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串個同心圓

樂展顏在初中部教學樓下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到管玥下來，打她電話又一直無法接通，便幹脆上去找她。

現在正是午休的時候，教學樓裏都沒什麽人。樂展顏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管玥聽到的聲音，稍稍探頭看進去，就見管玥坐在辦公桌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跟站在面前的女孩說着話。

女孩站得還算規矩，雙手背在身後，低着頭。除開身後那憑空打着節奏的手指，認錯态度還是很好的。

“裴悅，老師跟你說的你到底有沒有在聽？”管玥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說了半天，對方卻沒個什麽反應，不免有些生氣。

因為忽然提高的聲音，那女孩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頭也不擡，悶聲應了句，“嗯。”

嗯。嗯？沒了？

管玥正要再開口——

“叩叩叩。”樂展顏輕輕敲了敲門。

敲門聲吸引了管玥的注意力，扭頭一看，見到是樂展顏，臉色當即緩了不少。但礙于有學生在場，并沒有表現出來更多，只是咳了咳，轉而對那女孩道：“你先去吃飯吧。”

女孩沉默着微彎了一下腰，然後轉身就往門口走去。

看着女孩的背影，管玥不由輕輕嘆了口氣。見她這般，樂展顏走近，單手順勢搭在辦公桌之間的隔板上，“很難解決？”

管玥從抽屜裏拿出自己的包，聽到她的話，動作一頓，然後将抱重重地壓在桌子上，一臉幽怨的看着樂展顏，“可不是，花了這麽多時間和精力，但從開學到現在都沒轉好的跡象。”

樂展顏不知道具體情況是怎樣的，也不敢亂給建議，只好用最實際的方式給她打打氣，“好了，暫時不愁這事了。今天我請客……學校周邊的點随你挑。”伸手一揮，還頗有點“豪姐”的範兒。

見她拿着只能稱霸學校周邊小飯館的底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管玥忍不住“切”了一聲，“今天約你吃飯，我就沒想過我付錢。”

說完管玥站起來，拍拍屁股，把包挎在臂彎，率先邁步，“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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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完東西，等着上菜的時候，管玥問起沈梅的事，樂展顏便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只不過後續的事情除了完美解決之外，其他的她只字未提。

“……大概就是這樣。”

安靜地聽她說完，管玥一聲不吭只是定定地看着樂展顏。

被她盯得渾身雞皮疙瘩直冒，樂展顏往後靠在椅背上，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怎麽了？”

管玥眨了眨眼睛，略一沉吟之後，一把抄起手邊的筷子，瞬間化為齊天大聖孫悟空，屁股離凳，身體往前一傾，對着樂展顏的腦門就是一下，“啪。”

“啊！”樂展顏吃痛地捂着額頭，怨念地控訴，“管玥！”

被叫的某人倒是處變不驚，拿着自己的“金箍棒”慢悠悠地坐了回去，然後手指一轉，又将筷子指向樂展顏，甚是有範地在半空中點了點，“這麽大的事竟然瞞着我，該打！”

知道她是關心自己，樂展顏癟癟嘴，沒有争辯。

“照本宮以前的性子，一定把你拖出去大打三十大板。”

本宮？這還演上瘾了啊。樂展顏揉揉額頭，低頭喝水的時候嘟哝一句，“公公的公麽？”

既然是故意氣她的，管玥自然是聽到了。當即起身，作勢又要打。

樂展顏反應得挺快，伸手一擋，“停！”

沒想到管玥竟然應聲而止，看了她一眼後乖乖地收手。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雙手抱胸，聲音緩緩，“這個只是個個例，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有時候，盡力盡心地做事別人不一定能看到，所以不要太在乎別人的眼光和态度，專心做好自己就行了。你自己心放寬點。”

不知道怎麽就安慰起來她了，話題轉得太快，樂展顏愣了一下，而後露出一個明媚的微笑，“放心吧，我還沒那麽幼稚。雖然當時很難過，但可能是因為太意外了，所以沖擊大了點。過了這麽長時間，已經調整過來了。”

聽她這麽說，管玥似乎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以後遇到這種事就應該第一時間跟我說，我去幫你。雖然是教語文的，但是重話你都不知道怎麽說，跟人吵起來只有吃啞巴虧的份。”

“嗯。我知道了。管大女俠能文能武，舌戰群儒。好了，別只說我的事了。把你那個從開學就愁的事說來聽聽。”

一提起自己的頭疼事，管玥的情緒瞬間低了八度，捏着筷子，戳了戳面前的杯子，“就是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女孩。”

“上次？”樂展顏努力回想了一下，“哦，那個愛看小說的女生？”

