喜服,剛拜完了天地。他生平第一次真的看到冥婚,不由看呆了眼。
白露眼中也有些濕潤,兩人立在門口靜靜地望着堂內。
還有半個時辰。
齊緒最先看到了白露,他沖白露微微一笑,白露和翠山走過去,容珠擡頭看他們,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喜服笑了笑。
兩人兩鬼此時都笑着,不出聲了。白露沉默了很久,看向容珠身體所在的棺木,對齊緒和容珠道:“你們……”
她想了想,還是算了,齊緒卻接她的話道:“就現在吧,拖得久了必然不好。”
白露偷偷瞥向容珠,她擡起臉望着齊緒,眼中有驚訝,顯然這只是他的決定。
翠山嘆了口氣,自己坐到一旁去了。白露心中也有些唏噓,這個決定真的很難了,對于容珠而言也太難了,所以也需要齊緒幫她做。
容珠看着齊緒,眼中有水光流動,齊緒揉揉她的臉道:“唉,以前沒這麽愛哭啊。”容珠将臉貼到他的肩膀上,背部微微發顫。
許久,她才緩緩擡起頭來。
“去吧,看着你回到陽間,我便也要去投胎了。”齊緒撫着她的發髻,仔細地看着她的臉道:“容珠,聽說冥婚休妻很容易,只要斷了衣領便可。”
他一手便扯斷了她的紅衣領,容珠大恸,被他攬入懷裏泣不成聲,他拍着她的背道:“好了,今天你回生以後,便自由了。容珠,人生還有幾十年,你要尋個疼你的男子。他至少要在吻你的唇之前,先吻你的額頭,容珠,那才表明他比我要愛惜你。”
白露偏過了頭,揉了揉眼角。齊緒看了她一眼,她點點頭,走向桌邊,将那刻着八字生辰的玉佩取出。
齊緒已經将容珠扶入了棺材之中。容珠眼睛哭得通紅,死死抓着他的手不願放,嗓子中發出嗚咽聲。
齊緒放平了她。容珠突然想起身,卻被他一把按下,緊接着他的唇已經覆上了她的唇。容珠一怔的功夫,魂下的身體突然發出細細的光。一股力量突然将她拉往遠處,拉離了她的齊緒。她身體被一片柔光包圍着,最後意識中是身下木棺的涼。
三個時辰前的冥河邊,白露看下一只冥船要來了,對齊緒道:“你回去吧。”
齊緒點點頭,剛想轉身,卻被白露叫住。
“齊緒。”
“嗯?”
“你……難道不希望她去陪你嗎?這樣你們或許可以在陰間在一起。”
齊緒搖搖頭,眼中是不屬于這個年紀的蒼涼:“我死過一回,方知死亡的冰冷。這陰間的冷和暗,是揮之不去的噩夢。你若愛她,怎麽舍得她在十六歲的年紀,為你永墜這冰涼和黑暗。你若愛她,便希望這世上所有的陽光和希望都在她身上。我不能給她陽光和希望,便也要送她走入陽光和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了那麽多小故事,卻很少為他們哭過。因為我需要保持一定的情感距離,來呈現故事本身。但是這是我第一次,帶着眼淚寫完了故事的後半段。我寫的時候,感覺到的不是我在帶領他們,而仿佛是他們在帶領我。
以及,我不會告訴你們我開了古言新文的文案預覽的!
