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終章

陸潛想過，他把話說開後蘇淺淺可能會躲着他，但他沒想到蘇淺淺會為了躲他連課都不上。看見下面黑壓壓的人頭中獨獨少了那一道令他魂牽夢繞的身影，他的心裏說不出的苦澀。

好不容易熬到課間休息時分，陸潛放下講義，快速走出教室，來到走廊的角落裏拿出手機撥通了蘇淺淺的電話。手機裏傳來客服小姐冷冰冰的聲音，陸潛洩氣地挂斷了電話，一扭頭就看見一個高挑白皙的女生站在身後怯生生地望着他。

陸潛一眼就認出這是蘇淺淺同宿舍的女生，那女生瞧見陸潛注視的目光，雙頰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紅霞。

這樣的女生陸潛自進校以來就見多了，他略微皺眉，原想不動聲色地走開，但一想到她跟蘇淺淺的關系，他還是停下了腳步，開門見山地問道：“蘇淺淺同學是不是有事？”

聞言，趙欣連連點頭：“陸老師，我就是來替蘇淺淺請假的，上周四她家裏打電話來。接完電話，蘇淺淺就去班導那裏請了假，連夜趕回了家！”

“回家？”陸潛的聲音驀地拔高了兩寸，眉頭緊蹙，趙欣不清楚蘇淺淺跟家裏的關系，他卻知道一些，自從來了a市後蘇淺淺總共就沒回去過幾次，更別提特意請假回去了，這次特意請假回家肯定是出了什麽事。

趙欣以為陸潛不相信她的話，連忙肯定道：“真的，接完電話蘇淺淺的臉色好難看，都差點暈倒了。最後還是我和田露不放心，一起陪她去班導那裏請的假！”

“你們知道她家發生了什麽事嗎？”陸潛不抱希望的問道。

果然，趙欣搖了搖頭：“我們問她，她沒說。她回去後，我們給她打了兩次電話，她的手機一直關機，所以我們也什麽都不清楚。”

“謝謝你！”陸潛點了點頭，轉身回了教室。

當天晚上回到家，陸潛再次撥通了蘇淺淺的手機，她的手機仍舊關機。

陸潛洩憤地把手機扔到了沙發上，他坐在書房的靠背椅上閉目沉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蘇淺淺家裏出了什麽事，她也沒道理一回家就關機，而且還天天關機，這都五六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麽一想，心裏的不祥預感越來越深。陸潛顧不得其他，立即上網訂了一張去b市的機票，連夜趕去了b市。

下了飛機，陸潛才想起，自己壓根兒不知道蘇淺淺家住在那裏。雖然好幾年前去過蘇淺淺大姑姑家，但時間太久再加上這幾年b市的變化太大，這一時半會兒的，他哪裏還找得到。

思忖半晌，陸潛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

“陸潛你大爺的，你看看現在才幾點，老子昨晚三點才睡，還沒睡兩個小時就被你吵醒了，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找我不然……”大半夜被吵醒，丁旭東哪裏有好氣給陸潛。

陸潛自知理虧，幹脆把手機放在一邊等丁旭東發洩一通才道：“說完了？好，輪到我了，我要你表弟那個同學陳言簡的電話。”

“你大爺的，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鄭新都出國好幾年了，哪裏還跟陳言簡有聯系。你找陳言簡的電話該不會是為了他那個小表妹吧？”丁旭東腦子很靈活，只一轉彎兒就猜到了陸潛的目的。

見陸潛不吭聲默認了，丁旭東大笑三聲，得瑟地說：“哥當年就覺得你對那小姑娘有點不同，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你還沒死心。行，這個忙哥幫你，待會兒給你電話！”

早上七點，陸潛站在一棟老式的居民樓前，伸手敲響了門，過了幾秒，大門拉開，還穿着睡衣的張成國詫異地望着面前的陌生男子：“你找誰？”

“這是張成國家嗎？我找蘇淺淺。”陸潛一邊打量着面前發福的中年男子，一邊說明來意。

張成國詫異地瞥了陸潛一眼：“你找淺淺？現在又沒放假，她怎麽會回來？”

聽到張成國的答案，陸潛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簡潔快速地說：“蘇淺淺上周四接到電話，說是她大姑姑檢查出了癌症，所以她連夜趕了回來！”

