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初入學堂

陳太醫走後,老侯爺就不願看着黎白在自己眼前淚眼汪汪的樣子,趕着謝封帶黎白去他們院子。

謝封對着老侯爺的身邊人囑咐了幾句,就帶着黎白離開了。

黎白一路緊緊跟在竹酒身旁,不斷湊過頭去看那幾只沒長毛的小紅鳥。

謝封忍不住停下腳步,剛想要說黎白幾句,卻見黎白立馬乖乖的低頭走到自己身邊,還讨好地笑了笑。

謝封哪裏還有什麽氣,只嘆氣般揉了揉黎白的頭發:“快點走吧,餓了沒有?”

黎白摸了摸肚子,點了點頭。

謝封邊走邊道:“先洗手。”

黎白忙“嗯”了一聲,示意竹酒帶着他的鳥站遠點,別被謝封突然抽風扔了。

謝封盯着黎白洗完手才準下人将晚飯端上來,一頓飯的時候兩人都安安靜靜地,吃完飯到睡覺的時候,謝封卻讓黎白和竹酒回了自己的屋子,謝封原以為黎白會有幾分不舍,卻見黎白歡歡喜喜和竹酒快速溜了。

謝封:……

到了半夜的時候,外面忽而打起了悶雷,大雨嘩啦啦地落了下來,謝封頓時驚醒了。

黎白最怕打雷,謝封趕緊披上外衣出門,剛打開門,卻見黎白縮在門口,抱着幾只已經沒啥聲氣的小紅鳥,見自己出來,登時就委屈了。

“哥哥,我怕。”黎白将死鳥放在一旁,緊緊抱着謝封的腰道。

謝封一下子就心軟了,潔癖什麽的都不知道去哪裏了,一把将黎白抱起,吩咐十五煮一碗姜湯來,進了屋子,才看見黎白的衣角已經濕了。

謝封給黎白換了身衣裳,十五端着姜湯進來了,謝封接過喂着黎白喝,黎白邊喝便道:“小鳥死了。”

謝封“嗯”了一聲。

黎白接續道:“我以為能養活的。”

“沒關系,你不是故意的。”謝封将空碗放在一側,牽着黎白的手道:“怎麽站在門外不進來?”

黎白低聲對熬:“你不喜歡小鳥,晚上的時候都不許我進門。”

“好了,是哥哥不好,今晚跟哥哥一起睡?”謝封溫聲問道。

黎白二話不說手腳并用就爬上了謝封的床,然後從懷裏掏出小冬,拍了拍謝封的枕頭道:“哥哥也睡。”

謝封:……

“你能不能把這條蛇放下去?”謝封試着與黎白商量,黎白默默将蛇挪到了自己的身後,身子又往床裏面挪了挪。

謝封無法了,只得爬上床,默默吹了燈。

謝封發誓,等黎白長大了,一定要将這條蛇扔出去,這條蛇嚴重影響了他的生活質量和家庭地位!

黎白平日裏乖巧得很,可是睡覺卻極為蠻橫,總是滿床打滾,往往天亮的時候睡在床角,還晾着小肚皮不蓋被子:

謝封一晚上醒了好幾次,就怕黎白夜裏着涼了。謝封心裏暗想,炭火雖然貴,等天涼些的時候就早早給黎白屋子裏燒上地龍吧,免得這孩子受不了京城的寒冬,着了風寒。

次晨謝封就帶着黎白去官學報道了,因為黎白的情況有些特殊,謝封特地囑咐了夫子幾句,等到黎白再大些的時候,謝封就打算将黎白放在國子監。

黎白跟着謝封到了官學外,黎白卻不想進去了,長期生活在谷中他還有些接受不了這麽多人。

謝封輕聲道:“沒事的。”

官學裏一派江南園林的模樣,頗有些私家小院子的情調。

這官學原是長公主的府邸,長公主去世前将它捐給了官學,官學因此得以擴建,也吸引了不少官家子弟前來求學。

黎白得了謝封的鼓勵,才勉強跟着謝封進去了,一路遇見很多穿着白色儒服的孩童,黎白的眼中漸漸露出了一絲羨慕的眼神。

謝封一看有戲,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謝封已經來過一趟了,今日是特地帶着黎白來拜夫子,小書堂裏很多孩子跟着夫子念三字經,稚嫩的童聲堅定清脆。

謝封低頭看黎小白,暗道,就讓他的黎白一輩子這樣單純好了,無憂無慮地,不要長大。

“謝世子。”夫子看見謝封站在門外,忙迎了出來,京城的達官貴人雖多,可是像謝封這樣的,到底是很少見。

謝封點了點頭,指着身邊的小人道:“這就是我同夫子說的孩子,黎白有些怕生,還請夫子多多照應。“

“一定,一定。”夫子笑着點頭,謝封一揖道:“那就拜托夫子了。”

謝封說着又低頭向黎白道:“小白,在學裏乖乖的,要是有人欺負你就讓小冬咬他,咬死了哥哥給你做主。”

夫子:……

黎白附耳道謝封耳畔小聲道:“會死人的。”

謝封道:“沒事,怕死他們就不會欺負你了。”

黎白乖乖點點頭,又低聲道:“你現在就要走嗎?”

