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街道小吃的香氣混着車子開過揚起的塵土，開學日總是熱熱鬧鬧的。

戚淵走向最後一排，他習慣了坐在這個位置。或者說，這是他高中時代一直坐着的位置，他并沒有興趣改變。

進入了高三，原本學習氛圍輕松的班級都多了幾分凝重感。

戚淵坐在位置上，開始回憶有關高中的事情。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因為在臨死前他投了海。

戚淵想，葬在暗無天日的海裏也算一種難得浪漫的事情？

可他卻沒想到，這樣的死法，他還有能夠再次睜開眼的機會。

他重生了，就在三天前。

上課鈴剛響，班主任陸權就帶着一個學生走進了教室。陸權是物理老師，帶的班是理科班。

他白白胖胖的，帶着副眼睛，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樣子。

“我們班來了個轉校生。”他聲音很有磁性，如果不看臉，大抵能騙到不少小姑娘。

“來，給大家自我介紹一下？”陸權和轉校生差不多高，只是轉校生身子清瘦提拔，站在他身邊愣是顯得很嬌小。

宋鳶一進教室就能感受到鲛珠的吸引，他的目光幾乎是瞬間就落在了最後一排靠窗的男孩身上。

他眼睛一亮，本想直接過去，但想到看過的那些記憶，他沒敢做得太過分。

聽到陸權的話，他回過神來，朝戚淵的方向笑了笑。

“大家好，我是宋鳶。”

“宋朝的宋，鳶尾的鳶。”

宋鳶的聲音聽起來清朗圓潤，班上為數不多的女孩子臉都有些紅了。他的外貌太有殺傷力了，配上悅耳的聲音更是讓她們心情激動。

宋鳶頭發是金色的，頭發到背部，發尾有些卷曲。他長得很漂亮，但不會讓人看上去認為是女孩子。

校規規定了男孩子不能留長發，但這對宋鳶來說并不是難事。他只需要稍微蠱惑一下，在其他人看來留長發便能成為理所應當的事情。

“宋鳶，你先去找個位置坐吧。下午班會課我會重新排位置，你先将就一下。”

陸權也沒多話，高三到了，其他花裏胡哨的東西也要少一點。

宋鳶點點頭，他沒猶豫，直接擡腳往戚淵的位置走去。

“同學，我可以坐在這裏嗎？”宋鳶眼睛彎彎的，笑吟吟地看着戚淵。

戚淵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嗯”了一聲表示可以。

他并不在意誰當他的同桌，反正這個位置……

戚淵似乎想到了什麽，目光又落在宋鳶身上，但沒等他看過來又移開了。

上輩子他似乎沒有這麽漂亮的同桌。

戚淵攤開物理練習冊，眼神卻沒留在上面，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手肘壓着的練習冊似乎被人用力拉了拉，戚淵轉頭看去，眼裏有些不耐。

“什麽事？”

宋鳶眼睛睜圓，藍色的眼瞳裏裝滿了戚淵，他眨了眨眼小聲說：“淵淵，我沒有書，你能給我看看嗎？”

戚淵皺眉，他松開壓住書的手肘，把書丢給了宋鳶，“別亂叫我名字。”

“還有，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宋鳶拿着他的練習冊看上去似乎很開心，他手指在書本的字上摸了摸。

“我就知道。”他沒看戚淵，好像全部注意力都被一本物理練習冊吸引過去了。

戚淵也懶得理他。

上輩子他一直是老師嘴裏的好學生，第一他也當膩了。戚淵趴在桌上，回想到當初自己的幼稚，心裏不由覺得好笑。

那對夫妻眼裏只有親兒子，哪會記得他？哪怕他們住的房子是他家的。

重活一次，很多東西對戚淵來說都是手到擒來，他可以少走很多彎路輕而易舉拿回自己的東西，但這并不能挑起戚淵半點興趣。

“戚淵，戚淵。”

