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理想國(6)
37.
因為衆多的敵對國家,幾乎是一夜之間,國內的矛盾被平息下去。
雅柏菲卡連夜就帶走了近衛軍,北上抗擊,憲兵團随後離開了巴黎,而國民公會原本打算用來替代憲兵團的軍隊,也被派上了戰場,更多的年輕人被招募進來,有錢的資産家們也慷慨解囊捐助軍隊,原本因為君主立憲制和共和制的撕扯瀕臨內亂的國家,進入了空前的統一。
整個歐洲開始陷入戰争,只有後期又被補充過一次戰力的憲兵團,于五月離開了法蘭西的國境,進入被奧地利王國和撒丁王國所占據的意大利半島。比起其他軍隊,憲兵團除了應有的騎兵步兵和炮兵,還帶上了學者和科學家,去往村莊和城鎮,将巴黎那些“自由,平等,博愛”的宣傳單翻譯成他們的語言和文字,張貼和發放。
“我們來傳播法制,給他們民主的權利。”米諾斯這樣告知憲兵團,從字面意義上,确實是憲兵團的職責,只是宣傳的地理位置不太對而已。
比起侵略,憲兵團的作用更像是制造混亂。
民主是最大的謊言。大多數底層人民,一旦有了權力,就會變得比惡魔還要殘忍貪婪,就像巴黎那樣。
等聯盟反應過來時,憲兵團已經搖身一變,成了意大利軍團,打着獨立的口號,原有的居民們紛紛拿起武器組成團體或加入軍隊,奪取土地的自治權。
路尼終于明白為何米諾斯大人在出發前,給每個憲兵團的騎士下發任務,讓他們帶上巴黎最受歡迎的演講稿了,慷慨激昂的詞句,用來蠱惑和煽動民意,将原本就蠢蠢欲動的獨立自由思想釋放出來,原本的敵人變成了盟友,對自己生長土地更為熟悉的人們,變成了插入奧地利和撒丁王國的利刃,輕易地就将為數不多的駐紮軍隊清理,甚至奧地利特意派來鎮壓的正規軍,也如同落入沙地的水一般,消失的悄無聲息;米諾斯的軍隊占領皮埃蒙特時,撒丁國王逃離到撒丁島避難,成為聯軍裏第一個被解決的威脅。
而在巴黎,那些起初主戰的公會成員們,開始享受戰争帶來的混亂,壟斷而飛漲的物價,和對抗敵軍隊的不作為,引起了民衆的憤怒,5月底6月初的時候,巴黎人民再次起義,推翻了吉倫特派的統治,将羅伯斯庇爾引導的雅各賓派,推上政權的高臺,組成救國委員會,全力支援前線的軍隊,無論是支持雅柏菲卡的保王派,還是國民公會組織起來的革命軍。
一系列的行政律令被下發,規範物價的最高限額,沒收流亡貴族的土地歸還給農民,熟悉法律的律師們聯合起最高法院剩下的法官們,組成了革命法庭,将哄擡物價的投機分子紛紛送上斷頭臺,在這種嚴厲執法下,巴黎的漸漸恢複了正常的秩序。
10月時,近衛軍再次擊敗了奧地利的軍隊,12月,回防普羅旺斯的龍騎兵從英國人手中奪回了土倫港。94年年初時,近衛軍和國民自衛軍會和,進入了比利時擊敗了英奧聯軍。同時安插在各國的間諜也帶回來新的消息,因為在瓜分波蘭的問題上意見不統一,俄國、奧地利和普魯士之間起了分歧。4月普魯士就同雅柏菲卡在簽訂了和約,緊接着荷蘭和西班牙也退出戰争。威脅的解除,卻讓巴黎再次動亂,雅各賓派內部意見開始分歧,羅伯斯庇爾為了維持穩定,開始推行更為嚴厲的革命政策,将所有反對和不支持的人送上斷頭臺。
而米諾斯正帶領着半個意大利的年輕人,清洗剩下另一半的意大利舊秩序。當初帶出國的演講稿紙張折疊的邊角都已磨毛,看不清字跡,但由于念得次數太多,導致路尼能一邊打瞌睡一邊一字不錯地将內容完完整整背出來。
國內敵人被驅逐完畢的消息傳至憲兵團後,瞬間就激起了歸國的心思。“如果我們比近衛軍先進城,那麽将軍會得到共和國的執政權。”這樣的話語悄悄在軍隊中流傳,讓士兵們眼中都帶上了狂熱。
“勝利讓你們都昏了頭?忘記誰在國內牽制正規軍?給我都把皮繃緊了,再有這樣的論調,一律按叛國罪處理。”為此路尼不得不趁着軍隊紮營準備晚餐時私下召集直系的軍官訓話,惡狠狠地把每個人罵到狗血淋頭。在重返法國的關頭挑事,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若不是因為并肩戰鬥的同僚情意,他才懶得管這些人的死活。
作為旁觀者,路尼清楚地明白,米諾斯大人同大親王殿下之間的關系,早已超出愛情,而轉化成一種深深的羁絆,缺少愛情應有的狂熱和目眩神迷,所以雙方能清醒地堅守各自的立場,相互制約又互相扶持,向着同一個目标踉跄前行。只是那樣難以遏制的吸引又必須克制的痛苦和才會令兩人不可自拔地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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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路尼回到他直系長官身邊,已被提拔至将軍軍銜的米諾斯端着行軍的鋁制餐盒,随意地坐在地上,擡頭對他笑笑,誇獎道:“做得不錯。”
當初雅柏菲卡說過要替他拔出的暗刺,若是識點實務,安心留在軍隊裏,米諾斯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眼下既然跳了出來,也到了該整頓軍紀的時候。
等米諾斯帶着憲兵團回來,共和國的統治已被近衛軍瓦解,大親王這兩年的建樹大家都有目共睹,加上手中的兵權,一直左右搖擺的議會順勢做出了選擇,法蘭西又恢複了君主立憲的制度。
米諾斯解散軍隊回府邸休息了一晚,新的政令就發了過來,讓他盡快結束假期,返回最高法院。
來傳達政令的正是雅柏菲卡本人,公事說完後,兩人一陣沉默,分開的兩年,思念的話語都在這時變成蒼白的貧瘠無力,難以表達。
最後,是雅柏菲卡先開了口。
“你應該知道,從路易的死亡開始,我就是法蘭西的國王。”他無名指上的家族戒指已被替換成國王的藍色鑽戒。
按照法國的傳統,理論上并沒有錯誤,只是因為戰争和自身的一些原因,還未來得及正式加冕而已。教會同意加冕的條件,不用刻意探聽,也有好事之徒特意在米諾斯面前提起。
王位和同性情人,兩選其一。
對待外敵上,他們可以是親密無間托付後背的戰友,可是在國家主權上,他們是立場相對的政敵。
愛不過是一時沖動和片刻的狂熱,國王陛下抽身的如此理所當然,大概是沖動和狂熱都已熄滅,而已握住行政主權的雅柏菲卡,也不再需要他這個政治态度。
滾字在舌尖上溜了一圈,被狠狠咽下,哽得喉嚨生疼,邊境與英國的戰争還未結束,終止了巴黎的恐怖統治的國王正得民心,若再不穩住司法權,那革命的成果,極有可能被王室吞噬,成為鞏固政權的養分。
“再見。”米諾斯扯起嘴角,笑着說。維持最後的尊嚴與禮貌,好聚好散。
“對不起,再見。”說完這句,雅柏菲卡便利落地轉身,登上王室的馬車,在近衛軍的簇擁下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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