“嗯,要走。”謝封有些不舍,這麽多天,連着上輩子這麽多年,他都沒舍得讓黎白離開謝府,這陡然讓黎白自己出去了,總覺得孩子要長大,心裏怪怪的。

黎白跟着夫子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謝封卻站在小書堂外面,左轉轉右轉轉,一直等了好久也沒見黎白出來,才放心回去了。

謝封一将黎白送去學堂,謝占老爺子就徹底清閑了,一早晨都暴躁不已,甚至要去練武廳掄自己八十斤重的大刀。

一屋子下人忙将老太爺勸了回去,謝占哼哼幾聲,還不高興。

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時候,謝占吩咐了家丁備了馬車,說是要接黎白回來吃飯,到了官學門口,才被告知孩子們午飯都是在學堂裏吃的,現在已經被安排去午睡了。

老爺子只好又恹恹地回去了。

謝封下午接黎白回去的時候,就見已經有小孩子跟黎白發招呼,心下自然寬慰不已。

可是謝封剛回到家,就見自己的親爺爺一臉憤懑地看着自己,仿佛看見了仇人一般,然後一個箭步将黎白搶到了身邊:“爺爺的小心肝,在學裏有沒有受欺負?中午吃的怎麽樣?睡的地方還習慣嗎?”

黎白乖乖點頭一個個問題地回答:“沒有受欺負,吃的很好,睡的也習慣。”

老爺子沒話說了。

謝封好笑道:“我都安排好了,爺爺就放心吧。”

老爺子“哼”了一聲,牽着黎白前面走了,留給了謝封一個“倔強”的背影。

謝封:……

雖然剛開始有些辛苦,比如黎白不是很适應同學,老爺子一個人在家孤單寂寞,謝封每天偷偷跑好幾遍官學,但是最後,大家都還是勉強接受了。

老爺子身子好些了的時候,就接過了謝封的活,每日裏送着黎白去學裏,這可苦了謝封,每日裏住在同一個院子裏,就是看不見黎白。

終于等到謝封沐休,二話不說就将老爺子關在了家裏,自己騎着馬去接黎白去了。

正是秋日黃昏的時候,天氣已經十分涼爽了,謝封還給黎白拿了個小披風,剛到學堂門口,就見黎白一個人站在門口,穿着一身白色儒服,四處張望着。

“黎小白!”謝封笑着吆喝了一句,笑開顏了。

黎白一直知道謝封長得好,此時少年笑了起來,往日身上的沉重嚴肅老氣橫生都順加倍笑容驅散,面容俊朗,眉目英氣。

“哥哥。”黎白笑着跑了過去。

謝封爽快地應了一聲,上前摟着黎白的小肩膀,黎白問道:“哥哥,我們什麽時候找師兄啊?”

“怎麽,嫌棄我了?”謝封戳了戳小孩兒的臉頰,語氣帶着些幽怨,黎白轉身抱了抱謝封:“不會的,我想師兄了,他去大昭寺找空了大師了,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去大昭寺做什麽了?”謝封心下一動,問道。

黎白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師兄說師父的死一定和大昭寺的和尚有關系,這是我們江湖人只見的恩怨,你不知道的。”

謝封好笑地戳戳黎白的頭笑道:“你還江湖人,以後別回去了,給哥哥做童養媳怎麽樣?”

“什麽是童養媳?”黎白仰頭問謝封,謝封想了想道:“就是一直在一起,做哥哥的媳婦。”

黎白思索了片刻道:“好呀,一直在一起。”

謝封看着小小的黎白認真地說一直在一起,莫名有些淚目。

上輩子程鏡第一次帶着黎白進京,自己為了穩住程鏡,便将黎白留在了自己府上作為質子,後來哄着黎白上了床,卻一句軟話都沒說過。離開京城前夜,他哭着對自己說,你一直騙我,一直騙我。

謝封伸手道:“走吧,我們回家。”

黎白将手放在謝封的手心裏,謝封将黎白扶上了馬再翻身上馬,扯着馬缰回府了。

謝封剛離開,官學旁就轉出來一個紫衣少年,狹長的雙眼緊緊盯着黎白離開的方向,直到謝封和黎白走的沒影了,才轉身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占:老夫空虛寂寞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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