“癌症？我們上周四根本不在家，他三爺爺去世了，我們回鄉下去了！你知道是誰給淺淺打的電話嗎？”正在廚房做早餐的蘇世媛聽到了陸潛的話，抓着勺子就跑了出來，焦急地望着他。

陸潛沉重的點了點頭：“我猜得沒錯的話，她應該是被她的親人給騙了回來！而且這六天來，她的電話一直關機。”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蘇世媛夫婦也猜出大致是怎麽回事了。她難以置信地望着陸潛，喃喃自語道：“世文他……他不至于吧，淺淺怎麽說也是他的女兒，他幹嘛要騙她回來，他騙她回來做什麽……”

可惜張成國和陸潛這會兒都沒心思回答她的問題。

陸潛瞥了一眼張成國陰沉的臉色，給出了他的意見：“報警吧！”

“報警？”聽到這兩個字，手足無措的蘇世媛也回過神來。在她的觀念裏，報警怎麽說都不是什麽好事，蘇世媛本能的想反對，但一擡頭對上陸潛堅定的目光，到嘴邊的勸說又咽了下去，她點頭道，“好，成國你和這位……淺淺的朋友去警局，我……我馬上去世文家看看！”

張成國扭頭深深地看了蘇世媛一眼，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在去警局的路上，張成國突然說話了：“如果真是世文把淺淺關起來了，我大概能猜出是什麽事。聽說世文最近的生意出了點問題，他的一個工地上出了事故，死了兩個人，世文賠了不少錢，而且弄得影響很不好，銀行也拖拉着不願意貸款給他，估計他也是沒有辦法……”

餘下的話張成國也說不出口了，一個幾乎沒怎麽管過女兒的父親卻去觊觎剛成年女兒的財産，這種無恥的事都做得出來，真是愧為人父。

“你放心吧，淺淺一定沒事的！”最後，張成國只得說出了這麽一句幹癟癟的安慰。

聞言，陸潛沒有吭聲，只是腳步加快了許多。

而這廂，蘇世媛心急如焚地趕到蘇世文的小別墅門前，卻被張麗香給關在了門外。

“大姐，世文說了，今天咱們家有非常重要的客人就不請大姐你進來了，大姐改天再來吧！”

蘇世媛跟蘇世文兩姐弟的關系雖然不怎麽好，但這麽直白的被拒之門外還是破天荒第一遭。

蘇世媛原本對于蘇世文會把蘇淺淺給關起來這事她還半信半疑，但這下也容不得她不信了。

蘇世媛憤怒地盯着張麗香：“世文呢，叫他出來，我有話要問他！”

“世文忙着招待客人呢，大姐還是改天來吧！”張麗香完全無視了蘇世媛的怒火，笑盈盈地說道。

“你……”見張麗香油鹽不進，蘇世媛又氣又急，正束手無策的時候，扭頭就看見陸潛和張成國帶着兩個民警趕了過來。

她連忙沖了上去，抓住兩個民警的袖子哭訴道：“警察同志，我侄女被她關起來了……”

……

五分鐘後，張麗香不情不願的打開了別墅的大門。

別墅裏十來個盛裝打扮的男女見到警察俱是一驚，紛紛望向蘇世文。

“這是怎麽回事？”蘇世文疾步上前，一把拽過張麗香，不滿地說，“我讓你把大姐打發了，你怎麽把她帶進來了，而且還弄了兩個警察來！”

張麗香是有苦難言，她有意無意地瞥了陸潛一眼，然後垂下眼睑，小聲說：“我攔不住啊，那兩個警察的态度異常強硬，我都搬出他們分局的廖局長了，他們都沒反應！”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憤恨地瞪了張麗香一眼，蘇世文快速出了大廳，走到無人的偏廳，趕緊給廖局長去了一個電話。

哪曉得平日裏跟他稱兄道弟的廖局長這會兒卻打起了太極，說了一堆無用的推脫之詞就是不肯把那兩個民警召回去。

“真tm不是個東西，平時收老子好處的時候跑得飛快，現在一遇到點事就成了縮頭烏龜！”蘇世文火冒三丈，罵了兩句廖局長不仗義又趕緊往大廳裏走去。

哪曉得一進去就聽見裏面鬧哄哄的，堪比菜市場，而蘇世媛三人和那兩個小民警卻不見了蹤影。

蘇世文暗道不好，連忙走進去，卻迎上了一臉急色的張麗香。

“世文，不好了，那兩個民警上二樓了！”