耳邊又響起他這新來同桌的聲音，戚淵沒擡頭，并不想理他，接着衣服的袖子被宋鳶拉着晃了晃。

“幹嘛？”一直被打擾，戚淵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宋鳶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珍珠，有大拇指一指節那麽大，看上去色澤飽滿，一看就是上等的珍珠。

“你是不是不開心呀？”他把手上的珍珠遞給戚淵，“這是我家裏的，很漂亮，送給你好不好？”

珍珠對宋鳶來說是很容易就得到的東西，哭一哭就有了。

戚淵看了他很久，久到陸權都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情況。

“戚淵，我知道你成績好，但你不能影響新同學啊。”陸權總喜歡打趣學生，他倒是很喜歡戚淵。

戚淵收回視線，他半垂下眼眸沒接宋鳶給他的珍珠。

“抱歉，是我的問題。”他看向陸權，解釋道。

陸權也沒為難他，繼續往下講題。

宋鳶有些不解，人類不都喜歡這種東西嗎？為什麽戚淵不喜歡？

宋鳶上輩子是自己作死的。

他是大海唯一的鲛人，難得出海想看看夕陽。結果剛浮出水面被跌入海裏的人類直接壓回了海裏。

他喜歡這個人類的皮相，可人類已經死了，他救不了。所以他把人類的身體留在自己睡覺的貝殼裏，用鲛珠保護着。

日複一日，鲛珠保護着人類的身體，同時也被這個人類的氣息侵染了。宋鳶通過鲛珠，看完了這個人類的一生。

他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所有的經歷，也知道他死亡的原因。

這個人類就是戚淵。

宋鳶循着記憶想了想，他在戚淵記憶裏看過他收到珍珠時臉上的笑。明明那顆珍珠就是大了些，比其他的，還沒他送的好。

宋鳶有些生氣，他瞄了戚淵一眼，突然想到了什麽。

難道戚淵喜歡大珍珠？

戚淵耐心并沒有很好，對同桌總是飄過來的視線，他壓着性子說道：“別再看我了。”

“為什麽不能看？我就要看？”宋鳶朝他吐吐舌頭。

下課鈴正好響了，陸權講完了作業就拿着東西走了。戚淵轉過身，伸出一只手掐在宋鳶嘴巴兩邊。

手指摸到的皮膚很細膩，戚淵并不在意，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我說了別再看我。”

“你再看一眼，我就揍你一次。”

宋鳶眼睛紅了起來，他看上去有些激動，想說什麽，但是腮幫子被男人捏着一時說不出來。

戚淵以為他被自己吓哭了，心裏冷笑一聲，把手收了回來。

有時候暴力确實可以解決……

宋鳶一把抓住戚淵的手，他白淨的臉上有兩道紅痕，是被戚淵捏出來的。

“戚淵，你打不過我的。”

戚淵甩開他的手，也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別理我太近，我不喜歡。”

宋鳶又拿出一顆更大的珍珠，“戚淵，我把我最喜歡的珍珠送你，你和我玩好不好？”

戚淵這次沒不理他，反倒似笑非笑接過他手上的珍珠，漫不經心地看了兩眼，然後從打開的窗子往外丢了出去。

他們教室在二樓，窗子外面有很多草叢，珍珠不知道滾到了哪裏。

他聽到戚淵冷漠的聲音。

“我說了，別煩我了。”

有時候，暴力并不能解決一些麻煩。

宋鳶氣鼓鼓地看着重新趴下去的人，還想說什麽，身邊圍上了幾個女孩子。

宋鳶朝她們笑了笑，“你們好呀。”

那幾個女孩似乎很激動。

“宋鳶，你是《人魚》MV裏的小美人魚吧？”魏霏霏被推了上前，她問道。

宋鳶點頭，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們怎麽知道？”

魏霏霏和幾個小姐妹對視了一眼，眼裏滿是激動，“我們都是筱筱的粉絲，昨天她發行的MV我們都看了！”

