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燈塔
當李言蹊用力踩下油門馳騁出去,風聲呼嘯着灌進脖子裏的那一刻,他腦海中閃過短暫的後悔,很神奇,明明該是一片空白的時刻,他居然想起了很多事,也想到了死。
車子滑過彎道,在全程加速的情況下,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往外沖,差點甩尾飛出去,突然萌生的複雜情緒讓他死死地拽住了車把手,不惜腳廢的代價點地穩住身形,巨大的摩擦力弄傷了他的腳,随之而來的巨大痛疼就像一把匕首戳進心髒,狠狠攪弄一番,那一瞬間,他又被疼得陡然清醒過來。
心口籠罩着散不開的濃霧也漸漸撥雲見日。
他的心跳很快,甚至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還好沒有這麽丢人的死。
他還要贏。
撥了下安全帽,李言蹊用了兩秒抽了口氣,繼而一踩油門沖進了夜色裏,然後就是無盡的風,吹得臉發痛腿發麻,他什麽都看不清,只知道一個勁兒往前沖。
在泥潭裏,對手的輪胎陷在泥土裏前進不能,他的裝備負重太多,即使他棄車而行,也沒辦法以剛才的優勢風光到達終點。
他原地摔了幾次,李言蹊拖着一條受傷的腿在後面窮追不舍,最終一瘸一拐地超過了他,直到離開他的視野。
那名車手滿身是泥,不甘心地站起來跑了幾步,沒多久又摔了。
李言蹊摔的次數也不在少數,但他很快就能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哪怕那一跤磕得有多痛。看臺上圍觀群衆的喊聲響成一團,仿佛比正在比賽的當事人都還興奮。
賀忻已經從看臺上下來了,沿着小路往終點處走去,途中碰見蔣志鳴,他臉色發青,大概氣得想撸起袖子大幹一場,賀忻十分欠扁地朝他笑了笑,偏頭理了下衣領,目不斜視地越過他,叼了根煙走到小矮房邊靠着,眯着眼吞雲吐霧地看向不遠處的泥潭。
李言蹊一步一跌,距離終點還有幾米,褲子上全是污漬,臉上也被濺到了幾滴,最後倆人都有些脫力,對方車手沒什麽贏的希望了,索性破罐破摔從邊緣就近爬了上去,李言蹊回頭看了他一眼,剛才的一跤摔得有些重,他一時半會爬不起來,用力撐了幾下手臂,才艱難地站起來。
旁邊有人朝他喊,“你贏了,快爬出來吧,別逞強了!”
李言蹊閉了下眼睛,內心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那是他活到現在最悲喜不明的一刻,就像圍觀者說的那樣,現在的輸贏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但他還是固執地想為自己繼續往前,直到終點。
走出泥潭,李言蹊倒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蔣志鳴他們走到他跟前,用一種“算你狠”的目光看着他,“你故意改的規則?”
