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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珺這一晚上睡得極不安穩。她一直在做夢。
在她的夢裏,不僅有着死去的舅父舅母,還有着一個兇神惡煞的鬼面具。
這個鬼面具一會兒沖她飛速移動,吓得她不住地逃跑,一會兒又沖她不停地發出冷笑,吓得她渾身哆嗦。
等她被幾聲鳥鳴叫醒,她才意識到夢裏的都是假的。
看到外面已經快要天亮了,應珺一個哆嗦,跳起來穿好衣服。
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應珺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不可思議的點主要是在,這位蘭陵王,似乎與傳說中的皇室人員不太一樣。
當今齊國皇室的這一家,名聲委實不太好。
謀權篡位,淫辱兄嫂,強殺子侄,這一家子的皇帝,名聲一個賽一個的臭。
雖然她們這種小地方不可能有什麽大人物出沒,但難免有些江湖游方四處行走,所以應珺多少也聽說過一些高家的事情。
可是這個蘭陵王,除了有點兇巴巴、還有點冷冰冰之外,似乎也還算是個好人。
一想到昨晚蘭陵王為她擋住了軍法的事情,她就覺得不可置信。
真是沒想到,這高家的皇帝們一個比一個荒唐,卻有一個看起來還算靠譜的蘭陵王。
應珺鬧不清楚高家的這些皇帝王爺們的關系,但這個蘭陵王,她猜測應該不是皇帝的兒子。
畢竟之前的皇帝的兒子好像已經被後面的皇帝殺掉了。蘭陵王還活得好好的甚至還能帶兵打仗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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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應。”
聽到帳篷外傳來了李叔的聲音,應珺便收起了自己的思緒,奔了出去。
“李叔!”
“王爺叫你去呢,”李叔說道,面上還有些憂心忡忡,“大約是昨晚的事——我也不知道具體的,但……你說話小心着些,莫沖撞了貴人。”
“無礙,李叔,我心裏有數,”她安撫李叔道,“王爺是好人,我沒做錯事,他不會怪我罰我的。”
她有這個自信。
一邊這麽想着,一邊她就已經走到了蘭陵王的帳前。
“王爺,小的應珺。”
“進來吧。”
她進門的時候,蘭陵王正好用完早飯,杯碟還放在桌上沒有收拾。
雖然只剩殘羹冷炙,但也足以讓應珺看到他吃的東西。
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這種上層人物的吃食。
不過,本來應珺還以為這些皇親貴族吃的都會是什麽山珍野味,但是實際上桌上也只是簡單地放着幾個饅頭和為數不多的肉菜,看起來比士兵們吃的也好不到哪裏去。
帳篷裏不僅坐着依舊戴着面具的蘭陵王爺,竟然還坐着那天将她和同伴們帶回軍營的尉先生。
應珺口中的尉先生是蘭陵王的親信尉相願。王爺與他年齡似乎比較接近,關系看起來也相當的好。
“是小應啊,”尉相願顯然對她的出現很是驚喜,“你的本事不小,王爺這次會為你記上一功。”
蘭陵王看了她一眼,沖她點點頭,聲音裏的溫度還是那麽冷冰冰地吓死人:“不錯。”
“今日一早,士深便去山裏看過了。山間滿地積雪,還有無數倒下的樹和被壓斷的樹枝。你觀察得很仔細。”
看來昨晚的事情是過關了。
“謝王爺誇贊。”應珺依舊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她擡頭看了看他,甚至覺得那個面具都沒那麽可怕了:“小的只是做了分內的事,這不是什麽本事,我也不敢居功。在這山周圍住了十年以上的人,都能想到這種東西。”
雖然已經跟着軍營裏的大家學了些貴人們的禮節,但她還是不太習慣,總是說漏嘴。
但蘭陵王看起來并沒有介意。
“這本不是你分內之事,你卻用你自己的能力,使我們免去了不必要的死傷,”他說道,“這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功勞。”
應珺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尉相願皺了皺眉,說:“我出去看看,王爺在此等我回禀便是。”
蘭陵王點了點頭,尉相願便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軍帳中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從來沒有跟這等身份的人共處一室,應珺緊張的要命。站了一陣,她竟然開始打哆嗦了。
正在應珺想要把自己縮成一團的時候,蘭陵王卻突然開口了。
“那你說說,今日會天晴嗎?”
應珺一愣。
“這——”
“怎麽,不方便說?”