“對啊，宋鳶你扮演的美人魚真的太漂亮了。和筱筱看起來很像姐弟。”

齊筱筱是國內外都知名的演員。拍這部人魚MV是她的心願，前一段時間她在給mv挑選演員，正好在路上看到剛上岸懵裏懵懂的宋鳶。

齊筱筱一眼就相中了他。

宋鳶初來乍到人類世界，盡管從戚淵的記憶裏看過人類世界，但他對這個世界還是很陌生的，所以他接受了齊筱筱的提議。

宋鳶能來這所學校也是她幫的忙。

“宋鳶，你可以給我們簽個名嗎？”魏霏霏問道。

宋鳶愣了一下，他會寫鲛人的文字，看得懂人類的文字，但是他不會寫啊。

只是沒等他開口，上課鈴就響了。

宋鳶看到幾個女孩子期待的目光，小聲說道：“下節課給你們簽好嗎？”

“好好好。”幾個女孩一下就散開回了自己位置。

戚淵沒睡着，聽到一邊絮絮叨叨的聲音意外得沒嫌棄。身邊的人似乎安靜了下來，戚淵覺得褲子口袋放着的東西似乎在發燙。

戚淵皺眉，手捏着一根細繩把東西拿了出來。是一個吊墜，中間是镂空的，裏面有一顆珠子。

看得出來珠子原先是白色的，但慢慢被血一樣顏色的東西侵染，現在只能依稀瞧見一點白色。

這是戚淵重生醒來落在他胸口的珠子。他下意識認為這是很重要的東西，戚淵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怕弄丢，所以找了一個吊墜把東西放進去，貼身帶着。

珠子在發燙，戚淵半撐着腦袋，他側身對着窗戶那邊，沒人能看到他的動作。

手指在珠子上蹭了蹭，戚淵瞳孔一縮。

他聽到了宋鳶的聲音。

“臭戚淵，壞戚淵。”

“我救了你你還兇我。”

“居然還把我第二喜歡的珍珠丢了。”

他聽到宋鳶有些得意的話語。

“還好他不知道我的鲛珠就在他身上，要不然也要被丢了。”

戚淵幾乎是聽到聲音的那刻就轉頭朝宋鳶看去，當看到宋鳶拿着筆在白紙上胡亂寫寫畫畫，他心裏的疑惑到達了頂峰。

“咦，戚淵為什麽要看我？”

“難道是想向我道歉嗎？”

戚淵目光落在他的唇上，發現宋鳶并沒有說話。

接着他又聽到宋鳶的聲音。

“人類的字好難寫啊，都怪戚淵。”

“早知道就直接把他拐回大海，讓他留在那裏給我生小鲛人了。”

戚淵：……

戚淵握着吊墜的手緊了緊，棱角紮在他的掌心，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戚淵心裏莫名有一個荒謬的想法。

“新同學，是老師講的課不行所以你不願意聽是嗎？”數學老師向來嚴苛，班上的人很少在他的課上開小差，一是不敢，二是真的不敢。

宋鳶握着筆的手一頓，他聽到老師當衆叫他耳朵都紅了。

“不是不是，老師我……”他站起來解釋道。

沒等他說完，老師把書放在桌上，“既然你這麽厲害能不聽課，那就上來寫一下第三道證明題吧。”

宋鳶：魚生好難。

戚淵看了宋鳶一眼，見他面紅耳赤，脖子都紅了，心情意外地好。

宋鳶沒敢反抗，只好慢吞吞走上了講臺。

“這都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字符。”

“這是欺負魚！”

“都怪戚淵，都怪他。”

戚淵好笑地看着拿着粉筆在黑板上發呆的人。

怎麽什麽都能怪到他頭上？

戚淵攤開手，小珠子還在頑強的發燙。笑了一聲，他的聲音很輕，并沒有人聽到。

“老師，我同桌不會。”

宋鳶還沒說什麽，手上的粉筆被突然出現的人拿走了。

“你這麽笨寫什麽數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