李言蹊不卑不亢地表達了比賽勝利的感言,“希望你遵守我們的約定。”
蔣志鳴栽了個大跟頭,但在這麽多人面前立下了誓言,一旦反悔他就沒得在南溪混了,只好硬生生扛下了滿心的不爽,朝李言蹊豎了個中指,暴躁地罵了幾句髒話後帶着人離開了。
周圍的人一擁而上把李言蹊包圍了,有些在笑,有些很激動,李言蹊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消弭絕望的重生後,他聽着周遭煩雜的聲響,沉浸在自己剛松懈下來的混沌迷茫裏。
賀忻抽了好幾根煙,人群才全部散去,剛才還很熱鬧的地方一下變得寸草不生般寂靜。過了很久,他聽見李言蹊壓低嗓音嘶吼了一聲。
特別響,好像要把他受過的委屈都喊出來一樣。
帶着點撕心裂肺的悲傷。
賀忻看到他的背影緊緊繃着,顫抖着,最後縮成了一團。
緊接着,他就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哭聲。
李言蹊半蹲下來,将臉埋在髒兮兮的膝蓋上,哭聲從壓抑的抽泣慢慢變成了發洩式的痛哭,賀忻看到這一幕,剛準備跨出去的腳又默默地收了回來。
他在黑暗中嘆了口氣,耳邊萦繞着李言蹊低沉卻又讓他覺得很刺的哭聲,突然感到很煩躁。
剛才為他贏了比賽的喜悅全數不見了,只剩下煩和感同身受的難過。
他一直覺得,人與人之間能夠輕松地分享喜悅,卻沒辦法感同身受對方的痛苦。以前吳睿也總對他說“我理解你”,“我知道你有多難過”,他嬉笑怒罵地打回去,說你懂個屁啊,怎麽可能有人會懂。
直到這一刻,他看到李言蹊那麽無助的哭,連帶着自己胸口也泛起了一點兒酸,跟他以前獨自一人放肆發洩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四周有輕微的回響聲,賀忻站在原地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他該不該過去安慰他。
沒有人希望被別人窺見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特別是李言蹊那樣又倔又硬的性格。
他的示弱,他的哭泣,不到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不可能輕易地展現出來。
然而賀忻又想到了自己。
所以他往前了一步,李言蹊剛好哭着轉過身來,倆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了。
李言蹊臉上混着淚水和污泥,在看見賀忻的那一刻愣住了,很快就把頭低下來,掩蓋掉臉上的慌張神情,緊緊攥了下拳頭。
賀忻把煙丢了,頓了頓後又邁腿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別過來。”李言蹊嘶啞着嗓子說。
賀忻沉默了一會兒,擡頭看着他,像是用目光詢問了一次,真的不需要我過來嗎?
李言蹊沒吭聲,保持着剛才站立的姿勢跟賀忻對視,要不是夜風吹動他的黑發,還有他鼻梁上劃過的淚痕,賀忻還以為時間是不是突然靜止了。
李言蹊終于動了,他慢慢偏過頭,用肩膀蹭了下臉,“別過來。”
賀忻嗯了一聲,卻說了反話,“但我偏要過來。”他的鞋子也蹭了點泥,用腳尖在幹淨的地上劃出了一道線,然後邁腿跨了一下。
李言蹊攥着拳頭,用力到連骨節都微微發白,賀忻盯着他說,“我跨過來了。”
那條線被他胡亂地攆掉,他往前走了三步,走到了李言蹊的面前。
“我不會安慰人,更不是故意找茬來看你笑話,只是想跟你說一句話。”賀忻說,“我也最讨厭哭的時候有人在我身邊,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樣,不希望別人待着,卻想聽到有人跟我說沒關系。”
李言蹊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還是沒說話。
賀忻笑了笑,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語調放得很慢,“沒關系,都過去了,塔哥,你特別棒。”
李言蹊鼻腔微微一酸,感覺眼淚又流了下來,跟剛才那種發洩似的哭不一樣,現在想哭,基于某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只是想哭。
賀忻說完就轉身走了,李言蹊輕輕閉了閉眼,好像再極力抑制什麽情緒,然後上前兩步拉住了賀忻的手腕。
賀忻偏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赫然一個髒兮兮的泥巴印,李言蹊也看見了,他松開手,剛想說一句對不起,賀忻就歪着腦袋看過來,“我又不像你似的潔癖,我不怕髒。”
李言蹊還是沒說話。
賀忻啧了一聲,“現在的意思是讓我留下還是走?”
李言蹊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留下,我需要。”
賀忻問,“你需要什麽?”
李言蹊擡頭看着他,“我需要有人跟我說沒關系,跟我說你很棒,跟我說這些都很值得。”
他的聲音帶着點哭過後的鼻音,賀忻自認為鐵石心腸,一排女生站在他面前哭他都能無動于衷,潇灑走人,頂多挨個兒送個紙巾過去就算完,但他沒想到李言蹊的眼淚殺傷力這麽大,他不僅沒有走,居然還往前了一步。
“我真的特別不怕髒,你信嗎?”