“嗯。”管玥重重地點了一下頭，“網絡小說真的就這麽好看？就跟那什麽一樣，還會上瘾？我前段時間為了她還專門去找了一本小說來看，那都寫得是些什麽呀。其他的我也就不說了，最主要的三觀就有問題，你說這對她們這種本來就愛幻想的小女生會有多不好的影響啊。”

一看她那義憤填膺的模樣，樂展顏忽然想如果告訴她自己曾經也幹過着毀人三觀的事，她會是啥反應呢。

“哎呀，其實也沒你說得那麽嚴重。你想啊，那些個什麽世界名著，初中生有幾個能看懂的。尤其是俄國的作品，名字長得跟什麽似的還都差不多是那些字，看完一本書，誰是誰都分不清，誰愛看呀。但網絡小說就不一樣了，好讀，加上它們滿足了小孩對于一些東西的想象，當然喜歡看了。”

管玥沒有想到她們兩個人對這件事的看法有點不一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辯駁，只道：“但是……但是，再喜歡也不能影響學習啊。”

談到這個問題，樂展顏也沒話說了。雖然當年她也幹過打着小電筒躲在被窩裏熬夜看小說的事，但是現在想想，無論怎樣還是不能落了學習。

“哦，對了。上個月她跟我說，她要去當個作者。我還以為是那種正兒八經的寫書的，結果她卻是想去寫網絡小說，還說現在她已經開始寫自己的小說了。你說，我該怎麽辦？”

“你呀，看這件事能不能別這麽消極。網上的小說也不都是你看的那樣的，你就看了一本而已。還有啊，作者就是作者，哪還分什麽網絡和非網絡。我覺得只要對人，對生命，對社會，對自然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理解，然後通過文字的形式表達出來，就算是個作者。你說的那種不叫作者，叫寫手。”

什麽作者寫手的，聽得管玥一頭霧水。

“诶，我怎麽感覺，你好像還挺懂的。”

“哎，不瞞管大小姐，本人大學的時候當過寫手，幹過一些‘毀人不倦’的事兒。”樂展顏捧着水杯，沖着管玥揚了揚嘴角。

“啊？”管玥一臉難以置信，“不是吧。你說真的？”|

“真的啊，我騙你幹什麽。那時候吧，看小說看得挺多的了，然後自己有時候就會瞎想一些情節，覺得好有趣好好玩，就寫下來了。什麽邏輯啊，結構啊，完全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就怎麽高興怎麽寫。最開始是寫在本子上，後來自我感覺不錯，就放網上去了。不怕你笑話，當時我還有幾個鐵杆粉呢。”

管玥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皮笑肉不笑地沖着樂展顏一陣傻樂。

“你笑什麽啊，我說認真的呢。怎麽了，還不允許我有一個作家夢呀。”

“不是。你寫的長篇短篇？”

“長篇。”

“多長？”

“嗯……三十萬左右。”

“三十萬？！”

“有必要這麽驚訝麽？”

“是。你說你大學也就二十歲左右，人生閱歷也沒有什麽，寫什麽能寫這麽長。”

“哎呀，大小姐，我剛剛就跟你說過了呀，我只是個寫手。你不要用要求一個作家的标準來要求我。東拼拼西湊湊就那麽多了。而且，二十歲算年紀比較大的好麽，現在十歲左右的就有寫文然後發表在網上的了。”

管玥再一次被華麗麗地震驚了。

“十歲？”

意識到這個話題再進行下去怕是沒有結束的可能了，樂展顏趕緊另外找了個話題。但是剛剛的談話就像為管玥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死活揪着這個不放。

“也就是說我教的這些十幾歲的孩子可能看的東西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寫的？”

“哎呀，每個人身上都有長處，你就當互相取長補短了。”無精打采地應付一句。

聞言，管玥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取長補短？是把你的YY我的YY串一串，串個同心圓麽？最後串得太多，不會把那個同心圓擠爆啊？”

樂展顏一時語塞。

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管玥不由放緩了語氣，“那你現在還寫嗎？”

“現在？現在哪有時間。而且，年紀大了，很多事情看得比以前清楚，看清楚了顧慮就多了，所以不敢随便動筆了。所以嘛，寫文要趁早。”

“那是！我跟你說這話你別在學校裏說啊。講臺上不許說，辦公室裏也不許，廁所都不行。尤其是在初中部的時候。裴悅是個比較極端例子，但是除了她，我們班上幾乎所有女生都看小說，肯定也有不少人有動筆的心思。要是聽到一個老師這麽說，肯定會覺得得到了莫大的鼓勵和支持，到時候都沒心思好好學習了。”

聽她說這番話的時候，毫無預兆地，樂展顏一下想到了沈梅，想到了林嘉生，想到了林嘉生看着自己的眼神。

心裏一刺，臉上的笑意盡收，再不搭話。

……

作者有話要說：

我胡漢三又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