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愛已成殇（一）

那天天氣晴朗，微風也還算和煦，何天出差去了鄰市，辛甜去了王佳的家裏，梁辰依舊是一個人坐在陽臺上曬着暖洋洋的太陽惬意的翻着新淘來的書。

門鈴響起的時候，梁辰正在重溫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梁辰的腦海中還流連着燈火闌珊處遇佳人的場景，便看到何朗安靜的站在門口，朝着梁辰淡淡的笑。

雖然中間隔了五年的光陰，但是歲月絲毫未在何朗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依然像五年前那麽俊朗飄逸。只是這潇灑裏多了些風塵的味道，讓他原本溫柔的氣質，略略呈現出一絲滄桑。

他就那麽安靜的站在那裏，周邊的空氣放佛都停止了運動，梁辰呆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個朝思暮想了五年的男人。他曾經無數次潛入梁辰的夢境，撩動她沉靜的心湖，陣陣漣漪過後，深沉的痛苦便傾瀉而來，梁辰就在這樣的痛苦中等待了五年。

梁辰以為經過這麽多事情的磨砺和摧殘，自己對何朗已經死心，可是當他玉樹臨風的站在她的面前，她還是忍不住的心痛起來。

他身上的若有若無的香水氣味還是像以前一樣令人迷醉，梁辰不自覺的抽動了一下鼻翼，淚水便充滿了眼眶，如決堤洪水般，傾瀉而出。

看到梁辰流淚何朗的心念一動，緊緊的把梁辰擁到懷裏，任憑梁辰的鼻涕和眼淚沾在昂貴的西裝上。嘴裏不停地說着“對不起，小辰，對不起……”飽經風霜的聲音暴露了他此刻激動壓抑的心情。

在這消失的五年裏何朗曾經無數次偷偷來到梁辰身邊，觀察她的生活，觸摸她的心情，替她掃除學習、生活和工作中一切的障礙，包括那些個無端端出現在她身邊的追求者。梁辰笑，他的世界便是陽光燦爛，梁辰悲他，的心情也跟着凄風苦雨。

可是哪怕離她再近，他也不能走到她的身邊，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目标也沒有實現，他怕牽起她的手就再也沒有勇氣放下。他只能一次次徘徊在梁辰看不見的遠處，用相機和眼睛記錄下她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

無數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就是這些深沉的記憶點亮了何朗前進的鬥志。五年後他打造的商業帝國終于把穆氏踩在了腳下，可是，穆曉菁的以死相逼，何仲庭的極力反對，何逸朗的痛哭流涕，又一次讓他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聽說梁辰由于穆曉菁的到來生病住院，并且跟何天走的越來越近，何朗終于按耐不住，便匆匆結束了歐洲之行，趕回臨西。

現在抱着痛哭流涕的梁辰，他的心都要碎了，這觸手可及的幸福他不想放棄。他想做最後一搏，這個折中的法子，希望梁辰可以理解和接受。

梁辰在何朗寬厚溫暖的懷抱中逐漸恢複理智，穆曉菁的話突然如晴天霹靂又一次響在梁辰耳邊：“你只不過是羅莉的替身！”梁辰如醍醐灌頂一般，徹底醒了過來，一把推開何朗，就要關上房門。

何朗被梁辰的突然襲擊推的一個踉跄，情急之下伸出手來擋住了梁辰關上的門。哪知梁辰關門是用了蠻力的，木質的房門死死的卡上了何朗的手背。十指連心，何朗倒吸一口涼氣，卻仍是沒有拿開卡在門口的手。

梁辰顯然意識到何朗的痛苦，心裏一疼，松開了用力的雙手，退到屋子裏，紅着眼睛恨恨的瞪着何朗說道：“你還來找我做什麽？”

“小辰，我來帶你走。”

何朗向前一步想要抱住梁辰，梁辰打掉他伸過來的胳膊，後退了一步。

“走？走去哪裏？天下之大，可有你我容身之處？！”

何朗不知道穆曉菁究竟跟梁辰說了什麽，無外乎就是讓梁辰離開自己。所以他只以為梁辰在生他由着穆曉菁來鬧騰的氣。

“小辰，跟我去一個地方好嗎？”何朗又一次伸出手想要牽住梁辰的手。

梁辰無動于衷，依舊是冷冷的看着何朗。

“小辰，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何朗伸出的手懸在半空，手指已經微微紅腫，語氣裏透出哀求的氣息。

梁辰看向何朗深不見底的眼睛，痛苦、糾結、悲傷各種情緒糾結在一起，凝成了一個憂郁的眼神，這眼神太過熟悉，梁辰的心在這樣的眼神中慢慢沉淪。

心理防線在一剎那崩潰，淚水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這個愛了五年的男人，總是能觸動她心低最柔弱的部分。

梁辰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何朗的車上。

車子在璀璨的陽光中向未知的遠方駛去，此刻沒有華燈初上，也沒有鱗次栉比的街燈亮起，燦爛的陽光透過前擋風玻璃溫暖的灑在梁辰身上。放佛多年前何朗開車帶她開始的那一次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那時候梁辰的心情總是雀躍的，回程的路上她總是為蜿蜒曲折的高速公路而着迷，有一段道路兩旁種滿了夾竹桃，粉色的花蕾朵朵盛開，一陣陣特殊的香味充盈在空氣中，梁辰貪婪的呼吸那種清新的味道。

