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關于春天的故事

《廢柴千萬不要有異能》/春溪笛曉

關于春天的故事

冬去春來。

日子恢複平靜。

電視裏總在播放前線的新聞,都說戰局穩定了,仗打完了,大夥陸陸續續各回各家。

陶鳴和沈顧正在研究一件大事。小甜餅的模具壞了:他們準備自己做一個。

陶鳴和沈顧決定去森林挑木頭,狐貍先生告訴他們,獅子帶着外來的動物們到外面的草原去了。

陶鳴爬到石頭上往外望,看見森林之外草原無邊無際,像綠色的波浪一樣守護着他們居住的小城。

“草原好大啊!”陶鳴對狐貍先生說,“那我們豈不是見不到獅子先生了?獅子先生的鬃毛可好摸了,狐貍先生你有沒有摸過?”

“沒有。”狐貍先生跟陶鳴一起遠眺了一會兒,才說,“我可以帶你們去找木頭。”

陶鳴立刻忘了見不到獅子先生的惆悵,手腳并用地爬下石頭,非常紳士地問狐貍先生:“要我抱你下來嗎?”他好奇地看向狐貍先生蓬松的大尾巴,挺想抱在懷裏摸一摸。

狐貍先生冷酷地拒絕了陶鳴的幫助,靈巧地跳下大石頭,帶着陶鳴和沈顧前往一個棄置的伐木場。那裏躺着許多被丢棄的木料,狐貍先生說:“就是這些,你們可以挑适合的用。”

沈顧把背着的工具箱放下,先掏出兩個黑色口罩,自己戴一個,給陶鳴也戴一個。他挑挑揀揀,挑出硬度适宜,也足夠幹燥的木料,拿出小鋸子滋滋滋的鋸了起來。

陶鳴在一邊搖旗吶喊:“馬上要鋸好了!”

木料選好,工具收好,沈顧重新背上背包,帶着陶鳴離開森林。陶鳴揮手和狐貍先生道別:“等我們做好小甜餅再帶一些回來給狐貍先生你吃!”

沈顧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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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鳴邁開腿飛快跟上。

回去的路上遇到許多車,遠處還有飛機降落,飛機螺旋槳呼啦啦地刮起了風。陶鳴昂起腦袋好奇地張望,沈顧卻把他連帽衫上的帽子拉起來,往他腦袋上一蓋。陶鳴轉頭看向沈顧:“這是做什麽呀?”

沈顧看了眼,淡淡道:“那邊的空公寓有人住了。”

陶鳴這才發現車子和飛機都是開往公寓那邊的。上次他和沈顧去爬山的時候看到了,那兒有連片的公寓,都空着。陶鳴忍不住問:“那是給什麽人住的?”

“給傷兵。”沈顧給陶鳴解釋,“那些車都是軍用車牌。”

“原來是這樣。”陶鳴恍然,“那我們給他們做小甜餅吃好不好?”

沈顧對上陶鳴黑漆漆的眼睛,點頭。

回到陶鳴家,沈顧叫上高洋過來刻模板,有小狐貍模樣的,有小烏龜模樣的,也有烏貝模樣的,棕鼠、灰貓、獅子也都有,可愛極了。高洋學廚藝挺久,雕工很好,力氣也夠大,雕起模板來非常輕松。陶鳴蹲在一邊評價:“還是阿顧刻的好看,小甜餅也是阿顧烤的好吃。”

高洋嘴角抽搐,懶得理他。

春天了,大樹開始抽芽,鮮綠的嫩葉随風舒展,接受着四面八方傳來的消息。艱難的冬天過去了,原以為會十分漫長的戰争也過去了,離開的人都陸陸續續歸來。大樹往屋裏看去,一群半大少年在裏面邊聊天邊做模具,畫面和諧又融洽。

烏貝在窗邊吐着泡泡,對大樹說:“真煩,他們又開始吵吵鬧鬧了。”

大樹并不理會,筆挺地站在帶着春寒的涼風中。烏貝看看大樹筆直筆直的枝幹,又看看大樹青綠青綠的葉子,半合着貝殼說:“無趣。”

模具雕好,沈顧仔細做了處理,便可以用來做小甜餅了。最近超市的貨源開始補足,做小甜餅的材料要多少有多少,陶鳴和沈顧一起超市逛了一圈,最後超市的售貨員小哥哥自告奮勇地開着小三輪把他們和材料一起捎回家。沈顧看售貨員小哥哥這車不錯,問道:“你下班後可以開車過來一趟嗎?我們想送點小甜餅給新鄰居們,會付你錢。”

售貨員小哥哥一口答應:“好啊,沒問題!錢就不用了,反正我也沒什麽事。”

沈顧沒再多說。

下午沈顧開始烤小甜餅。陶鳴做包裝用的小盒子,買材料的時候他一起買的紙。第一批小甜餅烤好,陶鳴把熱乎乎的小甜餅盛進盒子裏,蓋上蓋子,往上面畫了一顆小紅心。

沈顧看了眼,沒說什麽。到傍晚,烤好的小甜餅已經像小山那麽高。售貨員小哥哥下班過來了,擦了把汗,幫忙把小甜餅拎上車,突突突地開往新公寓那邊。

新鄰居們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大人也有小孩。成年的男男女女果然和沈顧他們說的一樣是傷兵,很多不是傷了胳膊就是傷了腿,由家裏人照顧着。他們帶來的小孩大多怯生生的,眼底帶着沒有散去的驚慌和害怕。

高洋他們早過來了,幫着清理屋子、修理水電之類的,忙碌得很。

陶鳴和沈顧挨家挨戶給新鄰居們送小甜餅,新鄰居們遲疑着接下了,放在一邊,起身送走陶鳴和沈顧,關起門嘆氣。

陶鳴懵懵懂懂地走在一片嘆息之中。外面窸窸窣窣地飄起了雨,灰色的雨霧籠罩着整個公寓區。他轉頭看去,沈顧走在他身邊,神色和平時沒什麽不同,卻俨然成了一片灰暗中唯一的鮮活存在。

陶鳴說:“阿顧,我們可以做什麽嗎?”