李言蹊睫毛還濕着,擡起頭來看着他。
賀忻伸手搭了下他的肩,指尖移到背上把輕輕他往前一推,另一只手順勢攬住,靠過去抱住了他,身體力行為他表演了什麽是不怕髒。
李言蹊愣了一下後,沒有推開他,而是擡手摟住了賀忻的腰,将腦袋擱在他肩上,很輕地呼了口氣。
這個擁抱沒有什麽特殊意義,無關安慰,無關同情,無關慶祝勝利,僅僅只是一個擁抱而已。
賀忻能感到李言蹊的身體有些發抖,他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兩下,沾了一手的泥巴,再想伸手撸一把對方的頭發,有點兒下不去手了,只好捏了捏他的肩。
緊接着,好像有眼淚滾進他的後衣領裏,特別滾燙的一滴。
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晚上的風特別大,兩個人抱着卻感受到彼此體溫不斷地在攀升,也覺不出冷意了。
當賀忻以為李言蹊在他肩上睡着了的時候,對方松開了他。
賀忻的衣服順走了他一半的泥巴,兩個人跟複制粘貼似的髒,李言蹊有些抱歉地看着他,賀忻無所謂地扯了扯衣領問,“這裏哪有衣服店?”
李言蹊說,“前面有個小集市,但也只有上次那種紅綠燈的款式。”
賀忻笑了一通,低頭看了眼他的腳,朝他打了個響指說,“走吧,紅綠燈組合要不再重出江湖一次。”
李言蹊臉上還挂着眼淚,也跟着笑了笑。
“在此之前,先去趟醫院。”賀忻皺着眉頭,“你腳腫了吧。”
李言蹊這會兒才感覺到痛,還沒等他回答,賀忻就不容置喙的替他做了決定,“先去醫院,我叫車。”
剛好有輛車在附近滴滴,沒三分鐘就開了過來,賀忻怕李言蹊走不動,下了車後一路摟着他扶進去的。
檢查出來的結果還好,沒有傷到骨頭,就是輕微的扭傷,塗點膏藥就行,但這段時間不能特別劇烈的運動,畢竟傷筋動骨一百天。
在亮光中,賀忻才看見李言蹊的眼睛特別紅,鼻尖也紅,因為他白,一看就是哭過的樣子,特別明顯。
“要我給你買個口罩嗎?”
李言蹊問,“你不是都随身帶着嗎?”
賀忻摸摸口袋說,“我一路跟着你來了,哪兒有時間準備口罩?”
李言蹊沉默了一下,偏頭看他,“謝謝。”
“我是不是得說聲不客氣你心裏才舒坦啊。”賀忻說完又看着他,“我本來想帶你去個地方緩解緩解,但你的腳.......”
李言蹊立刻回答,“去吧,我今天不想回家。”
賀忻笑了笑,“小奶泡怎麽辦?”