☆、再續前緣(三)
自酆都建城以來,這是第一次的陰陽共判。陽間的長官當堂審案,從陰間傳喚案中的重要證魂——本來要轉世投胎的鬼魂竟由陰差帶回到公堂。
縣老爺坐在公堂至上,脊背上都是冷汗,左側坐着監審的巡察陸大人。陸大人正襟危坐,一身官服凜然,淡然地看着堂下,目光緩緩掃過堂中的白衣女子。
那堂下跪着的正是齊府的老爺和夫人,因妄害人命而受審。堂中站着的白衣女子,手捧一面八卦鏡,鏡上竟緩緩顯出深紅色的字跡,紅色緩緩地流淌在鏡面,讓人不寒而栗。更加令人覺得震驚的是,在鏡上應答指證他們的人,便是他們剛剛故去不久的兒子齊緒。
“齊浩天,李氏,你們可認罪!”縣老爺一拍驚堂木,李氏便大哭了起來。當時在堂的人也都為之嘆息,小聲議論起來。
白露看看齊緒,他的眼底是青灰色,看起來也很沒有神采。白露安慰地看了他一眼,他擡起臉勉強地笑笑。
他身旁的一身黑衣鬼差打扮的男子冷眼看着一切,仿佛這裏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白露沖他感激一笑道:“邢大哥,謝謝了!”她是今天早上方碰見剛從外面玩回來的寧君和邢然,便請邢然幫了這個忙。
邢然沖她點點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最後,整個案子也因為最終也并沒有真的傷及容珠性命,且齊緒也托白露求情,便只關押了作法的鬼媒和齊府的大管家以示責罰。當然,齊府又出了幾百兩銀子補償容珠。
此時的容珠還未完全清醒,已經被翠山背回了住處。
邢然看一切都有了了斷,便要帶齊緒離開了。
齊緒眼睑輕垂,似是有些哀傷。白露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投個好人家。”
走在前面的邢然回頭看了一眼,齊緒也緩緩轉過身去,走了幾步,又回頭沖白露揮揮手。少年蒼白而俊朗的笑容終于消失在濃濃的霧氣中。
白露轉身回到衙門。此時衙門中還是一團亂,齊母哭得昏天黑地,衙役們也有些同情她,想上前勸卻也有些不好意思。
白露在門口碰到從堂上下來的陸子晟,她抓抓他的官服衣袖道:“辛苦了!晚上準你去我們那吃飯。”
陸子晟哼了一聲,道:“那得有紅燒排骨。”
白露點點頭:“好啊。你等等,我進去跟齊夫人說兩句話。”
“一起去吧。”
齊母看白露走過來,突然擦擦眼淚站起身來沖白露走過來。陸子晟将下意識地白露護在手臂後,然而齊母在白露面前便停下了,抽噎了兩聲道:“我兒子……他在地府還好嗎?他還需要些什麽,我……”說着,便又是涕淚縱橫。
白露靜默了一會兒,看着她緩緩道:“他很好,已經要去轉世投胎了。他讓我轉告您,好好保重身體,多吃些飯,少生些氣,來世若有機會必向您報恩。”
齊母聽到這話,便哭得就要昏厥了去,陸子晟扶住了她,白露也嘆氣道:“齊夫人節哀,緣分終有盡時,他也已另投出處,您也不必太過牽挂。”
然則,白露也知道,這些話對于哀傷的人終是無助的。她看着堂內的衙役有些也悄悄在抹着眼淚,也覺得心中甚堵,死生茫茫,可誰不得走這一遭。
陸子晟的手輕輕撫着她的肩膀,她擡頭看他,他眼眸清晰而堅定。她心中微動,未言其他。
晚上,在寧君和白露的小院子裏,寧君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個大的圓木桌,擺上了她珍藏多年的好酒。
白露和寧君在廚間備菜,院中三個男子呈三角而坐,都在喝着茶。
翠山看這兩人都十分淡定,他自己卻喝茶喝得直冒汗,坐立不安了半天,對兩人道:“我……我去廚間幫幫忙。”
陸子晟“嗯”了一聲,邢然仍是不言語,翠山連忙挪了凳子就往廚間去了。
廚間裏,寧君正在套白露關于她和陸子晟的事,白露被她問得臉色有些泛紅,後來便低頭一直切土豆。
寧君偷笑了一聲,覺得白露也有這般小兒女羞赧的樣子甚是可愛,便心情愉悅地哼起了歌。此時,翠山才匆匆闖進來。
白露和寧君嫌棄地瞟了他一眼,翠山不自在道:“我跟他們聊不來……”
“你走了,他倆更聊不來好嗎?”寧君無奈地嘆了口氣。
白露看了眼外面道:“不一定啊,說不定他們倆可以讨論一下官場之道。陽間的官場和陰間的官場。”
寧君“呵”了兩聲道:“要是邢然知道什麽官場之道,我現在早是閻王夫人了好嗎?還不是我在背後指點江山。你的那個陸大人也不像啊,不然怎麽被貶到這兒來了。”
白露還嘴道:“那是因為其他原因。他出身官宦世家……”白露說到一半,也突然不說了。
寧君笑了兩聲道:“所以,你們以後還打算回京城嗎?”
