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随冷暖,葉底藏

第十九章随冷暖,葉底藏

站在外面便察覺蘭瓊小院冷清得有些不真實,雲素榮推院門的動作僵滞了下。

直覺告訴她,裏面沒有人,不僅僅是書房,還有地宮。

有些不敢進去,她站在小院門口,屏氣凝神,探了片刻也沒有感覺到任何氣息。影守四散,早就不在蘭瓊小院,所以每次她回家的時候,推門就能覺出從地宮飄出來的檀香,安寧宜人。

沒有香,沒有氣息,衛晞晔走了。

雲素榮的心涼了一半,她還是邁了進去,每向前走一步,她的眼神就沉寂了一分。他是出門買東西了?可他是被東華國追殺逃亡到南圖的,哪裏有逃犯大意地跑出去逛街?

書房,無人。

地宮,無人。

院落,無人。

衛晞晔真的走了。

裘皮的衣服縱然暖和,但雲素榮卻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的冷掉,她緊咬着嘴唇,想攥拳,卻耐不住指尖的不停顫抖。

不是說好一直在一起嗎?怎麽你一個人先離開了?

長長地嘆了口氣,她是可以考慮将新的榮王府搬到南圖笙歌一面了,蘭瓊小院太寂寞了,她怕自己哪天就忘記了該如何說話。對着銅鏡撫了撫面頰,吃下去的藥似乎還起着作用,這會兒的臉色從慘白已經變成了一種病态的白。

算了,腳長在他身上,她做不了主。

離開他,她也照樣當這個榮親王,南巢國朝廷中的人該換也得換,現在她幫雲琬琰,就等于她幫的是日後的自己。

強壓下心中的不安,雲素榮和衣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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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漫長得如同再也等不到黎明。

雲琬琰在聽到雲素榮要搬進皇宮來住的時候,滿面愁容立刻消散了一半。在這個特殊的時刻,她太需要有人與她并肩。

盡管雲素榮走路搖搖晃晃,站在那裏瘦弱地仿佛要被風吹倒,但比起她眼睛下面因為熬夜黑黑的眼圈,雲素榮的精神已經算很好了。

“素榮,慕太傅那邊……朕拜托你了!”雲琬琰将一堆奏折攤在了雲素榮的面前,繼續下旨,“朕去會下左丞相與中将軍,這些就交給你了!”

雲琬琰頭疼地離開了禦書房,南巢國朝廷被分為了三位,左丞相、中将軍與右尚書。尚書是個閑雲野鶴般的文人,不過問誰當這個皇帝,而其他兩位就沒有那麽省心了,他們不倒弄出來什麽,似乎就無法讓她這個新繼任的女皇知道他們這種元老級人物的存在。

雲琬琰走得匆忙,把雲素榮一個人留在了偌大的禦書房。

初冬的寒意已深,雲素榮搓着手,覺得自己進來是越來越怕冷了。右手優雅地用毛筆去蘸墨,然後輕輕轉動筆杆,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位置将“已閱”二字寫在上面,然後将毛筆搭在硯臺上,合上這本奏折去抓下一本。

慕溪被宣進禦書房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幕安靜的佳人批閱圖。雲素榮的臉龐蒼白,神情專注,整個人坐在那裏距離他不遠,可慕溪卻覺得,小丫頭當了親王,身上那種凜冽的氣息更重了。

不是清冷,是凜冽,但凡有誰靠近,似乎都會被她一記眼神中傷。

“慕太傅。”雲素榮淡淡地說道,她停下手中的筆,走到慕溪面前,雖然貴為親王,如今就是有君臣之別,她也依然對着慕溪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慕溪還禮,他沒有忽略雲素榮眼神中的落寞。是呀,衛晞晔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滾回了東華國,即使他猜到那位太子殿下的行動,也不好貿然告訴這丫頭。

衛晞晔是在帶着她成長,也是在逼她。

“王爺不必客氣,”慕溪客套地說道,“陛下不在?”

雲素榮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坐下。宮人立刻端上了花茶,慕溪一掀開茶蓋,便被這種清雅的芳香吸引住。花也曾是清風中的滿園秀,混着茶葉的靜心不張揚,讓慕溪在啜飲的第一口,就對雲素榮的心境有些明了。

待欣陽,四季香,随冷暖,葉底藏。

或許玄星宮宮主玄重瑤當年覺得自己的女兒太過善良,會讓她在大事前有優柔寡斷的搖擺。但衛晞晔的存在,就是扼殺了雲素榮的一切軟弱。

真狠呀,對着自己喜歡的人,還能以這麽殘酷的方式讓她獨立應對,徹底激發出小丫頭心底的倔強與頑強。

“學生縱觀朝廷,唯右尚書與太傅不偏不倚。學生明白太傅不是利欲熏心之人,但陛下的邀請,是可以讓太傅實現心中的抱負。太傅乃讀書之人,心系家國天下,學生——”雲素榮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學會了這樣說話,但想着“榮親王”的身份,這種廢話說起來就是一套一套的,說白了,她什麽也沒有許諾。

可是,她的話被慕溪打斷了。

再擡頭時,慕溪已經走到她面前,而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眼見慕溪随意地一甩衣袍蹲了下來。

這個高度,他是在微微地仰視雲素榮。

“素榮,我很欣慰。”慕溪打斷她的話,仿佛這裏沒有王爺,沒有太傅,沒有陛下,而只有兩個以“你我”相稱的好朋友。

雲素榮端着茶的動作一滞,這樣的口氣像極了衛晞晔,如果不是慕溪的口吻清冷,她幾乎要把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是因為過于喜歡嗎?所以看到雅致的男子,都能找到那個人的影子。

做了一個深呼吸,雲素榮定神,她對慕溪客氣地一笑:“借你吉言。”

那一笑極不自然,充滿了疏離,慕溪卻是放下心來,他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邊。不錯,學會掩飾做戲了,這是成為一個政治家的第一步。因為所有的政治家都是最棒的戲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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