“廢物，你怎麽不攔着他們！”蘇世文一把拂開張麗香，三步并兩步跑上二樓。

一上去就瞅見兩個民警正在撬鎖，他連忙上前拉住兩個民警：“你們不能撬鎖，這是我家！”

“我們已經找到受害人了！”民警頭也不擡，手上動作飛快，很快就打開了門。

“什麽受害人，那是我女兒的，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們趕緊出去，不然我去投訴你們！”見事已敗露，蘇世文也撕破了僞裝，怒視着兩個民警。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門突然從裏面推開，手裏握住一塊玻璃片，披散着頭發只穿了一件睡裙的蘇淺淺跑了出來。

“淺淺，你沒事吧！”蘇世媛一看見蘇淺淺連忙上前把她拉到面前，仔細端詳了一陣。

蘇淺淺搖搖頭，笑道：“大姑姑，我沒事的！”

蘇世媛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她除了衣着有些狼狽外并無其他，這才放下心來，連忙把蘇淺淺拉到了身後。

這時蘇淺淺才發現陸潛也跟着來了，她詫異的望着陸潛。似是察覺到了她注視的目光，陸潛扭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蘇淺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望向正一臉怒容地跟警察交涉的蘇世文。

“警察同志，這确實是我們女兒，你看戶口本都在這裏！”還是張麗香見機快，連忙跑到卧室裏翻出戶口本遞給了兩個民警。

兩個民警看了看證件又望向張成國：“你們是親戚？”

“诶，這是我小舅子！”張成國老實地點了點頭。

原來真的是家務事，兩個警察心裏不大高興了，清官難斷家務事，一個不慎就會弄得裏外不是人。

見狀，蘇世文連忙道：“哎，警察同志，實在不好意思，我這閨女總不着家，我太想女兒了這才把她關在了家裏。你看，我也沒打她，也沒餓着她……”

“行了，蘇先生，哪怕蘇小姐是你的女兒，你也不該把她關起來，你這樣的行為是犯法的，看在你是初犯的份兒……”兩個民警調解了一番，最後大手一揮就走了。

蘇淺淺也知道，僅憑蘇世文把她關起來這件事并不能把蘇世文怎麽樣。

自認倒黴的蘇淺淺挽着蘇世媛，看都沒看蘇世文直接就往樓下走。剛走到樓梯口，一道紅色的身影飛快地跑上來抱住了她，接着響起一道鋪天蓋地地哭訴聲：“淺淺，淺淺，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你不幫忙你梁叔叔怎麽辦啊？”

“是啊，淺淺，你也不想爸爸到這把年紀了還一無所有吧？”蘇世文也跟着打起了感情牌。

蘇世媛詫異地看着弟弟和前弟媳，這二位不是一見面就吵架嗎？怎麽這會兒倒像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她輕輕地拽了拽蘇淺淺的胳膊：“他們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蘇淺淺冷笑一下，開啓群嘲模式，“我的好爸爸，有錢包養女大學生，沒錢蓋樓，房子蓋到一半沒錢了就來找我這個女兒。我說沒錢他就打算把我嫁給林行長家那只知道吃喝嫖賭，私生女私生子五個指頭都數不清的纨绔子弟！至于我的好媽媽，她老公貪了五十萬，上頭快查到他頭上來了，她想趁着單位還未報案讓我填上這個窟窿！我沒答應，她就跟我的好爸爸一起合作了！”

“淺淺，媽媽也是迫不得已，咱們家除了你沒人能拿得出五十萬呀，你弟弟還那麽小，你不想他沒爸爸吧？”陳冬梅喏喏地辯解道。

蘇世文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淺淺，爸爸以後的財産都是你的。你也不想爸爸這麽大年紀了還破産，弄得一文不名吧？算爸爸求你，你就幫幫爸爸這一回吧！林行長家的公子雖然風流了一點，但人還是不錯的，你嫁過去他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見他們還在睜眼說瞎話，蘇淺淺怒極反笑：“既然他這麽好，你怎麽不留給你的寶貝女兒蘇天美？”