“做不了。”沈顧說。

“喔,這樣啊。”陶鳴有些失望。

走到最後一棟公寓前,陶鳴發現那種灰沉沉的感覺更為濃烈。他正要往裏走,門口守着的兵哥哥動了,伸手攔下了他:“請不要再往裏走,這裏不允許外人進出。”

“為什麽啊?”陶鳴不解。

“因為這裏住着的人比較特殊。”兵哥哥對上陶鳴黑亮的眼睛,沒有再繃着臉,而是耐心地解釋,“他們身體很不好。”

“那為什麽不住醫院呢?”陶鳴忍不住問。

“住醫院也沒有用。”兵哥哥眼睛裏有着痛苦和惋惜,“你們回去吧。”

“那你幫忙把小甜餅給他們好嗎?”陶鳴把小甜餅塞到兵哥哥手裏,說道,“阿顧烤的,可好吃了,這幾份還熱着,小哥哥您也嘗嘗。”

“好。”兵哥哥答應下來。

陶鳴這才跟着沈顧離開。

兩個小孩走遠,值守的兵哥哥和同伴說了一聲,拿着微溫的盒子往裏走。他一間房子一間房子地送完餅幹,才走進最後一間屋裏。床上坐着個清瘦的中年人,他的房間對着窗外,這批公寓建得急,沒來得及好好搞綠化,窗外光禿禿一片,殘餘着冬天的荒涼。

“這是兩個孩子送來的。”年輕的士兵說道,“很小的兩個小孩。中午還過來一批,年紀也不大,幹活卻挺利索。這個地方被保護得很好,植被沒被破壞,天很藍,空氣很好。等您身體好些了,應該出去走走。”

中年人接過盒子,看了眼上面的紅色心形。畫工并不好,心都畫得歪歪扭扭的,看起來反倒有點童趣。有的時候齊齊整整反而失了美感。他說:“我以為當兵的話都少。”

“當兵的也是人。”年輕士兵腰板挺直,看着中年人面前的電腦說,“請您多休息。”

“我會的。”中年人笑道。他打開裝着小甜餅的盒子,拿出一塊狐貍模樣的小甜餅,仔細看了半饷,一口咬掉了。香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綻開,仿佛又把他帶回了人間。

年輕士兵退了出去。

中年人又把目光集中到眼前的電腦上,整理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資料。

陶鳴跟着沈顧回到家,吃過晚飯,沒有睡意,拉着沈顧躺在床上聊天:“那裏到底住着誰呢?”

“不知道。”沈顧說。

“阿顧你也不知道,”陶鳴沮喪地說,“那肯定沒辦法知道了。”

沈顧斜了他一眼,一骨碌爬起床,打開電腦搜索起來。陶鳴也爬起來,拉了張小凳子坐到沈顧身邊,眼睛亮晶晶:“網上可以查到嗎!”

“查不到。”沈顧說。他的目光飛快浏覽着電腦上的各種資料,最終鎖定了目标,“不過可以猜出來。”

陶鳴一臉茫然地盯着屏幕。

“住着誰不重要。”沈顧說,“想種花嗎?”

“種花!”陶鳴眼睛更亮了,“想種!”

“明天我們去買種子。”沈顧說。

“去哪兒種呢?”陶鳴好奇地問。

“公寓區那邊。”沈顧說。

陶鳴馬上拉着沈顧去睡覺:“我們早點睡,明天早上就會早點來啦!”

沈顧點頭。

他躺到床上,想着剛才看到的消息。

遙遠的西邊有一群人在戰争的號角吹響之際,成功研制出殺傷力極強的核武器,他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軟綿綿的蛋糕誰都想咬一口,帶刺的刺猬那些人都不敢咬了。沈顧想着想着,呼吸變得和陶鳴一樣均勻。

第二天一早,他們買了很多花種,帶上小鋤頭和小鏟子去公寓區一塊一塊的空地上播種。陶鳴還是第一次玩這個,興沖沖地挖土撒種子,好不積極。為了讓種子早點發芽,他每天拉着沈顧去澆水;等種子發芽了,他又每天跑去松土抓蟲。

終于,在春天進入尾聲的時候他們播下的種子開花啦。

陶鳴高興極了,叫上韓東生和小灰它們過來看花,新鄰居裏頭那些個怯生生的也好奇地跑了出來,你一句我一句地問開的都是什麽話。難得有自己懂得多的時候,陶鳴可精神了,挺直腰杆給小孩們講這一片是什麽、那一片又是什麽。

小孩子們的歡笑聲和樹上叽叽喳喳的鳥叫聲相呼應和着。

沈顧站在花圃前擡起頭往不遠處的公寓上看去。

樓上,清瘦無比的中年男人走下床,站到窗邊看着窗外盛開的花。

他的生命正在走向終結,無數新的生命卻在延續。

凜冽的寒冬總有遠去的時候。

春天總會到來。

這正是他們前仆後繼、雖死不悔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感覺寫到這裏可以完結啦

開文的時候沒想太多,完結的時候也并沒有太多感想,只是覺得寫到這裏可以畫下句點,小陶鳴在我心裏是長不大的小孩,打心裏希望他們能一直活在溫暖春天裏。

六萬多字的文,從六七年前寫到現在,大多數時候都是随緣更新,謝謝大家還一直在看,以後有緣再見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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