白露想了一會兒道:“我是不想回的。但是……師叔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那個神秘人嗎,我總覺得他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
寧君長出了一口氣,廚間突然一靜,氣氛有些沉重起來。此時,翠山嗓子突然被煙熏着了,咳了兩聲,寧君才揮着菜刀道:“哎,廚間裏幹嘛說這種事。有一天閑,享一天樂,該來的總會來的!”
不一會兒,菜便上齊了。寧君在院子裏點了四盞燈籠,看起來還挺亮堂,院子裏便又重新熱鬧了起來。
寧君和白露坐在一起,三個男人挨着坐。寧君打開了酒壇,先給陸子晟來了一碗。因壇子太重,她手一抖,潑出了碗,直接灑到了陸子晟胸前一灘。
陸子晟:……
邢然:……
翠山此時眼疾手快地為師叔祖分憂,站起身來便要幫寧君,寧君手沒準備放,兩人一争,又一灘潑到了陸子晟胸前。
陸子晟:……
白露:……
寧君咳了兩聲道:“這……算是入我們門的儀式了,你以後也是我們門的女婿了。”
白露正準備說什麽,一旁靜靜坐着的邢然,突然拿起驸馬面前滿滿的一碗酒,往自己胸前也潑了一灘,然後在衆人的注視中淡然地放下碗。
一場晚飯就在這樣的一個儀式下正式開始了。寧君號稱自己千杯不倒,結果剛喝了兩碗,就臉色泛紅地被邢然按下了手。她不依,邢然給她夾了一顆麻辣花生,她便興高采烈地吃起花生米了。白露不禁感嘆,真是一物降一物。
在座的兩個男人,哦,除了翠山的兩個男人,酒量都頗為不錯,酒品看起來也挺好。白露喝得有些醉意的時候,看兩人還在淡定地喝着,偶爾碰一碰碗。
所以,當他們喝了七八碗的時候,菜還沒吃幾口,都被兩個女人和翠山給吃了。
白露看桌上菜都快吃完了,便顫顫悠悠地站起身。她喝的臉色酡紅,眼睛泛光,走到陸子晟身邊小聲道:“我給你留了紅燒小排。”語氣還微微上揚,帶了些小得意。
陸子晟想去抓她,卻被她靈活地躲開,只見她輕巧地就朝廚間跑去。
白露一路摸到了廚間,先在水盆便洗了把臉清醒一下,便走到放菜的案板上。掀開罩着菜的罩子,便看到那盤醬紅色的紅燒小排。
今天白天她答應給他做紅燒排骨的,就怕晚餐時被大家一搶而盡,便特意留了一小盤。
她端着盤子,剛轉過身,便看到陸子晟站在她身後,不禁吓了一跳。他喝了七碗酒,此時臉色也有些微微發紅,眼睛卻仍十分清亮。
他低頭看了看她手中的盤子,直接用手捏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裏,有滋有味地嚼了起來。白露看他嚼得開心,有些急,問道:“味道怎麽樣?”
他低下頭,聲音低低道:“想嘗嘗嗎?”