“天美太小了！”見戰火燒到自己女兒身上，張麗香連忙小聲地辯駁道。

“小？她跟我只差了11個月而已！”蘇淺淺不想跟張麗香多說，這女人雖然虛榮，但到底是一個疼愛女兒的母親，這一點至少比陳冬梅強。

她冷厲的眼神一一掃過蘇世文和陳冬梅，冷漠地說：“種什麽因結什麽果，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們自己造成的，我幫不了也不想幫。至于我的財産，去年我就做了公證，若是有一天我出了什麽事，我的所有財産無條件捐給希望小學！”

說完，她也不管陳冬梅和蘇世文兩人的臉色有多難看，兀自拉着蘇世媛走了。

“你這白眼狼，寧願便宜外人也不願意幫你媽，我白生你了……”陳冬梅氣得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蘇世文也一臉鐵青，不過他到底了解蘇淺淺一些，見蘇淺淺的臉色就知道這事沒任何的轉圜餘地了，只得眼睜睜地看着蘇淺淺離去。

當天下午，蘇淺淺就和陸潛坐上了回a市的班機。

下了飛機，坐上陸潛的車，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直到汽車停在學校的停車場裏，蘇淺淺突然出聲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狠心了？”

“換了我，我會比你更狠！”陸潛淡淡一笑，低沉的聲音仿佛帶着一種魔力，令人情不自禁地信服他的話。

蘇淺淺擡頭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他們到底生養了我十幾年，若不是他們打算把我嫁給……你知道嗎？我在二樓的窗口聽到他們美滋滋的讨論，怎麽把我嫁出去，怎麽向林行長貸款，怎麽把我的房子店鋪變成他們的，呵呵，就為了區區一百萬，我那離婚誓死不相往來的父母就坐在了同一張桌子上握手言和，相談甚歡……”

“別說了，你還有我，以後我都陪着你……”陸潛伸手，抱住了蘇淺淺。

兩個月後，蘇淺淺在大街上遇到了蘇天美和張麗香，母女倆打扮得頗為素淨，一改以往的濃妝豔抹。瞧見蘇淺淺，蘇天美淡淡一笑，叫了聲“姐姐”，寒暄了兩句就離開了。

晚上，蘇淺淺接到蘇世媛的電話，聽到她絮絮叨叨地說起蘇世文和陳冬梅的故事：“你爸……世文他的公司破産了，別墅都賣了抵債了，張麗香發現他在外面還有好幾個情人之後也跟他離了婚，他現在只能回鄉下的老宅子跟你爺爺住了。還有你媽，最後她還是把房子賣了給梁興國把窟窿填上了，只是她那個繼女回家吵了一架，而且梁興國的工作也沒了，他們家還要養兩個孩子，日子也不好過。淺淺，你不要再怨他們了。”

“嗯，大姑姑，我不怨他們，他們畢竟生養我一場，等他們老了我會盡我該盡的責任。”

這是蘇淺淺的真心話，她雖然做不到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完完全全原諒他們，像別的子女那樣孝順父母，但為人子女最基本的責任還是不會推脫的。

“淺淺，你能想開就好，大姑姑希望你能過得開開心心的。對了，下次回來也把陸潛一起叫回來吧，上次我們都沒好好招待她……”

“知道了，大姑姑，我還有事，先挂了！”提到陸潛，蘇淺淺就不好意思了，連忙找借口挂了電話。

挂斷電話，蘇淺淺站在窗前，望着布滿繁星的美麗夜空，心中最後一點怨怼也随風消散。世界如此美好，她實在沒必要為了一些不重視她的人難過傷懷！

“淺淺，你電話怎麽一直在通話中，陸老師在樓下等了你好久！”在蘇淺淺怔愣的片刻功夫，趙欣跑了進來對着她擠眉弄眼道。

“哦！”蘇淺淺沒理會她的調侃，拿起錢包飛快的下了樓。

遠遠地，蘇淺淺就看見陸潛挺拔如松的身影站立在宿舍樓旁的楊樹下，瞧見她，他溫潤的雙眼立即充滿了笑意。蘇淺淺的心忽然一下子就熱了，她猛地加快步伐，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陸潛，大聲地說：“陸潛，做我男朋友吧！”

陸潛失笑：“你搶了我的臺詞！”

“還不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