李言蹊說,“我來西潭之前就跟他說過了,本來就沒打算回去,至少今晚不想回去。”
賀忻沒有刨根問底,出了醫院以後就去附近的集市裏買了兩件不怎麽招搖的黑白衛衣,兩個人換上以後,就乘車去了賀忻所謂的“秘密基地”。
那是個還沒被開發的沿湖村莊,李言蹊剛來到這裏的時候就覺得有點兒熟悉,直到對方拉着他走到了湖邊的燈塔下面,他才頓時明白身處何處。
“漂亮嗎?”賀忻撿起石頭打了個水漂,朝他指了一圈四周。
“挺漂亮的。”李言蹊想了想說,“不過,你看看我微信頭像。”
賀忻不明所以地拿出來點開大圖看了一眼,李言蹊眼神示意他擡頭,半晌,賀忻瞪大了眼小聲罵了句操。
“這是我的秘密基地。”李言蹊指了指遠方的燈塔,再指指自己,“塔哥,我。”
賀忻感到有點兒挫敗,他這一番炫耀現在看來特別像找到了一家很好吃的飯館跟人死命誇,結果發現那人就是飯館老板一樣尴尬。
李言蹊懷念地看了一眼,嘆了口氣。
“幾年前我跟李岸來過這裏一趟,那時候他想吃魚,我知道這兒有個免費的魚塘,我就帶他來了,釣了一筐回去,李岸在村裏看見了很多橘子樹,他特別想吃,我就溜進橘子樹林裏給他摘了幾個,結果被主人發現了一通追,跑着跑着就跑到這裏了,發現了燈塔,拍了照,後來每當壓力大的時候我都會來這裏,站在燈塔上面看日出,好像就能放松不少。”
賀忻張了張嘴,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你以前還偷過橘子啊。”
李言蹊搖搖頭說,“就偷過那麽一次,以後每當我窮得特別想去幹偷雞摸狗的勾當時,想起那大媽的威力,我都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賀忻笑了兩聲。
“我鞋還跑掉了一只。”
賀忻十分不給面子地笑沒完了。
李言蹊也笑了,他們站在湖邊笑了很久,才搓搓手爬到了燈塔上。這兩天又要降溫,燈塔四面透風,還挺冷的。
賀忻靠在欄杆上,探頭向下望。
“這裏離村莊應該很遠吧。”
李言蹊點點頭,“大概還得走一段路。”
賀忻看了他一眼,突然朝着遠方大喊道,“塔哥......哥哥哥哥........”後面是一串回音。
李言蹊不甘示弱,也撲到欄杆上喊了一句,“檸檬精......精精精精精........”
相視短促一笑後,同時靠在上面沒說話,賀忻能感覺到李言蹊的表情一點點深沉下去,他閉着眼睛,睫毛輕輕顫抖。
“我看了我爸爸的信了。”
賀忻沒想到他會突然扯起這個話題,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茬。
李言蹊聲音裏透着點很淡的悲傷,“他死了。”
賀忻猛地轉過頭看着他,瞪大了眼。
李言蹊哭過一通後很平靜,也沒有再流眼淚的預兆。
他說,“這幾封信應該是他托人給我的,他逃到外面以後就得病了,肺癌還是什麽癌的,他沒有選擇治療,就這麽一天天耗着,然後死了。”
賀忻還是覺得不可置信,他搓了下手指,咳嗽了一聲,“然後呢。”
“你知道他當初犯了什麽事兒嗎?”
賀忻搖搖頭。
李言蹊聲音很啞,“當時費勁的爸爸在蔣志鳴家做司機,蔣志鳴的哥哥看費勁人小,不愛說話,經常欺負他,費勁不敢反抗,怕他爸爸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丢了。”
“然後某一天,蔣志鳴哥哥東西丢了,他以為是費勁偷的,找茬找到了他們家,費勁沒有偷東西,他當然不肯承認,蔣志鳴哥哥對他又打又踹,被他爸爸看見了,倆人起了争鬥。當時我跟他還是鄰居,那天我爸去借酒錢,就目睹了全過程,他沖過去幫助費勁的爸爸,本來想稍微教訓下他哥哥,結果費勁爸爸火氣上來了,推拒的力氣大了些,我爸一下沒拉住,蔣志鳴哥哥撲過去打人的時候,不幸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死了。”
“然後他們就成了殺人犯,因為是費勁爸爸先動的手,但基于他是意外殺人,對方又有明顯的過錯在先,才減輕了一點罪行,沒有直接判死刑。我爸是幫兇,也是要去坐牢的,但他慫了,生平就幹了這麽一件有義氣但沒腦子的事兒,然後跑了,這麽些年一直在外面東躲西藏地過着,如果不是生病,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是不會給我寫信的。”
賀忻怔然地聽着,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他沒想到這件事究其緣由來這麽複雜。
