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大長老

不是仿佛，是真的嘆息。

大長老來了，帶着一聲悲秋般的嘆息而至。

不知什麽時候，他來到了場中，率先向任盈兒鞠了一躬。

一鞠躬之後，是重重的嘆息。

石破天知道他老子在嘆息什麽，他是在嘆息石破天沒有借此機會幹淨利落地搞定古洛。

但這聲嘆息，落在古洛等人耳中，又是一番意味了。

對于氣勢蓄到頂點的劉絮兒而言，這聲嘆息，是一個挑釁，是一個警告。

對于被大長老的虛僞面孔欺騙得不淺的任盈兒而言，這聲嘆息，是大長老想要放過自己一行人的意思。

而對于洞悉了大長老黑暗內心的古洛而言，這聲嘆息，只是一聲嘆息而已。

石破天看着自己老子來了，揮了揮手，讓包圍着古洛等人的禁衛們散了，自己待在一旁，做好看戲的準備。

他相信，自己老子來了，那就沒有自己什麽事了。

而一直警惕着的劉絮兒，此時卻是放下了道劍，低垂着眼簾，一身修為漸漸隐藏起來。

她知道，大長老不是那種不要臉的人，既然來了，就不可能動手，只會是耍嘴皮子。

“小姐，古洛一事，老朽是知道的，确實如犬子所言，事關重大，還望小姐不要讓老朽難做。”

大長老眼神極其複雜地看着任盈兒。

“你知道？你知道你還不早點出來？你分明就是想陷害我古洛哥哥！”任盈兒氣得跳了起來，指着大長老的鼻子破口大罵，充分發揮了她刁蠻任性的性格，沒有絲毫的禮數可言，那紛飛的唾沫星子，簡直要落到大長老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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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她還以為大長老是要來和事佬，勸說石破天離開的。

可沒想到，他居然想抓古洛哥哥走！這怎能不讓她生氣！

大長老只是低着頭，默默地承受着，沒有說話。

不說話是因為無話可說，他遲遲不現身，本來就是存了讓自己的兒子趁機幹淨利落地搞定古洛的想法。

可沒想到，卻生出了這麽多枝節，弄到了要他親自出面才能搞定的地步。

這些事情，當然不能跟任盈兒說。

等到任盈兒罵得差不多了，大長老終于說話了：“小姐，我知道你和古洛的關系一向極好，如今古洛入了歧途，你一時之間難以相信，我可以理解。”

“不過，這真的是事實，我是有證據的。”

他示意任盈兒跟着他走，來到了大門旁，那兩名尚未蘇醒的看門弟子前面。

“這兩人，親眼看到了古洛和魔教餘孽勾結闖入演武場，這就是證據。”

“我現在把他倆弄醒，你聽聽他倆的口供，就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大長老微拂袍袖，放出一道精純靈氣，輸入到兩人體內，幫助喚醒了他倆。

兩人悠悠醒來，看着眼前的大長老和任盈兒，有些茫然。

“下面我問的，你倆好好答，不然，就算我饒了你倆，旁邊這位，也斷斷不可能饒了。”

大長老低垂着眼簾，正眼都沒瞧兩名弟子一眼，威嚴具足。

兩名倒黴的弟子這才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逍遙門的第二把交椅大長老，以及比大長老還要難打交道的，刁蠻任性出了名的任大小姐，頓時吓了個半死，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些啥，引來了這兩位平時相見都見不到的大人物？

“你們兩個，老實點，不說實話的話，仔細你們的皮！”事關自己古洛哥哥的清白，任盈兒也是好生囑咐一番，只不過看她那語氣，倒有點威脅的味道。

兩名弟子吓得臉白如紙，連連點頭如小雞啄米，哪敢說一聲不。

“我問你，你們昏迷之前，是不是看到了古洛和一名渾身邪氣的強者闖進演武場？”大長老淡淡地開口，看似普通的話語中，卻蘊含着無上的威嚴。

兩名弟子想起之前大長老和任盈兒的吩咐，不敢馬虎，思量了好一會兒，其中一個才半遲疑半肯定，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們暈過去之前，确實是有隐隐約約看到一個人的影子……”

另一個接着斟酌道：“好像就是他不知道怎麽動了動，我們倆就莫名其妙地暈了過去，現在想來，應該是個修為極深的強者……”

“古洛哥哥呢？沒有古洛哥哥對不對？”任盈兒着急地問，心想這兩個白癡，怎麽說了半天都沒說到重點。

“古洛？古洛他……”其中一名弟子喃喃，看了同伴一眼，眼神中有些遲疑和猶豫。

“古洛哥哥不在對不對？你快說。”任盈兒心急如焚，揪着他的領子上前問道。

“小姐，你這樣，是會影響他們的。”大長老依然淡淡地說，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味道。

任盈兒哼了哼，松開手，目光中的急切和盼望卻是掩蓋不住。

“古洛，是不是和那個人一起來的？你們說。”大長老毫無感情地道，可那望向兩人眼睛的目光中，分明蘊含着一種很有意味的眼神。

那種眼神，仿佛是在勸說他們，古洛，就是和那個人一起來的！

任盈兒涉世未深，沒有看出來，但一旁的古洛，還有一直關注着這邊的劉絮兒，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他們不禁暗罵姓石的老頭老奸巨猾不要臉，卻是沒什麽辦法去阻止。

