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始六
“易安,為師送你回去休息,怎麽如今還在這裏?”柳寒意眉目柔和,側眼掃過旁近的方緣,“為師就說怎麽找不到你了,原來你倒是藏得好,躲回來了。”
方緣尴尬地立在原地,猛地跪下來:“是弟子的錯,請師父責罰。”
“沒什麽,沒照顧好師弟,自是你的失職。”柳寒意悶哼一聲,霍然冷笑,“方緣,你方才對他說的話,要不然再說一遍?”
方緣臉色煞白,久久未動。
“弟子......”
柳寒意裝作全然不知情的模樣:“哎,怎麽磨蹭成這般模樣,噓寒問暖的話再道一遍,為師看看你們師姐弟團結友愛,有好發揚我門楣之光,不好嗎?”
方緣臉色稍霁,不料柳寒意下一句話卻徹底摧毀她的幻想。
“不過太相親相愛實在不太好,你失職的話,不妨給師弟磕頭賠個禮如何?”
楚易安臉色也跟着方緣一起白了:“......師父。”
“為師開玩笑的。”柳寒意展扇掩笑,“兩個盡是當真,無趣無趣,都回去歇息去吧,明日可要早起捉那紅布玩意呢。”
話一甩,柳寒意就像沒事人一樣,輕飄飄地走了,不留一點痕跡。
餘下兩人尴尬對視。
方緣搶先移開了眼,站起身不屑地拂了拂亂亂的衣袍,頭也不回地走了。
楚易安眼神黯淡地攆緊拳頭,明明那個人,從來不會出現在他的視角裏,現在卻又是頻頻出現,保護他,而那位曾經在同門中力護他的師姐,與他朝夕相處的師姐,卻在真正出事時轉身離開他。
他想不明白,他連被人荼毒後,想的第一個人也是她,可卻得到如此結果。
是他心甘情願不假。
可幾年前為何要在他寐時在他耳下輕語“心悅他”的假言,不是自相矛盾麽?
他以為師姐喜歡他,不過一場空談,鏡花水月罷了。
可荼毒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楚易安全身一凜,當時他究竟是碰了什麽人,清香萦鼻,柔軟地令人陶醉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莫非單單只是個幻覺。
他擡起掌心,那抹清新的香味,輕嗅過後,竟蕩然無存。
柳寒意輾轉反側,腦中一面面拐過的皆是楚易安深吻他的模樣,那分外渴望的表情,然後再喊着別人家的名字——
若她是個姑娘,柳寒意可能會感到不爽。
罷了罷了。
他竭力揮走雜念,蒙着被子睡了。
一夜無夢。
次日清晨,雨露灼灼生輝,柳寒意早起,他也盡顯好師父本色,順勢去敲了敲兩個徒弟的房門,結果卻只等到了楚易安來,而另一人卻以身子不适的緣由推脫開,其中之意一清二楚,兩人只喚了小二給方緣送餐過去,就都在大堂用了早膳。
“師父,那到底是什麽東西?”楚易安想起昨日的事情,朝着柳寒意問道,對方挑了一筷子醬鴨肉,淡淡道,“應當是只厲鬼......好吃。”
仙人不用吃飯,可一旦很久沒吃,一吃起來那恐怕就要上瘾了。
楚易安看一臉陶醉的柳寒意不禁有了些擔憂之色。
柳寒意倒是無所畏懼,吃得更加歡了,繼而道:“昨日為師已經試過她了,與我相較還是尚輕,這厲鬼有母幸存于世,想來挖了這麽多達官貴人的心髒,是為了救她母親的命吧。”
“可為何盡是挖一批人的心髒?”楚易安皺了皺眉,考量一番,“莫不是因為那些人得罪過其母?”
“非也。”柳寒意吃得含糊,“幾人并無什麽關系,為師覺得,最有可能的只有,她母親是個妾,之後遭逢了什麽事,其實應當就挺好猜。”
是挺好猜的,達官貴人喜歡流連花街柳巷,既然第一個中标的是遺紅館,那小蘿莉的生母必然是裏面的人兒了。
兩人心下默契,得出結論,就飛速離開客棧,前往目的地。
何曾知,那遺紅館卻是化為一片灰燼,連個影都沒見着。
“先我們之前下手了,看來沒早些動手還真是有些讨不得好。”柳寒意面無表情,駕着的劍都險些要按不住了,楚易安經歷了這麽多事,倒是淡定了許多,“師父,弟子覺得不然,因當是在第一個人死後就摧毀了。”
之前待在此地的人恐怕也早被斬草除根了,敵人早做的一幹二淨,線索怕是斷了。
“檔案應當是在老鸨身上,可老鸨活不活着都算是個問題。”柳寒意嘆息,“不過說起老鸨......老奸巨猾着沒這麽容易殺......”
有什麽畫面一閃而過。
“說不準那花魁和老鸨之間有什麽互通性。”柳寒意踱步幾下,有了點頭緒,“先是殺花魁的人,為掩人耳目,然後.......為師昨夜問過店小二,他說的是那紅袖卷來時,老鸨是第一個消失不見的。”
“看來,不會錯了。”
敬候鼈來。
溫香暖玉風月承歡,就是最近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好美色的狼也不以為意,飽含一腔文墨,浸染青樓,潇潇笛聲響起,觥籌交錯,巧笑嫣然。
“當啷”撞杯聲。
紅袖卷,帷幔撥,蛇一樣舞來,鑽過美人,緊扣脖頸。
然後就要輕輕一絞。
可沒等她絞動,門扉驟然裂開,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婦人被推了進來,眼淚嘩啦啦地直墜,那紅袖赫然一停。
“女兒啊,救救娘!”
“如何,還不束手就擒?”柳寒意從後面繞上,一手握着麻繩末端,倚門賣笑:“要不要等本仙師讓您母親葬身繩下,再來讓你束手就擒。”
“哼。”
那聲音甚是不屑,但還是悄悄冒了出來,一張稚嫩的臉冷冰冰地凝視着面前出現的人,被鎖着脖頸的人吓得屁滾尿流,伏在床上不敢說話,他那身畔的美女卻詭谲一笑,化成紅羅纏住男子胳膊,卻沒有動作。
“這就是正人君子所為?”
不要随便給別人道德綁架,柳寒意無語:“對付什麽樣的人,自然取其相同行為,和君不君子毫無關聯,你只要乖乖認罪同我回去,自然會放她一條生路。”
“放你的狗屁,必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仙人是怎麽想的!”蘿莉冷酷一笑,“虛僞至極,到時我娘親還不知道能留個全屍呢。”
“全屍會給你留的。”柳寒意冷聲,“但若是你不夠聽話......”
“不要說這個。”蘿莉打斷他的話,道:“昨晚過的可舒爽?”
“與你何幹?”
“我都忘了告訴你,昨晚的情蠱餘毒未解,而且它可不單單是情蠱。”蘿莉桀桀冷笑,“你要是不放了我娘親,您的這位好徒弟,恐怕就沒辦法完好無缺地同您回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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