“這寒冬臘月的,到處都是雪,昨日天晴已經很難得了,”應珺有些不安地偷觑了他一眼,“接下來的幾天,大概都會是連天大雪了。唯有……”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
這位畢竟是個王爺将軍,大概不喜歡人家“指使”他做事吧。
高長恭擡頭看了她一眼,聲音變得略溫柔了些:“你直說便是。莫怕。”
聽到王爺的語氣轉變,應珺覺得有些受寵若驚,便大着膽子繼續說了下去:“大概唯有白日裏多多行軍,并找人去多備些柴火,晚間安營紮寨,給大家多煮點熱湯……才好。”
“罷了,這也沒辦法。”高長恭沒有表現出別的情緒,就只是這樣說道。
應珺非常明顯地松了口氣。
“好了,這麽緊張做什麽,”蘭陵王說,“本王又不是什麽妖魔鬼怪,還會吃了你不成。”
應珺臉上的表情很僵。
她就是怕他吃了她。
要是不小心被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怕會更可怕。
并且,昨天剛見面時那麽冷冰冰兇巴巴,她可不覺得這不到一天的接觸就能讓他軟化成這樣。
肯定是因為自己的特殊才能而已。
“這、這,當然不會,”應珺幹笑,“只是,王爺是将軍嘛,我一個打雜小兵,看到将軍緊張不是很正常嘛!”
“嗯,你說得有理。”高長恭似乎被逗笑了,聲音中的溫度又升高了不少。
雖然還是很冷,但至少聽起來沒有那種有些讓人冷的刺骨的寒意了。
大概是見她真的很緊張,蘭陵王似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罷了,你先退下罷。”
應珺一直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小的告退。”她說。
看着細弱少年松了口氣退出軍帳的背影,高長恭有些若有所思。
雖然別人可能看不大出來,但他身在那樣的家族那樣的皇室,見過的姑娘丫鬟貴婦人不知有多少。雖然這孩子出身貧寒,與那些士族貴女不大一樣,并且彼時年歲不大還未長開,不認真看就是個長相秀氣一些的小少年,但她的一些小動作和小神态還是暴露了個徹徹底底。
這樣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女扮男裝混入軍營,到底是要做什麽?
她的長相偏向漢人的精致秀氣,但卻也擁有着胡人才擁有的較為高挺的鼻梁。然而總體來說,還是一個長相秀麗柔弱的漢族女子。
并且她的長相與突厥女子的長相也并不相似,所以應當也不是突厥奸細。
但西邊還有周國。
雖然他覺得宇文邕大概天天都在讨好大冢宰宇文護沒工夫給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郡王身邊安插奸細,而宇文護這樣的人,若是使手段,也一定不會使到他頭上來。
這個小姑娘有如此才能,如果是高湛的人,她大可以直接去段韶身邊當個軍師,光明正大地監視他;斷不至于和一群小乞兒一起流浪多日後再被尉相願撿回來,還就這麽和普通士兵打成一片。
這種做法毫無意義并且浪費時間。
高湛如此忌憚于他們兄弟,應該不會是這種做法。
所以,她也不會是高湛派來放在他身邊的釘子。
但這并不能完全确定。
熟讀兵書的高長恭無疑是多疑的。想讓他這麽容易地信任一個人,那根本就不可能。
一想起當今聖上高湛,高長恭就覺得自己的腦袋一抽一抽地痛。
高湛乃是父親高澄同父同母的九弟,并且是當今聖上。原本這也沒什麽,但他們幾兄弟的存在,卻是礙了他的眼。
高長恭當然有着自知之明。他們六兄弟是高湛長兄文襄帝高澄的親子,出身便是原罪——有一個被追封為帝的父親,便是他們六兄弟最大的催命符。
而在這之中,長兄河南王高孝瑜與三兄河間王高孝琬尤其需要擔心。然而高孝瑜與高湛同年,自幼便與高湛交好,而三兄高孝琬又尤其高傲張狂,他們都沒有将他的提醒放在眼裏。
他們一長一嫡,本就是最危險的。
因着他這副遺傳自他那不知名母親的相貌,高長恭自幼便為了自保而練就了一身高強的武功。到他有能力出去帶兵打仗,聽聞齊國邊境有山賊作亂,他便熱血上頭,向高湛主動請纓,離開了邺城。
那時,他第一次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直到後來反應過來,卻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若只是帶着這微不足道的人手追擊山賊,大抵也不會被高湛忌憚什麽。
高湛一定已經對他們這些先帝遺子生出了殺心。
高長恭又想起了男裝少女的那雙單純毫無心機的眸子,心裏微微一動。
作者有話要說:
陽士深目前來說不是什麽重要的角色,大家可以暫時忽略(。
感謝乙木的地雷*1,火箭炮*1,欠下光年的地雷*9,快樂小神仙和一杯抹茶拿鐵的地雷=3=我會努力日更的!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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