梁辰記得何朗說過，夾竹桃從根到莖再到花全身劇毒，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有毒，最好的欣賞方式便是遠觀。一如何朗對梁辰的愛情，那麽深沉，那麽美好，卻又放佛浸潤在毒液中，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焉。

車子穿越市區沿着一條僻靜而蜿蜒的柏油馬路沉默的向前開去，馬路曲折成一道毫無章法的走勢，道路兩旁高大的楊樹直入雲霄，聚集成林。梁辰閉上眼睛，想象這裏夏日會是一番怎樣的詩意畫面。

最後車子開進一片高檔的別墅區停在一棟房子前，何朗打開車庫，一輛白色的寶馬轎車安靜的卧在裏邊，車牌號是梁辰的生日0114，何朗把自己的車子停在它的旁邊，牽着梁辰的手踏過鵝卵石的小徑走進房子裏。

梁辰看到一個很久之前在夢中無數次出現過的家，白色地磚一塵不染，枚紅色的沙發組合在陽光照耀下，閃爍着靓麗的光澤。靠窗的牆壁上，滿滿都是蓬勃生長的綠植，有的還開出了五顏六色的花朵。

四只大號泰迪熊安靜的坐在大大的落地窗邊，仔細看過去正是何朗曾經送自己的那四只，唯一不同的是它們胸前分別多了一個毛絨字母，組成一個單詞：LOVE。

心中的驚喜和興奮一閃而過，紅色的字母再次刺痛了梁辰的心，愛，是愛我，還是愛羅莉？！

梁辰冷冷的笑了起來：“何朗，說吧，你要給我一個什麽解釋？”

何朗心中的痛苦又增了一分：“小辰，我愛你。我……”

“愛我，好啊，那我們結婚。”梁辰冷冷的打斷了何朗的話。

“小辰，我可以給你一個夢幻的婚禮，就像你曾經說過的一樣。”何朗頓了一頓，鼓足勇氣說道。

“婚禮？我不需要婚禮，我只要一張結婚證。”梁辰的心痛了一下，漸漸冰冷。

“小辰，以後這裏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家，你不喜歡嗎？我會經常回到臨西陪你，過我們夢寐已久的二人世界。我會為你煲湯，給你做菜，陪你散步，彌補我虧欠你的所有一切。”

梁辰的心在何朗興奮的語氣中漸漸冷卻下來，眼神也愈加冰冷嘲諷，他最後還是選擇了穆曉菁不是麽？！

“我會抽更多的時間跟你去旅游，就像當初一樣，我們去歐洲，去美洲，去世界各地……”

“何朗，你是讓我做你見不得光的情人麽？！”梁辰打斷何朗的喋喋不休：“讓穆曉菁繼續以一個妻子的身份來羞辱我，折磨我？！還是我本來就是蘿莉的替身，你愛的自始至終都不是我吧？！”

何朗聽到羅莉二字，臉色明顯的蒼白了，興奮的語氣戛然而止，用顫抖聲音氣說道：“小辰……你還是知道了……”何朗頹廢的坐到了沙發上。

“是啊，這麽多年，我終于知道了！何朗，你騙得我好苦！”梁辰的聲音在度因為氣憤而扭曲顫抖。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會盲目的愛上你，任你擺布！我不會傻乎乎一個人在臨西等你五年！”梁辰歇斯底裏的喊道：“何朗，自始至終你愛的都不是我！我不怪你，我有什麽權利怪你！我只是心痛！”梁辰指指自己的心髒：“心痛，你懂麽，何朗？！”

“小辰……”何朗想開口辯解，卻不知從何說起：“如果我說我愛的是你，你信麽？！”

何朗日記本上對羅莉的思念一行行竄進梁辰的腦子裏，梁辰冷哼一聲：“五年前你口口聲聲說的也是愛我！何朗，如果你愛的是我，為什麽放任我在臨西自生自滅？！五年，你從來沒有出現過！你還敢說你愛的是我？！”

“小辰，我沒有。”何朗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對她的守護和愛意，只能沉默。

他的辯白在梁辰有理有據的說辭中先得那麽蒼白，他的沉默在梁辰看來就是表示默認。

“對，你沒有，你用幾百萬疏通關節給了我一個教師的職位，讓我呆在象牙塔裏，保持純淨，等待你再次降臨！說吧，你還做了什麽？”

梁辰并沒有給何朗繼續說話的機會，她本來就是不打算聽何朗解釋的吧，或者說，她害怕何朗出口的話會傷她更深，只是憋了那麽久的話，總要一次說個夠。

“研究生時追我卻半途而廢的男生都是你想辦法讓他們放棄的吧？！全額獎學金也是你的功勞吧？前段時間的辭職事件也是你擺平的吧？”梁辰心中往事一幕幕浮現，心念百轉千回。

“何朗，做這些的時候，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你對你愛的人就是這麽霸道自私嗎？不要說你愛我，你愛的從來也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