兩名弟子能進入逍遙門，能做得了看護演武場這麽一個不算容易的工作，當然不是什麽愚笨之人。

經過大長老這麽一番明顯的暗示，再聯想到古洛和石破天之間的不和，自然明白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古洛，”其中一名弟子皺起了眉頭，煞有介事地沉吟道：“我記得，好像還真有他。”

“沒錯沒錯，”另一名弟子也接起話來，他望了同伴一眼，道：“經你這麽一提醒，我也想起來了，是真的有這麽一回事。”

他說起來斬釘截鐵的，口氣中倒是有十足的肯定。

古洛聽了這話，嗤嗤冷笑，盯着石驚天父子，目光裏說不出的諷刺。

任盈兒則是愣在原地，臉色蒼白不敢相信，過了半響，直接撲了上去，毫無女孩子家風範地揪着兩名可憐的看門弟子，扯頭發抓臉皮，女子打架用的十八般武藝齊齊用上，嘴裏還念念有詞地說着古洛哥哥不可能做這種事之類的話。

劉絮兒則是皺了皺眉，拉開了有些發瘋的任盈兒，溫言安慰了幾句，然後站在了兩名弟子和大長老的中間，将他們隔開，對兩名弟子說：

“茲事重大，你們，确定沒有記錯或者看錯麽？”一改以前面帶微笑的樣子，劉絮兒此時有些嚴肅，可以說是面帶寒霜。

兩名可憐的看門弟子本來就被任盈兒打得夠嗆，如今又被這個連掌門人都要尊敬一分的劉絮兒這麽冷冰冰地一問，真真是吓得魂不守舍，簡直說不出話來。

“我問你話呢，如果有什麽不敢說的，盡管說，”她目光往後方掃了掃，繼續道：“我能擔保你們性命無憂。”

兩名弟子對視了一眼，還是有些沉默。

他們明白劉絮兒的意思，很明顯劉絮兒看出了石驚天耍的花招，于是擔保他們性命無憂，希望他們能說真話。

可是，劉絮兒雖然地位不低，但她的實力，真的能跟大長老想比嗎？

思量一番，兩人又交換了眼神，下了決定。

“古洛，确實是和那個強者一起的。”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劉絮兒目光一銳，緊了緊握着的劍柄，殺意一閃而逝，最後卻什麽也沒做，只是站到了任盈兒的身邊，好生溫言安慰。

這時，古洛撐着站了起來，咳嗽着走向大長老。

見狀的任盈兒立即趕過去撫他，卻被古洛揮揮手拒絕了。

“大長老，姑且不論這兩名弟子話語的真實度，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說的是實話，你又怎麽可以證明，我是那名強者的同黨，而不是發現了他的陰謀去追他呢？”

受傷後的古洛有些氣短，說話的聲音淡淡的，沒什麽精神，可就是這話，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精神為之一振。

大長老依舊低垂着眼簾，所以沒人知道，他眯起了眼睛。

他突然對這個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小子，有了些許的贊賞之意。

在如此的劣勢之下，連一向穩重聰穎的劉絮兒，都忘了還有這麽一層，而重傷之餘頭暈腦脹的古洛，卻還能如此細心地發現裏面的問題，這的确讓石驚天有些驚訝。

也僅僅是有些驚訝而已。

“古洛，你說得确實不錯。”他緩緩道，不慌不忙。

“但我的兒子可以作證，就是你和那名強者一同闖進演武場，故意毀壞了測試石。”

他看了一眼石破天，石破天早已反應過來，昂首挺胸，朗聲說道：“沒錯，就是我，發現了古兄被魔教餘孽迷了心竅，闖入演武場，惡意破壞測試石。”

古洛冷笑，并不去看石破天，依然盯着大長老，不經意地問道：“素聞大長老鐵面無私，公平公正整個逍遙門都有目共睹，不知，要是大長老您的兒子犯了錯，大長老您可會依法責罰？”

大長老笑笑，道：“這是自然。”

古洛繼續道：“裏通魔教餘孽，蓄意破壞逍遙門，誣陷無辜好人，敢問大長老，這幾條罪名，若是依逍遙門律法，犯罪者，該當何罪？”

大長老仿佛已經知道古洛想要做什麽了，只是笑着答道：“當然應先囚于地牢，擇日處以斬刑。”

“那請大長老将自家公子囚于地牢吧。”古洛不假思索地說。

大長老笑問道：“古洛，何出此言？”

古洛依舊不假思索地答道：“您家公子，裏通魔教餘孽，蓄意破壞逍遙門，誣陷無辜好人。按照您所說的，不就是應該囚于地牢，然後擇日處以斬刑嗎？”

大長老依舊笑眯眯的：“古洛，你這是重傷之後，糊塗了呀。”

石破天則是眯起了眼睛，盯着古洛，心想看你能玩出什麽花招來。

“我沒有糊塗，”古洛的聲音依舊淡淡的，卻有一種凜然氣勢，“我親眼所見，石破天勾結魔教餘孽，蓄意破壞逍遙門，而且還誣陷我這個無辜好人！”

這番話，可以說是擲地有聲。

石破天到底年輕氣盛，有些受不住這一激，走上前來，想要動手。

大長老則是依舊低垂着眼簾，将石破天輕輕攔住。

“古洛，你素來與犬子不和，你的供詞，是難以為衆人所信的。”他淡淡地說，輕而易舉地就将古洛的攻勢擋回。

古洛不依不饒，“那依您所說，我與貴公子素來不和，我的供詞信不得，他的供詞，難道就信得了？！”

這話，有點咄咄逼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