李言蹊笑了一下,“毫無疑問,我是恨他的,他抛棄了我和我弟弟,他擔不起爸爸這個詞,我看到他那封信,信裏說,直到現在這一刻,他咳嗽地像條狗,一個人躺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裏,幾乎動不了身體,一動哪兒都疼,他看着破敗的房間,想到了我,想到了他最後的人生裏沒有吃上我做的一碗面,很遺憾。”
李言蹊的聲音發着抖,“他的遺憾一點都不值錢,他到死都還想着自己。”
賀忻拍了拍他的肩。
李言蹊回頭道,“我沒事,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麽我這麽恨他,我天天咒他死在外面,永遠都不要回來這裏,不要再扯着我後腿,不要讓我為了給他還債給他“擦屁股”弄得自己焦頭爛額,滿身狼狽,每天都好像走在懸崖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掉下去...... 當我看到信的那一刻,我腦海中跳出來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我自由了,我他媽自由了。”他狠狠地吸了口氣,攥緊了衣角說,“但我不知道原來自由這麽痛。”
賀忻輕輕地附和了一遍,垂下眼睑,沉默地笑了笑。
“他明明沒有管過我,也不愛我,更讓我平白無故承受了那麽多不該承受的折磨和無數的白眼,為什麽我會為他的死感到難過。”
賀忻從沒承認過,自由的代價有多痛,但這一刻被挑明了原因以後,心裏像是被人戳了根刺,怎麽拔都拔不出來的那種。
不是因為自由而痛,而是因為從現在開始,你再也沒有家人,沒有爸爸了。
“最後那封信裏他說,要我好好地生活下去,活得漂亮一些,不要像他一樣,憑那種姿态活了一輩子。”
賀忻收斂情緒看着他,“所以你決定跟蔣志鳴比賽?”
李言蹊輕輕嗯了一聲,“我想徹底跟過去告個別。”
賀忻看着他,“那告別的滋味怎麽樣?”
李言蹊說,“比想象中難,比想象中痛,卻比想象中更值得。”
賀忻沒說話,他好像能透過李言蹊輕描淡寫的話語,看到他的過去。
他的童年是灰色的,小小的家裏滿是酸臭和煙味,永遠吃不到熱騰騰的米飯,買不到漂亮的新衣服,沒有舒軟的大床,他活在泥濘裏,被殘忍地一雙手拔苗助長,用他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搖搖欲墜的牆,付出一切只想有一個能夠給他和弟弟遮風避雨的家。
他就這麽長大了,長大以後更沒有資格喊累,也從不會把疲倦擺在臉上,因為沒人能懂,也反抗不了,只能認命的接受現實,什麽恨啊愛的,一步步都被時間磨平了棱角,只有活着最重要。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父親,現在他父親死了,他解脫了,終于能夠結束這一切了。
賀忻想,死亡最神奇的一點就是,對一個人所有的複雜情緒,不管是恨還是愛,都會因為他的離去随風而逝,變成過眼雲煙,變得無足挂齒。
他向前走了,那些牽絆住他的東西,也就不存在了。
李言蹊看着他說,“其實我哭不是因為我有多痛徹心扉,只是因為想哭。”
賀忻笑了笑,“你哭得特別壯觀,我吓到了。”
“所以才給我抱抱嗎?”李言蹊說。
賀忻啧了一聲,“不是因為你哭才抱你的,是因為.......”
不知道為什麽就想抱你了。
賀忻沒有把下半句話說出來,他張開雙臂朝李言蹊說道,“還要來一下嗎?”
李言蹊走過去輕輕摟了他一下。
賀忻把手搭在他肩上,做完了之前沒做的動作,捋了捋他的頭發。
“這個擁抱,慶祝你重生了。”
李言蹊在他耳邊說,“我的這個擁抱,是謝謝你陪我重生了。”
賀忻笑了下,松開了手。
李言蹊也看着他笑了。
過了一分鐘,他們被風吹成了傻逼,彼此哆嗦着蹲了下來。
賀忻問,“我們就在這裏待一個晚上?看日出?”
李言蹊說,“不,是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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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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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