白露還未答話,只看到面前的光被一個身影遮住,他的臉已經貼下來,兩片溫軟的唇輕輕觸了一下自己的唇。
她愣愣地看他站直身,腦子裏混沌一片,下意識地想去嘗嘗嘴唇上沾的那排骨的味道,便輕輕地舔了舔唇。
陸子晟未想到她是如此反應,喉結動了動,眼眸一亮,伸手攬過了她的腰。此時,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了翠山的聲音,他正打算過來洗把臉。
陸子晟還抱着白露舍不得松,便轉過身,随着“啪”地一聲,手毅然地關上了廚門。白露還在迷糊中,剛想說話,卻被陸子晟抵到了門邊,他的頭再次低了下來。
這次他的唇帶着一種火熱,她剛觸到,整個身體都軟了。他唇齒間還有紅燒小排的味道,帶着辣勁又有微微的甜味,她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和感覺都在那一點點舌尖。
白露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和熱都往臉上湧吧,她此時的臉色一定很紅。
她微微地睜開眼,卻見他也還睜着眼,眼眸中只映着她。她注視着他的眼睛許久,陸子晟緩緩擡起一只手,微涼的手掌輕輕地覆在她濕潤的眼睛上,卻将這個親吻推入地更深。
外面夜風微涼。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520,據說又是一年一度的虐狗日。不過你們知道,一宵才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上了顆大甜棗~~
☆、故人歸來(一)
大概子時已過,院子裏醉醺醺的一夥人也都陸續睡下了。
邢然把寧君抱到屋裏蓋好被子後,在整個房子掃視了一圈,最終走進一間傳出男子鼾聲的屋子。
他剛推開門,腳下就遇到了一個阻礙。他頓住腳,映着月光低頭一看,正是爛醉如泥的翠山,四仰八叉地躺在門邊,身下還夾着半個毯子。
邢然推了推門,翠山被撓到似的往旁邊一側,正好給門讓開了一條路。邢然得以進屋,便直接從他身上跨了過去,走進屋內,身後還穿來他鼾後吧唧嘴的聲音。
借着月光,邢然朝床鋪走進。剛想掀開床簾,便看到一對腳跟從床簾底下露了出來。他将簾子打開一條縫,便看到一個深藍衣袍的後背,床上這個趴着橫跨在床鋪上,腳還拖到了地上的人想必就是陸子晟了。
他此時側着臉,一面臉正貼在了床內側的被子上,睡的還挺舒服,不知夢到了什麽好像還在笑。
邢然從陸子晟身下抽出一條毯子,抖一抖鋪在床邊的地上,解了身上的外袍,就準備這樣随意地躺幾個時辰便好。
他面朝上躺好,緩緩閉上眼睛。屋內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有規律的鼾聲,門板被風吹動的聲響,以及屋外樹葉的簌簌聲響悉數入耳。
方過一刻,屋內鼾聲還在起伏,黑夜中他突然就睜開眼睛,眼睛發亮就像最敏銳的虎豹。而轉瞬間,毛毯輕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屋中。
此時院中的大門旁,邢然僅着中衣,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後,靜靜地聽着門外的動靜,身體繃緊如臨力敵。
屋外的人也仿佛感受到了什麽,微微退開了兩步。
邢然面上一動,擡袖将臉一遮,再放下手臂時,卻已化成了翠山的樣子。
他不動聲色地摸摸臉,緩緩擡手,在夜風中拉開了門。
**
白露早上醒的時候,外面天色已是大亮。她剛睜開眼便立刻擡起手,去遮眼皮上的陽光。阖目休息了一會兒,她才起身穿衣。
昨晚的醉酒雖然讓她睡的很沉,可是一早起來,仍覺得全身有些乏力,頭也有些沉。她揉着眼睛走出門,卻瞥到大堂中幾個人早已圍着方桌在喝茶吃餅了。
她是最後一個起床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抹抹眼睛,往外面的水井走。
走到門檻邊,她突然發現了有什麽不對,眼睛驚訝地睜大,立馬回頭去看。
一二三四……五!桌邊坐着的竟是五個人!除去寧君、邢然、陸子晟、翠山,另外一個一身淺藍色長袍,安靜地坐在一側微微低頭的男子!
他與他們都不同。他的身形是虛幻的,不屬于這個陽間。
白露聲音中帶着喜悅的輕顫,“寒?!”
給桌上的人都介紹完了寒,大家都點了點頭。在座的其餘四個人中,也只有陸子晟此時是看不見寒的。但他不驚亦不喜,在一旁玩着手中的碗筷。
有什麽好看見的,反正以前都認識,以後也無需看見,最好不會再見,呵呵。
寧君對新朋友一向比較好奇,便興趣盎然地問了幾句。翠山面露淡淡憂傷,吃着蔥油餅似在思考人生。邢然倒了一杯熱茶,事不關已一般,專心喝茶。
最後白露向寒問起京城的事,寒起身,抖抖衣袖,回頭看白露,淡淡道:“帶我在酆都看看吧,路上說。”
陸子晟額頭上的筋微抽,捏着筷籠的手指動了動。
白露倒一臉欣然,很快地答應了下來。
一直路人狀的邢然見狀,也微微側頭很輕地瞟了陸子晟一眼。這一瞟倒把寧君給逗樂了,她掩嘴笑了一會兒,大大咧咧地拍拍陸子晟的肩膀,還挑挑眉道:“大侄子,要加油了!師叔支持你!”
陸子晟:“……謝謝。”
寒在十年前曾經來過酆都,這此重來,覺得酆都變化很大。以前這裏人鬼混居,妖鬼肆無忌憚,百姓都很緊張,生意也多荒廢。而現在,集市上到處都是小商小販,其中也不乏妖鬼幻化的人,若非到了這裏,他亦不會想到,人鬼也有和睦相處的一天。
兩人在酆都街上走了一遍,白露突然想起前幾天聽說這附近新開了一個陰陽茶樓,裏面有專門賣鬼魂喝的茶水飲品,據說如何滋補養顏等。
那茶樓開在一片湖的湖心,白露剛帶寒過去,便看到茶樓的牌匾正在被卸下來,茶樓內空無一人。
“老板,今天不開嗎?”白露上前道。
那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見白露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道:“哎呦,真不好意思。今天早上剛收到縣衙的通知,說所有的陰陽客棧酒樓都有裝潢問題,這不,大家都在檢查重修。”
“……縣衙?”白露眉頭跳了跳。
寒站在一旁,淡淡開口道:“沒關系,我們去其他地方吧。不如去鬼門關那裏看看。”
“嗯。”
白露帶着寒往鬼門關處走,寒走了幾步突然道:“你以後想留在這裏嗎?”
還沉浸在之前逛街的氣氛中,白露對這個問題有些猝不及防。她看着寒,一臉躊躇道:“如果可以,我想一直留在這裏……”
“那他呢?”
白露一怔,看着寒的臉緩緩道:“……誰?”話剛出口,她心裏便明白了,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吞吐道:“還不知道,我們……還沒商量過。”
話音落後,有一段尴尬的沉默。寒才又開口道:“你們當時的誤會都說清楚了嗎?”
白露的眼睛一暗道:“沒有。”她的臉上有些灰暗,想了想又補了句道:“我沒有跟任何人講。寒,你也不要告訴他,這件事由我以後自己來說。”
寒看向遠方點點頭道:“嗯。”
白露和他繼續走着,她心中卻想着很多。寒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在她心裏更像是她的師長一般的角色,就如她的師兄。
可是他們與陸子晟最大的不同在于——寒也好,驚蟄也好,他們總一開始就那麽了解她,所以總可以那麽犀利,剖解着她自己。
可是在陸子晟面前,她卻感覺到自己的被保留。她可以對他說,自己不願意說,她可以去要求他的包容,這些都是她在寒和驚蟄面前無法做到的。她可以清清楚楚感受她和陸子晟之間,被保留的他和被保留的她自己,清楚地感受到從異逐漸走向同的過程。這其中的心動,心驚都是因他。
寒此時不知在想些什麽,竟也有些走神。白露走了一會兒,發現他的步子落在了後面,回頭看他,方看到他沉重的表情。
她心中已有一些不好的感覺,從寒出現到現在,她一直覺得他似乎怪怪的,比以前還要悶。
“怎麽了?”
“白露,你沒問我為何到酆都。”
白露一怔,“怎麽了嗎?你……難道不是來找我所以來了嗎?”
“白露,我來是因為京城發生了大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卻難說起。”
白露心裏咯噔一聲。
“門內出了什麽事嗎?”
“你二師兄,驚蟄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晚嘿嘿~~情節突轉,因為到了完結前最後一部分啦~
☆、故人歸來(二)
這天晚上,白露做了一個夢。夢裏大師兄谷雨依然那麽潇灑俊逸,那時他還沒去雲游四海,二師兄驚蟄也還是一張年輕少年的面龐。她那時個子才剛到大師兄的胸口,紮着兩個小發髻,怯怯地跟在他們兩人後面。
他們走在一個山莊中,山莊裏一片寂靜,只有一個佝偻的老奴帶着他們往裏面走。
白露原本在四處張望,快要拐彎時,向前看去,突然吓得抓住二師兄的衣服下擺!
那佝偻的老奴背上竟背着兩個三四歲的孩童的靈魂,可那些孩童的眼睛是血紅色的,嘴角還帶着笑,空洞地盯着他們。
驚蟄回頭看到白露表情,便察覺到不對了,立馬停下了腳步警惕着四周。谷雨擅法術,立馬站在兩人前面,拔出了桃木劍。
“露兒,在哪裏?”
白露聲音顫道:“老伯背上……”
她剛說完,谷雨的劍已經向老奴背上刺去,兩個孩童仍然面帶笑容,抓住了谷雨的劍鋒。孩子那麽小的肉肉的一團手,竟控制地谷雨絲毫不能動。
突然,整個山莊裏到處都傳來孩童尖銳的笑聲,白露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正在恐慌之際,驚蟄身上也跳上了幾個一模一樣的孩童。她大叫了一聲,驚蟄連忙抖手臂,同時臉上露出吃痛的表情。
白露從包裏抓了符出來,往驚蟄背上貼,那孩童方怪笑着跳起。
“走!”驚蟄拉着白露立刻就往山莊外跑,兩人都驚慌不已,白露手都被驚蟄抓痛。
可是推開山莊門的瞬間,兩人都愣住。門前不知何時變成了萬丈懸崖,直峭的山壁如削出的一般,連鳥兒都不見一只。
白露已經全身戰栗,和驚蟄緊緊抓着的手中滲滿了汗。驚蟄也面露絕望,回頭一看,兩個孩童已經攀到了自己背上,而谷雨也正被幾個孩童纏着,在亭臺上纏鬥。
突然,其中一個孩童咬了驚蟄肩膀一口,他額上青筋暴起,一臉痛苦。白露一臉震驚地看着驚蟄肩上的衣服已經陷下了一塊。
“啊……”她無力由恐懼地張嘴,嗓音都是幹啞的,根本發不出聲來。
驚蟄眉頭深皺,握緊了白露的小手。越來越多的孩童撲了過來,白露所無法看見的驚蟄的後背上傳來一陣骨肉啃咬聲。她聽着那些可怕的聲音,眼中蓄滿淚水,小手緊緊攥住驚蟄的手。
驚蟄五官都已經因痛擠到了一起,身後更多的孩童卻聞着血肉的氣味撲過來,順着驚蟄的手臂攀向白露。驚蟄見狀,眼神露出驚痛,卻在孩童觸到白露之前,将大門猛地一關,将那些怪物都阻隔在門內。
緊緊抓住的手驟然斷開。被擠出門的白露,仍一臉怔忪,然而腳下已經踏空。她耳邊是凜冽的風,整個身體如跌落的風筝……眼前是猛然關上的門後,驚蟄最後的眼神。
白露就在此時突然醒來,臉側的枕頭是濕的,她睜眼看着天花板,一會兒,便側過身去将臉埋在被子裏,許久後才傳出哽咽的聲音。
夢見小兒,寓意親友病亡、不歸。
第二天白露便已經在收拾着準備回京城了。盡管都知道回京城是遲早的事,可這次的事情畢竟太突然,讓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驚蟄小時候,寧君曾經見過他,這些年也偶有書信往來。白露當時剛來酆都時,他也和寧君打過聲招呼。最近倒是沒有聯絡了,沒想到竟出了這種事。
聽白露說驚蟄這些年一直主管門內的事,現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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